折腾了不知多久,卫家人才安排好了这些伏妖者住下。要说狐族卫家也是在妖界中的大门户,招待多少贵客皆不在话下,可偏偏今日来的伏妖者实在多如牛毛,把四五个伏妖者塞进下人住的耳房里,还有一批人没得住,只得施展法力,在耳房边上再变了一堆寝室出来给他们。小狐们变得手都挥麻了,为珍惜法力,还得厚脸皮请主子出来帮忙变。
蓁蓁在一旁,因这非凡的热闹,兴奋不已,拍掌不止。卫恩顺她心意陪她当观众,眼见时候已晚,因担心蓁蓁身子,卫恩便哄了她回去休息。
睡前,蓁蓁似乎精力难以耗尽,那双动人的双眸在夜里晶莹剔透,直望出帐顶,望向旁人不知的所在,引得旁人无法理解,为何她那明澈如镜的双眸之下,她呆呆的笑靥迟迟不肯收。
卫恩躺在她身边,抚摸着她光滑优美的前额,平静地注视着她难以揣测的双眸,对她道:“樱奴,睡吧,早些睡,身体才好。”
她翻过身子来,一双玉手如孩子般轻快地围住他,随之而来的是她甜美而呆笨的声音:“二郎抱抱!”
他温柔地把她捧在了臂弯里,让她曾装满智慧与见识的头撑着自己的下巴。他对她道:“你要抱多久都可以。我只求你一件事,就这一件事……只为难你这一次……求你,快点好起来……”
她在他怀中忍着不叫自己出泪。
“我知道,”他又道,“是母亲害你成这样子。你罚我就好,不要罚你自己;你恨我就好,别恨我母亲。你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没有一个是我想选择的,因为这本就不是可以选择的。我承认,母亲有时过于偏执自私,能力有限,转不到别人的窗边看外面的人和事,体会不到别人的喜怒哀乐,甚至冷漠无情。可她是我母亲,生我养我、打我骂我的母亲,谁都能抛弃她,唯独我们这些子女不能。而你,我希望,我宁可被你抛弃,也要你拥有一切。”
她在他怀中纠结万分。她该不该恨卫霜?该不该杀卫霜?
她要为了他让步么?
可卫霜要杀她。
可她要为了他让步么?
她突然羡慕姑母的理智狠心,没有感情的牵绊,没有软肋,也许才是最无忧无虑的。
“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他也不知自己是在问她,还是在自语,因为他也不确定她听不听得懂。
“你何时能好起来?”他又道。
她害怕自己的泪眼被他瞧见,闭上双眼,假装睡了。他觉她忽然安安静静,遂忙移开了自己的下巴,低头瞧她。
哦,她睡了。
他在她额上深深一吻,这吻留了好一会儿才离了她。他把她抱在怀中,他怕她又要“抱抱”,自己却醒不来给她。
他睡了。
她睁了眼,泪竟千行。
她终究也睡了。
二人在这室内安睡,却不知外头还没得消停。
好一顿折腾,狐族卫家才纷纷得以安睡,唯独静姝室内还有光亮,原是晴香寻静姝禀报一些事务。不久,卫家终于带着与黑夜一样的颜色,投进它的怀抱。
一转眼,天竟亮了。
这日晴空万里,伏妖者们在这狐族卫家的正堂外吃着饭,并非是狐族卫家有意丢他们到堂外去,而是堂内容纳了近百号人后,实在没法子,才好意请了剩下的人去了堂外空地,叫他们沐浴“新鲜出炉”的阳光。
“哎!这个饭菜凉了,哪个小狐施点法术给我热一热?”一个伏妖侠高声喊道。
被安排来招待客人的卫安上前去施了法术。
“哎!这道菜不错,凡间吃不到,哪个小狐给我再变一份出来?”另一个伏妖侠喊道。
卫安的手下去给他变了。
又有伏妖侠喊道:“哎呀!这太阳晒得很,你们哪个小狐帮我刮点小风凉快凉快?”
“刮风,刮风,我来个大风把你们都刮走可好?”堂内坐于西向的卫霜放下碗和箸,怨道。
身旁的卫默赶紧劝她道:“你小声些,免得叫他们听见。”
卫霜并不说话,只面色阴沉。
“唉!也不怪外婆。”对面的意深手放在食案边上道,“说出去也没人信,在妖界狐族卫家,一日清晨,有人竟在寝室门前,大喝三声:‘灭妖!灭妖!灭妖!’,吓得我一激灵,我还以为做噩梦了呢!结果一睁眼,还真是噩梦。”
“这不能怪我们。”南向处传来启扬的声音,只见他边嚼饭边道:“这是我们灭妖派每日起床必喊的,用来抖擞精神的。”
“你们可是抖擞了,我倒是颤抖了。”卫寒道。
“这也就罢了。”意深对启扬道,“你们住进来后,我才知凡间男人脚有多臭。我刚开门,就被你们光着脚活动筋骨的人给熏回去了。我还以为是我臭,脱了袜,结果发现是我狐爪香。”
“呵!我可不信,”肃衡道,“难道你们妖精生来自带香气的?”
“香,香,香……”众人忽闻蓁蓁道。
“来,再吃些。”众人看向西边一处,只见卫恩哄着蓁蓁,喂她吃了。
肃衡感慨道:“想想卫娘子从前何等人物,如今竟要人家喂。”
“二郎亲亲,二郎亲亲……二郎……”蓁蓁又道。
“好好好,吃完再亲。”卫恩哄她道。
“哼!”启扬道,“想来卫娘子变成这般模样,还是拜某人所赐。”他望向卫霜,死死盯着。卫霜闻言抬头,不意被启扬这么一瞪,却并不心虚,只理直气壮道:“你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把她害疯的。三界皆知我是三界最好的阿家。”
卫恩闻言,不禁恶心起来,却也难过自己的母亲这般。他专注喂蓁蓁吃饭,还要时时叮嘱她别吃太快。她如今什么都要人照顾操心,除了傻乐和恐惧,什么也不会了。
明方见这堂内气氛阴沉,便出声问意深道:“深儿,昨日我叫你思考剑谱那一处,你可思考了?”
意深打了个大哈欠,淡定回道:“没啊。”
“‘没啊’。”明方停了一会儿又道,“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俩字的?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意深似被父亲凶惯了,又打了个哈欠,道:“我有什么办法?没就是没,我撒谎不得更不好意思,你又不好骗。”
明方早已吃完,本吃得刚刚好,被意深这么一气可是把肚子撑坏了。他骂意深道:“你看看你,说话便说话,非要带个哈欠,这是什么毛病!”
“哎呀!我不是昨晚没睡好吗?这哈欠要出来我又拦不住!”意深烦恼道。
明方简直无语了。他手跳过身旁的意绵,指着她身边的意深,道:“要不是看在你阿娘面上,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儿子!我和你阿娘一世英明,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呆驴!”
意深淡淡道:“那我咋知道?你和我阿娘重聚后一激动就有了我,又不是我故意要来的。”
“你还挺会贫嘴!我在你这年纪,早已法力高强,武艺精湛。你倒好,让你练功,你练的都是空气;让你抄剑谱,你就跟后头有追兵似的,跑得比我还快,你挥剑时怎么没这速度?现在让你思考个问题,你脑子都不知长哪儿去了。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投错胎到你阿娘肚子里去了。”
“那要不……我再投一次?”意深面无表情看向父亲问道。
明方已然气不动了。他真是恨铁不成钢,愈恨那铁愈不成钢。他对众人喊道:“诸位瞧瞧,诸位瞧瞧,你说要生崽崽做什么?生下来跟欠了他们似的。我本来一个温文尔雅的俊郎,活活叫这狐崽子气成了个母夜叉!”
“母夜叉……母夜叉……母夜叉……呵呵……母夜叉……母夜叉!”蓁蓁突然指着卫霜大叫起来:“母夜叉!”
卫霜勃然大怒,可突然想到伏妖者在场,便强按怒火,对蓁蓁笑道:“樱奴呀,我怎么会是母夜叉呢?樱奴吃饱了没?再多吃些。”
“吃……吃……吃……我不要吃了。我饱了。”蓁蓁对身旁的卫恩道。
“好,不吃便不吃了。来,把嘴擦擦。”卫恩把妙芝递过来的九尾狐纹手帕接过,给蓁蓁擦了嘴。蓁蓁又对他撒娇道:“二郎亲亲。”
卫恩吻了她唇上一次,对她笑道:“等我吃完,我再陪你玩儿。”
蓁蓁又张开双臂对他喊道:“二郎抱抱!”卫恩自是乐呵呵地抱了她,不料她突然在他唇上深深一吻,吻声惊动了空气。
“呵!这声儿是有够大!”启扬笑道。
卫恩赶紧劝蓁蓁道:“乖,这儿人多,我吃完了带你去玩儿。”
“好的!”蓁蓁呆笨地笑道。
卫恩想起蓁蓁的病,便对启扬问道:“严医师,你能给樱奴再看看吗?这病到底怎么办?”
卫霜一听,起了疑心,问卫恩道:“什么叫‘再’?你之前找严医师给她看了?”
卫恩早有心理准备,回她道:“是。”
卫霜听了,可是心里火大,可奈何伏妖者在此,不好当场发作,反而还得夸赞卫恩一番:“不愧是我儿,真是体贴爱妻。要不我怎么时常说,我的教育真是相当成功呢!”
卫家人沉默不语。伏妖者紧盯着卫家人神色,尤其是卫霜,只见卫霜又对伏妖者示以微笑,一副和蔼可亲、温婉慈祥的模样。
启扬回卫恩道:“卫娘子这病是心病,还得心药来医。至于这心药,还得某人来给。”他一面说,一面盯着卫霜。卫霜虽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却仍牢记要面挂笑容。
卫恩长叹一声,却听蓁蓁在一旁叫道:“吃……吃……”
卫恩一听,马上问道:“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就好。”
蓁蓁笨拙地端起碗,舀了那汤,放他嘴边道:“你吃……你吃……吃……”
卫恩泫然泪下,趴倒在食案上,双肩耸动。那双肩之下,浑厚沉重的哭声传出,惹得众人无限哀怜。伏妖者包括启扬和肃衡在内,皆低头不语。如玉为卫恩感到伤心,却不知云开已转头看向了她。卫灵劝卫恩道:“二弟,莫再伤心了。她定会好起来的。你瞧,她在等着喂你呢。”
卫恩闻言随即抬头,看向了她,她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把嘴伸向了她手持的匕边,喝下了那口汤。
他任她喂了所有的饭菜。
卫霜室内,卫霜与卫默坐于东向,卫霜在左,卫默在右,卫恩面无表情地立在他们面前。室外的炎热似早逼得那卫霜心头火更盛,火苗直蹿到她眼珠子上,充盈她可喜可怒的脸庞,以致施于室内的寒冰术都在她那儿失了灵。卫恩虽已沐浴了晴日阳光,却仍可瞧见寒冰之下阴沉的天,和即将到来的雷霆。
“你可知错?”卫霜厉色道。
半晌,卫恩叉手回卫霜道:“启娘娘,儿不知错在何处。”
卫霜一巴掌将这雷霆拍至身前案上,震得那案摇摇晃晃几欲倾。她高声喝道:“你竟不知错在何处!是脑残了吗!”
卫恩听到“脑残”二字颇感受辱,可也无可奈何,也知母亲向来一生气就口不择言,遂忍下不说,亦不肯回答。
卫霜见他竟缄口不语,更为恼怒,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痴汉!蠢到请严启扬给那妇人看病,你难道不知灭妖派和我们卫家的关系?你难道以为,那妇人自以为是地拉拢了严启扬,灭妖派就成我们卫家朋友了?更何况我早已说过,不许请严启扬给她看病,你竟敢阳奉阴违。我说怎么好端端的,严启扬跑来卫家闹事,原来是你搞的鬼!你为了那妇人,竟连卫家安危也不顾了!我告诉你,你可别惹急了我,我哪天心情不好,不管什么灭妖派,直接灭了那妇人,看你还怎么作妖!”
卫恩闻得最后一句,倏地抬眼瞪向了母亲。卫默在旁边,被卫霜尖细的刺耳骂声给折腾得耳朵疼,轻声劝她道:“有话心平气和地说,别太难听了。这是咱们儿子,不是你吆五喝六的手下。”
卫霜最讨厌旁人评论她的教育,斥他道:“你是什么水平也配来对我指手画脚!”
卫默一听,知自己又是徒劳,索性摆手回她道:“好好好,你说,你说便是。”他把手指向卫恩,似要请她继续教训。
卫默这一摆手亦是徒劳。卫霜哪里肯放过他,自是教训了他一顿,又回头对卫恩再一顿臭骂,骂到自个儿爽快为止。
这般被骂了足足半个时辰,卫恩才欲哭无泪地走出了室门,却全然无进门前的精气神,此时他如同血被抽干般,双足如被脚镣捆着,沉沉前进。
“二郎。”他听见身后如玉的喊声。
他回头,见她缓缓向自己走来。
“你……还好吗?”如玉微显尴尬。
卫恩转身,强颜欢笑道:“还好,还好……”
“你……”如玉再仔细瞧了他,“脸色不太好……”
她哪里知卫霜的本性,更不知这卫家里亦有一本难念的经。卫恩亦无意对外人诉苦,只假装轻松道:“哦,是吗?我倒没发现。”
空气沉默着。
半晌,如玉开口道:“你……这会子,是要去陪她了吧?”
卫恩始终站在离她有三步之外的距离,一动不动,看了她一眼,回她道:“是。”
“那……我便不打扰你了。代我问她好,虽然……我也不确定,她认不认得我。”
卫恩突然心痛不已,那眉皱得他脸青筋微露。
如玉见他这样,猜出了几分,安慰他道:“她会好起来的,有你在一旁照顾。”
卫恩闻言似乎宽慰了几分,频频点头道:“是,是,她会好起来的。”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她道:“哦,我……我还没问你最近如何呢。”自上次他和蓁蓁从她茅屋出来,他便没再见到她。
如玉微微低了头,回他道:“我……还好。”
“哦。”他低语道。
过了一会儿,他赔笑道:“我先回去了,樱奴还在等我呢,恕我失陪了。”
“好。”如玉那一“好”字回得字正腔圆,似怕太随意了,会减少他在她眼前的时间。
他终究是转身走了。那一转身,是几万年的离去,是他毅然决然选了蓁蓁,毅然决然背对着她。
她呆呆一人站了许久,终究也走了,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
卫恩回到了自己寝室,却不知不远处,肃衡正在一间被封的寝室门口,热泪盈眶地出神。
那是卫寒和婉纯的寝室。
他只愿想,那是婉纯的寝室,没有卫寒的痕迹。
婉纯留给他的,除了回忆,也只有这间寝室了,这间他根本没资格进的寝室。若不是这次偶然住进了卫家,他也许这辈子都看不见这间寝室。
婉纯从不在这间寝室招待他,每回他们见面,卫寒必然在她身边,他甚至不清楚,那究竟是因卫寒和她恩爱,还是因卫寒害怕他和婉纯有什么。
而他如今也进不了这间寝室。
他们说,那是因卫寒不愿触景生情才封的。
是真的吗?
还是里面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婉纯究竟怎么死的?
“七郎。”一个有着婉纯九分魅力的圆润嗓音在他身旁响起。
是静姝,她的孩子——她和卫寒的孩子。
“是姝儿。”肃衡道。
静姝欲下跪对肃衡行拜礼,肃衡急忙扶她道:“不必行礼了。你是婉纯的孩子,这般多礼,我心里过意不去。”
静姝遂直起身子笑道:“如此,姝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她转过头,瞧了一眼父母的寝室,又转回头问他:“七郎这是在思念阿娘了?”
肃衡回道:“按理,我不该在此,是我失礼。我即刻就走。”
“等等。”静姝叫住他。
肃衡回头,只见静姝徐徐上前,言道:“七郎并无失礼。你们是好友,自是难免怀念。姝儿只是希望,七郎能想得开,别太伤心了。阿娘生前对七郎极为敬重,不时在姝儿面前夸赞七郎,姝儿也知阿娘必不希望七郎为她如此伤心,一生所作所为只为她一人。”
肃衡瞧着这张像极了婉纯的面孔,思索良久,上前对她低语道:“有件事,我想问你,可否借一步说话?”
静姝微笑,手一挥,便道:“隔音咒罩着我们二人,七郎有话请讲。”
“你阿娘究竟如何死的?”肃衡问。
静姝脸上僵了短短一瞬,又在短短一瞬恢复了笑容,回他道:“七郎这是怎么了?阿娘是惊悸而死,七郎不知么?”
肃衡看着静姝的神情,听着她的回答,沉默许久。
静姝再把手一挥,解除了隔音咒,对他道:“七郎,走吧。我今日是请了假,没练功。七郎还有正经事要做,还是走吧。”
正在这时,一侍女走近静姝,对静姝和肃衡行了叉手礼,又对静姝叉手禀报:“姝娘子,言娘子有事请姝娘子过去。”
“言儿?”静姝问,“言儿不是在练功么?”
那侍女回道:“言娘子提前回来了。”
“哦?那好吧,我即刻过去。”静姝又转身对肃衡道:“七郎,我有事失陪了。”
“好。”肃衡点头。
静姝进了静言的寝室。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静姝进门后问道。
静言懒懒地半躺在贵妃榻上,懒懒道:“那婆子今日狂躁,骂完这个骂那个,骂完那个再骂回这个,逮着谁在跟前便骂谁。我被她骂得也狂躁起来,疯疯癫癫的回我这小窝里舒适着,可不快活!”
“骂人?阿婆今日是怎么了?”
静言抬头冷笑道:“她不是妖么?妖本就是畜生,畜生嘛,就是难免狂躁,不然怎么祸害人?”
静姝跪坐于靠近静言的榻上,对她皱眉道:“那好歹是你阿婆,别张口闭口就是‘那婆子’‘那婆子’的,更别说骂她畜生了。”
婉纯遗传给静言的美貌,因那冷笑居然多了几分魅力,她回静姝道:“阿姊真是会摆教养,礼貌起来,真是大家闺秀,人见人爱。”
静姝一本正经道:“我们是阿娘的孩子,要对得起阿娘的教养。”
“唉!她连自个儿都救不了,教养这东西,想来也没什么用,要么祸害人,要么被**害。”
“我跟你说正经的。阿婆究竟是怎么了?”
“听阿翁说,那婆子是被二叔气着了——哼,她那性子,一天不被人气都是怪事。她也就只配生崽崽,要不然,没有血缘,正常人才不会和她讲话。”
静姝摇摇头,叹了口气。
静言又道:“方才我听见那庄七郎在不远处说话,可是他那痴情病发作,跑来睹物思人了?”
静姝回道:“唉!他是真爱阿娘……”
“哼,这世上就没有真爱。”静言看着静姝道,“得不到时,只想着得到,得到了又不知想做什么了,只好开始糟蹋,糟蹋完又后悔,后悔就想着再得到,再得到再糟蹋,反复如此,因为如果不糟蹋,他就无事可做了,哈哈哈哈哈……”
她前俯后仰地失态大笑起来,似觉那笑不足以泄悲愤,索性一后仰,连带那贵妃榻一同后倒在地,震得静姝忙起身扶她,嗔她道:“你真是癫了!可曾摔坏了?”
静言作醉状捧静姝手道:“阿娘,你抱抱我,你亲亲我……”她竟不住吻静姝的手。静姝似乎并不惊讶,催促她从地上起来,不意她快速起身,抱住她的头,冲她脑门儿上一吻,笑道:“二郎亲亲……二郎亲亲——”她突然笑得一本正经起来,“想不想知道咱们的好二婶是怎么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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