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远快步走到稍显开阔的路边,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铂悦府’。”
他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秦朗那双清澈坦荡的眼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赵胖子,眉头下意识地又拧了起来。
“喂?远哥!怎么样怎么样?见到那小子没?他答应来了没?”赵胖子标志性的大嗓门立刻从听筒里炸开,充满了急切的八卦欲。
陈志远把手机稍稍拿远了一点:“见着了。”
“真见着了?在哪儿逮着他的?”赵胖子声音更高了,充满了兴奋,“是不是真混得特惨?住桥洞了还是怎么着?我就说嘛,当年那么傲一人……”
“行了,胖子。”陈志远打断他:“别瞎猜了。人挺好,就是……有自己的想法。”
“想法?他能有什么想法?不去聚会?”语气充满了被拂了面子的不悦,“嘿!他还真拿上乔了?你亲自出马他都不给面子?这也太不识抬举了吧!没跟他说清楚是……”
“我说了!”陈志远再次打断他:“人家就是不想来,觉得……没什么意思。强扭的瓜不甜,懂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赵胖子显然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甚至有些愤愤不平:“操!给脸不要脸啊这是!当年他……”
“赵胖子!”陈志远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带着一种上位者的不耐烦,“我说了,他不去。这事到此为止。聚会,我这边……可能也去不了了。”
“啊?!”赵胖子这下是真惊着了,声音都变了调,“你…你也不来了?这…这怎么行啊!是不是那小子说了什么难听的?你别往心里去啊,他算个什么东西……”
“跟他没关系。”陈志远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临时有点急事,得出趟长差,机票都订好了,明天一早就走。实在赶不上了。”他随口扯了个谎,语气不容置喙,“你们好好玩,账算我头上,回头找小张报销。”
“这……”赵胖子还想再劝,但听出陈志远的语气,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悻悻地说:“唉,行吧行吧,您是大忙人。那账你放心,我肯定安排得明明白白!您忙您的!”
“嗯,辛苦。”陈志远淡淡应了一句:“挂了。”
不等赵胖子再啰嗦,他直接按掉了电话。
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嘶嘶声。陈志远把手机丢在旁边的座椅上,身体重重地靠回椅背,长长地、疲惫地呼出一口气。
回到家,打开灯,他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他走到窗边,抿了一口酒,辛辣醇厚的滋味滑入喉咙。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微信提示。他点开,是赵胖子发来的聚会最终确认名单,长长的一串名字,带着各种光鲜的头衔和公司名。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指尖在“秦朗”的名字上停顿了半秒——那个名字后面一片空白。
关掉手机,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
聚会?算了。他忽然觉得,同学聚会,或许和今晚那罐廉价的啤酒一样索然无味。
他拿出手机,看着新添加的那个朴素的“秦朗”头像,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没有点进对话框。
陈志远很快投入到高速运转的商业中。他依然穿梭于灯红酒绿之间,扮演着游刃有余的“陈总”。
为了巩固关系,陈志远作陪几位客户来到市郊一家网球俱乐部。这里环境清幽,设施一流。陈志远换上崭新的网球服,拿着专业球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行家。
“陈总,请!”一位身材健硕的客户笑着将球抛了过来。
陈志远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挥拍。球倒是勉强过网了,但软绵绵毫无力道,路线也歪得离谱。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手生了,手生了。”
几轮下来,陈志远的动作越发僵硬,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运动服紧贴在背上。他强撑着笑容,心里却烦躁不堪,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运动。
“陈总,休息下吧?喝点水。”客户体贴地提议。
陈志远如蒙大赦,抹了把汗,点点头,走向场边的休息区。就在他弯腰去拿冰镇矿泉水瓶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隔壁球场一个熟悉的身影。
隔壁球场上,一个穿着俱乐部统一白色运动衫、身材颀长而精干的陪练员,正动作流畅、姿态舒展地陪一位年轻女士练球。他的动作精准有力,步伐轻盈灵活,阳光落在他汗湿的侧脸和专注的眼睛上,勾勒出硬朗的线条。
秦朗!
陈志远目光迅速扫向那位正在练球的年轻女士。一身昂贵得体的运动裙装,手腕上那块表陈志远认得,价值不菲。此刻,她正微微喘息,脸颊泛红,望向秦朗的眼神直冒小星星!那眼神里带着点毫不掩饰的迷恋!
这不是陪打球,这是陪富婆吧?!
他妈的!秦朗这小子……行啊!
难怪!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陈志远心里,带着他特有的逻辑:
难怪放着这么个明显对他有意思、一看就身家不菲的小富婆不要,跑去租那破城中村!这是玩欲擒故纵呢?还是……装清高?玩他妈“富贵不能淫”那一套?
有病吧?!陈志远几乎要在心里咆哮出来。这女人手指缝里漏点出来,都够秦朗舒舒服服住市中心大平层了!他还搁这儿装什么清贫?装给谁看?难道是为了……钓更大的?
看着秦朗那边气定神闲,挥洒自如,还有个富婆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内心咆哮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就在陈志远内心翻江倒海、脸上表情精彩纷呈时,秦朗似乎也感觉到了这边过于灼热的视线。在一次底线抽击后,他转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陈志远身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秦朗的眼神依旧是那种陈志远熟悉的、平静如深潭的眼神,他微微偏了下头,扬了扬眉梢,仿佛在无声地说:“好巧,又见面了”
一个球滚到陈志远脚边,他下意识地想弯腰去捡。
“噗通!”
在弯腰的瞬间,脚下一滑,陈志远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结结实实地摔坐在地面上!而且,是正对着秦朗的方向!屁股传来的剧痛,他又出洋相了!
“陈总!您没事吧?”旁边的客户和助理围了上来。
“没事!滑了一下!地板太滑!”陈志远对着客户挤出笑脸,挥挥手:“你们继续,小张你帮我去拿条裤子。”他拖着发麻的腿,低着头,一瘸一拐地冲向休息室。
休息室里冷气开得很足,他坐在最角落的沙发里。
他仰头闭上眼,屁股的钝痛还在持续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秦朗那家伙就是故意出现在那里,故意看他出丑!什么富贵不能淫?全是装的!指不定背后怎么笑话他呢!
至于秦朗为什么会租城中村?陈志远此刻心里只有一个答案:装!继续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他今天就不该来打这该死的网球!更不该……看到秦朗!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推开了。
陈志远以为是小张拿裤子来了,眼皮都没抬:“放那儿就行!”
然而,脚步声却径直向他这边走来,沉稳,不疾不徐。一股淡淡的汗味飘了过来。
陈志远猛地睁开眼。
逆着休息室门口的光线,一个穿着白色运动衫的身影站在沙发前,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印着俱乐部Logo的白色药膏。
陈志远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陈志远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看我笑话还没看够?!”
秦朗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几步开外,目光平静地扫过陈志远沾着灰的裤子和因为疼痛而有些佝偻的姿势。
“看你摔得挺重,休息室常备的药膏,活血化瘀的。”秦朗的声音平静:“刚看你走路姿势不太对。”
陈志远不理解:这家伙……什么意思?刚刚还在隔壁球场“钓富婆”,现在又跑来送药?这算什么?放着金主不管来送药?
“呵!”陈志远从鼻子里发出冷笑:“这点小伤,死不了人!”
他刻意挺直了腰背,摆出一副“老子好得很”的姿态,但微微发白的嘴唇和额角渗出的冷汗却出卖了他。
秦朗举着药膏的手没有收回,沉默了几秒钟,才淡淡开口:“职业习惯。看到客人摔倒,提供帮助是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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