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峰的人没找到小王子,但杨简回来了,杨简这时候回来,有点不逢时。海夫人的儿子乐峰找不到,但杨简单枪匹马的回来,又没带军队,这在乐峰和海夫人看来,就有点自投罗网的意思了。
“公主!”杨简记忆里的公主,还是那个与他一同端坐御书房的长公主,长公主小时候冰雪可爱,等到垂髫时,还是一副娃娃脸。直到她出嫁,杨简都觉得她没长大,明明还是娃娃脸,就要顶着厚重又不好看的头饰出嫁。
“哟!看这是谁回来了。”乐峰正愁找不到出气口,小王子没找到,这个杨大人又跑了,杀了这两个夫人有什么用。
杨简是书生,是帝师之子,乐峰自己不爱读书,也不尊重读书人,他身边的人腿屈向杨简,莽莽瞧见,瞧了长缨一眼。
长缨会意,用刀隔开乐峰随从,将杨简拉到自己身后。
杨简本来是救人的,还没告知莽莽,二百骑兵已到。乐峰看见这中原使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要靠公主的武婢护佑,又笑了,“公主自身难保,还要保护中原来的人,怎么,是你的汉子?”
公主还年轻,而父汗早已老去,乐峰自己还大公主一岁,当下就觉得杨简和公主之间有什么不可说,倒也不是秘密,就是有点不可说。
“拉他出来,还愣着干什么,等我找到弟弟,你们也就团聚了。”乐峰身后的人去抓杨简肩膀,长缨不许。
“怎么,还想动武?”乐峰知道海夫人不会武,这个中原来的公主,应该也不会。两个夫人靠着两个会武的婢女,能翻出什么浪来?
“聒噪。”没人看清莽莽是怎么动手的,她手中骨刀已经架在了乐峰脖子上,“你再敢聒噪,我就宰了你。”
莽莽,莽莽在做什么,杨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莽莽那一跃,比雄鹰还矫健。公主的骨刀贴在乐峰脖子上,她问:“你带来多少人?”
“甚么?”
“我问你带来多少人,说!”莽莽手部发力,乐峰又挣脱不开,只得回答:“二百,我带了二百人。”
骨刀一滑,乐峰脖颈的血溅在海夫人脸上,那鲜血的腥味如金器,如铁锈,海夫人要去擦,就听公主道:“他带来二百人,我可以帮你平叛,但你能给我甚么?”
胡月早已想作呕,被乐峰喷出来的血的血腥味弥漫到想呕,海夫人站起身,棋盘上、地毯上、海夫人的脸上全是血,她拿手帕擦了擦,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你的,你可以提要求。”
原来莽莽能自救,她要他去关城借的二百兵士,不是要救她性命,而是要为她所用。
杨简也险些吐出来,这浓重的血腥味,他闻不了。
长缨抓着乐峰的随从,踩在脚下,淡声道:“你养过一匹战马,那匹马曾经从我们公主的脊背上踏过去,我也想让似雪在你背上踏一回,如果你能活,我就不杀你,好吗?”
李凌的骑兵赶到,完完整整列成队伍,围在大帐之外,杨简很想咳嗽,长缨抓了乐峰的随从出去,撩开帘子时,他才觉能够呼吸。
海夫人用公主账内的水,洗了个脸,又用毛巾仔细的擦了脸,才将毛巾丢在乐峰头上,说:“过去是我小瞧公主了,先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公主人中龙凤,是我眼拙了。”
莽莽不搭理她,看了杨简一眼,“想吐出去吐,别污了我的帐篷。”
杨简听到马蹄声,知道李凌到了,也知道莽莽要和海夫人谈条件,这时候未必还要李凌出手,只要条件谈妥,李凌这支骑兵可以毫发无伤回转关城。
掀了帐帘,杨简先出去,外头冷风灌喉,也比帐内血气涌动好得多。
也不知海夫人和莽莽怎么谈的,走的时候,海夫人还搬出十二箱珠宝,莽莽说:“抬走,这是大汗赏赐我的,全部抬走。”
海夫人杀了几个乐峰的随从,包括那个养马踩踏公主后背的,一并杀了。乐峰说是带来二百人,其实没有,数来数去,也不到一百二。百来人,也是劳动力,海夫人账下牛羊多,留下几十人放牧也是可以的。余下的,令人驱逐,驱赶到更远的地方,乐峰的牛羊,也归她所有。
终于可以启程回京,李凌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公主,她是长公主,长公主十五岁远嫁察罕湖,是京师里的传说。
长公主好不好看,美不美,李凌无法评断,起码不是粉雕玉琢的样子,显然这些年公主在察罕湖养得并不精细。但你要说公主不美,那也不是,李凌再不懂欣赏,也觉得公主五官深刻,她的眉骨长得特别好,端正又标准,是很出众的眉眼。
回程时,公主骑白马,她的白马,似雪。杨大人另骑了一匹棕马,是海夫人送的,还有那十二箱珠宝,才到交河,公主就说:“分了它。”
“莽莽,你说甚?”身边已经没有外人,杨简终于叫公主的名字,公主说:“分两箱珠宝,不能叫兵士们白来。”
杨简也知道李凌凑二百骑兵不易,但小李将军不像贪财之人,却听莽莽道:“养马要不要钱,马匹粮食要不要钱,你是文官,不知军中营生,听我的,分了它。”
杨简又问:“这是交河地界,还没进陇西,怎么不到关城再分?”
“关城有谁?”莽莽笑道:“他们都是最低等的兵士,等到了关城,还怎么分?”
公主不肯走了,非要在交河边界上休息,李凌只得停军。莽莽掀开两箱珠宝,“你们不拿,我便不走了。”
终于还是没拧过公主,二百骑兵,差不多一人拿到一串珠串,有人是红蓝宝石,有人是黄金赤羽,也有人是好长一串碧玺红珠,总归是人人不白来。
余下十箱珠宝,杨简怕莽莽荒唐,这些珠串都很值钱,而莽莽回京之后,身无长物,是需要一些财宝傍身的。
京城居,大不易,到时候皇上对公主好,还有个说法,若皇上冷着公主,公主连个府邸都没有,也不知住在后宫之中,又还要平添多少花费。
李凌拿到了一串东海珍珠,他也没什么钱,陇西军是真不富裕,他还没娶媳妇,这珠子又大又圆,或许可以拆开打一套首饰,将来定亲用。
想到娶妻,李凌一下就觉得公主十分仗义,虽然兵士们不是图公主的财宝来的,但公主这么仗义,也是他没想到的。
断事官一直守在城楼,不像大都督,日暮就去小酒馆喝酒,日头起也在城楼上喝酒,他又不是大都督,没那么大的担待。也不知道小李将军那边如何,这个公主,接不接回来,都很麻烦。
日落时分,要关城门时,大都督准备走了,断事官不敢走,根据这队骑兵的脚程看,差不多也该回程了。
果不其然,关了城门后的一个时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小李将军回来了。
如何安顿公主是个问题,公主行囊不多,但也不少,就那十多个大箱子,一时间也找不到地方给公主堆放。
还好公主的侍女仆从不多,断事官数了数,公主侍女三人,箱子十个,想来三个侍女挤一间房也是可以的。毕竟这是关城,关城出了名的不富裕,想来公主也不会无礼挑刺。
城楼之上,李凌帮着安顿长缨长云和海畔,拿了公主的珠串,多少要行点方便。当下同断事官说:“公主一路奔波劳顿,是否准备了热水,以供公主洗浴。”
热水,那是没有的,城楼上没住过女眷,大都督偶尔留宿,大都督也不会要在城楼上洗澡。
李凌说:“公主是女子,还是为公主准备热水沐浴吧。”
柔情了许多,断事官觉得小李将军出去两日一夜,怎的回来柔情了这许多,他瞧那公主,也并非柔情似水深闺佳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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