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结冰的浑河,盛京城的轮廓在晨雾中浮现。多铎突然抽出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城门柱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惊得守门的士兵一个哆嗦。
“下次来,我要骑着马踏进这城门!”他盯着城楼上飘扬的“清”字旗,眼睛里布满血丝。广渠门坠马的耻辱,像一根刺扎在他骄傲的心上。
我抱着药箱,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感受着车轮碾过冻土的每一次震动。风里传来盛京的味道——松木、炊烟,还有权力的硝烟。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知道历史的走向。
我知道这场“己巳之变”只是个开始,未来还有松锦大战、清军入关、扬州十日……而此刻,多铎的屈辱,正是那庞大历史机器中,一颗正在归位的齿轮。
图尔堪凑过来,压低声音:“贝勒爷,大汗在崇政殿等您,脸色不大好。”
多铎冷笑一声,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冲进城门。我望着他挺直的背影,知道他即将面对的,是历史为他写好的第一道伤疤。
权力的余波:训斥与调任
崇政殿内,皇太极端坐在宝座上,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多铎的脸。
“多铎!”皇太极的声音像冰锥一样刺骨,“你可知罪?”
多铎单膝跪地,声音却像打鼓一样响:“回大汗,臣弟无罪!若不是大贝勒下令撤军,臣弟定能攻破广渠门!”
“攻破广渠门?”皇太极猛地一拍案几,站起身来,“朕问你,你带三百骑兵追击溃兵,陷入明军埋伏,若非莽古尔泰援兵及时,你性命休矣!这算不算轻敌冒进?”
多铎的头垂了下去,拳头却暗暗攥紧。他想起坠马时明军的哄笑,想起莽古尔泰救他时的嘲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皇太极踱到他面前,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你既不知兵凶战危,便去蒙古学学‘以柔克刚’!从今日起,蒙古诸部事务,你随郑亲王济尔哈朗协办,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多铎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不甘:“大汗!臣弟……”
“退下!”皇太极打断了他,转身走进内殿。
东厢房的秘密:主仆的界限
马车停在镇南王府的侧门时,天已经黑了。我扶着车辕跳下来,望着门楣上“十王府”四个字,心里一阵恍惚。
多铎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门童,头也不回地往里走:“阿时,跟上。”
我抱着药箱,快步跟上他的脚步。王府里静悄悄的,只有廊下的灯笼在风里摇晃,投下斑驳的影子。我正要往西厢的奴仆房走,多铎却突然停下脚步:“你住我书房西厢,离我近点。”
我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就已经走进了正堂。
书房西厢房比奴仆房宽敞得多,床铺上铺着崭新的褥子,桌上还摆着一盘新鲜的水果。我放下药箱,心里一阵疑惑——多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院子里扫雪,忽然听见西厢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清脆又熟悉,像一根针,猛地扎进我的记忆里——是阿雅姐姐的声音!
我扔下扫帚,冲到西厢门口。门开着,一个穿着浅蓝色布裙的少女正打扫杂役,乌黑的长辫垂在肩头,露出白净的后脖颈。她旁边站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画。
“阿姐!”我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少女抬起头,看见我,手里的米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受惊的小鹿,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
我冲过去,抓住她的手,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是我记忆中阿雅姐姐的手——那个总在马厩里偷偷塞给我半个窝头的姐姐。
“阿雅?!”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猛地把我搂进怀里,眼泪砸在我的肩上,“你没事!太好了!小宝,快看,是你二姐姐!”
弟弟丢下树枝,扑过来抱住我的腰,奶声奶气地喊:“阿姐!阿姐回来了!”
我抱着他们,闻着姐姐发间淡淡的皂角香,感受着弟弟毛茸茸的脑袋,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这一刻,我不是来自未来的苏洄,我只是阿雅,是这个家失而复得的姐姐。
“阿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哽咽着问。
她擦了擦眼泪,笑着说:“多铎贝勒派人把我们从马厩接出来的。说是在王府里做事,比在外面安全。”
我愣住了:“什么时候的事?”
“你去北京之前。”她指了指旁边的男孩,“小宝现在在厨房帮工,我负责绣房的活计,比以前在马厩里强多了。”
我望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心里一阵发紧。多铎居然在打仗之前,就安排管家把阿雅的姐姐和弟弟接进了王府。他从来没告诉过我,甚至没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
主仆之间:沉默的善意与身份认知
晚上,我端着一碗参汤进书房。
“贝勒爷,谢谢你。”我轻声说。
他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丝疑惑:“谢我什么?”
“谢你把阿雅的姐姐和弟弟接进王府。”
他愣了一下,低下头继续看书,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别扭:“我只是觉得,马厩太冷了。冬天容易冻死人。”
我望着他年轻的侧脸,心里一阵感动。但我知道,这不仅仅是好心。他是我的主子,而我,阿雅,只是他名下的一个奴仆。他所做的这一切,或许有怜悯,但更多的,可能是为了笼络我,让我这个“会医术的奴仆”能更死心塌地地为他办事。这份善意,带着明确的目的性,却依然让我感到一丝温暖。
科尔沁的橄榄枝:任务与主仆关系
几天后,多铎把我叫到书房,扔给我一本账册。
“看看这个。”他说。
我翻开账册,里面记录着蒙古部落的皮货交易情况。一个名字引起了我的注意——“科尔沁部,欠款五百两”。
“科尔沁部欠了后金五百两银子,已经三年没还了。”多铎靠在椅背上,眼睛里闪着光,“我要你跟我一起去科尔沁,把这笔债要回来。”
我愣了一下:“我?”
“你不是会治病吗?”他挑了挑眉,“科尔沁贝勒的儿子病了,萨满都治不了。你去治好了他,顺便把债要回来——这事儿,非你不可。”
我捧着账册,心里忽然明白了。
他被皇太极调任管理蒙古事务,正缺一个突破口。他知道我的医术,或许能成为他与科尔沁部建立联系的桥梁。他不是在给我机会,而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而我,阿雅,他名下的一个奴仆,恰好是这盘棋里,一枚关键的棋子。
草原上的赌局:医术与信任
我们到科尔沁营地时,正赶上部落首领的儿子病得奄奄一息。萨满围着孩子跳大神,却一点用都没有。
我走过去,看了看孩子的症状——持续高热、腹泻不止、浑身乏力。我心里一沉,这是伤寒。
“我能试试。”我说。
萨满瞪大了眼睛:“你?一个汉人女子?”
我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对孩子的人中、合谷等穴位进行针灸,又给他喂了一碗补液盐水(用糖和盐自制),防止脱水。同时嘱咐用温水擦拭身体物理降温。
几个时辰后,孩子的高热终于退了一些,腹泻也止住了。部落首领跪在地上,激动得泪流满面:“恩人!你是我们的恩人!”
我扶起他,说:“不用谢我。只是希望你们能记住,后金不仅有刀,也有医。”
暗流涌动:回报与主仆的喜悦
回到盛京,多铎把五百两银子交给了皇太极。皇太极看着银子,又看了看多铎,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没想到你还能做成这事。”
多铎挺起胸膛,说:“大汗,臣弟还跟科尔沁部达成了协议,以后他们的皮货,只卖给后金。”
皇太极点点头,说:“很好。从今天起,你正式管理蒙古事务。”
多铎走出崇政殿,兴奋得像个孩子。他找到我,眼睛亮晶晶地说:“阿雅,我们成功了!”
我望着他开心的脸,心里五味杂陈。是的,我们成功了。他得到了皇太极的赏识,而我,作为他的奴仆,也用自己的价值,为他铺就了向上攀登的阶梯。
伏笔:未来的风暴
深夜,我整理药箱时,发现夹层里塞着一张折叠的纸条。字迹潦草却有力:“明国火器图谱,现藏盛京将军府库房。速报大汗!”
我心头一紧——是多铎的笔迹。他为何不亲自禀报?我望向书房方向,烛光映出他踱步的身影。这个15岁的少年,正为第一次独立掌权的机会而激动难眠。他发现了情报,却选择通过我传递,或许是在试探我的忠心,或许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为白天的“施恩”加上一份筹码。
窗外月色如霜,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指尖发凉。这纸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手心发麻。我知道,它意味着什么——是机会,也是陷阱。
他想要通过这次立功,洗刷广渠门的耻辱,向皇太极证明自己的价值。而我,阿雅,是他选定的传声筒。可这扇门后,究竟是通向荣耀,还是无尽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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