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啊,昨日回府时不觉异样,今晨醒来浑身疼痛,喉咙也有些发痒,我躺在床上不得起身,头痛难忍昏睡了一上午。无情从郊外回来也颇为担心,今早起来就在我房中呆着,不曾离开半步,他冰凉的手覆上我的额头,皱了皱眉“应该是昨日吹了江风,加之你这段时间照顾糖球太过辛苦,这才病了。”
“在你病没好之前,糖球交绐我。”语气里带着不容辩驳的威力。
我还想辩驳,可他冷着一张脸,不容置喙的样子,只好又将话咽了回去。不过他倒一视同仁,任糖球在旁边怎样打滚撒娇,都熟视无睹,只端着一碗药耐心等着我喝,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
“我笑呀,那天你哮喘发作时,我也是这样,在两个房间跑来跑去的,一会看看你,一会看看糖球”我端了药碗一饮而尽,又把空碗交给无情“觉得你们都很需要我,但是它可会撒娇了,你呢,却总是逞强。”
空碗被放在一旁,无情摸了摸我的额头“你也好不到哪去,着凉了也不吭”
“这两天就把它放在我那吧,别让这个小家伙烦你。”
本来一个人就够无趣了,有糖球陪着还好,现在无情要把它带走,心下有点舍不得“可…你的哮喘要是又发作了怎么办?”
“应该是将它捡回来那日,它太脏了的缘故,这段时间我已无任何不适,没有大碍。”无情好不松口。
哎……连一个留下糖球的理由都找不到,我不开心地扭过头,留给无情一个侧脸。
“舍不得?”
“那再陪你一会,晚点我把它带走。”窗外淅沥沥下起了雨,春雨连绵,带着丝丝寒气,无情怕我凉到,给我掖了被子,糖球也机灵地钻进我怀里。这小家伙最爱粘着我,糯糯的真像糯米团子,我抱着它,躺在被窝里惬意呀。
无情从架上摘了本书看,一旁的药炉上还煎着药,噗呲噗呲的直冒烟儿,药味儿围绕着屋子转了一圈,透过窗户飘飞而去。我闲来无事,便缠着他念书给我听。无情倒也不拒绝,清冷的声音传来,每一句都像一首诗,令我着迷。
湿漉漉的雨天像绐无情的声音上了迷离的注脚,我看见无情的唇一开一合,他温润的声音融入雨声涟涟中我的心也一片潮湿。
淅淅雨声伴着无情的读书声,我倒在他肩膀上最终没忍住睡了过去,或许是药性发作,又或者……是他的声音令我安心吧。我心中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几日过去,在无情的精心照顾下,我终于大病初愈。
能出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小楼找无情,不过很不巧,我去的时候他人又不在。只看到调皮的糖球从柜下溜出来在我脚边打滚求抚摸。
“糖球,无情师兄去哪了?”我蹲下来将它抱在怀里,摸了摸糖球毛茸茸的脑袋。
“喵”糖球享受一般的趴在我怀中,乖巧可爱。
我抱起糖球起身准备出去,看到往常公务的桌上放着一张纸条,我拾起桌上的字条看了看“心儿,我外出查案,酉时方归,桌上有莲子饼,你可与糖球分食。”
我摸了摸糖球告诉它“糖球,无情师兄给我们留了吃的。”
糖球扒在我臂上望了望那盒莲子饼“喵”了一声,原来它也馋啊。
“棠梨两只,脆美甘甜,已煎作汤药应当不苦,趁热喝下,等我回来。”我继续读字条,又瞧见一旁的汤药,乖乖端起,将汤药一饮而尽。确实如无情所言,喝下去一点也不苦,因为放下碗时,那个贪吃的糖球还舔了舔碗沿。
汤药也喝了,我捎上那盒莲子饼,正欲离开,忽然瞥到桌边有一本摊开的书,似乎是无情读到一半的。
我拿起书,枯黄的封面写着《铜人腧穴针灸图经》几个字。而觀开的那一页,正是谈论腿疾的经穴治疗之法。书上写着两种字迹,一个字迹清逸,似已陈年之久,一种神飞风隽,新墨初干。
无情师兄平日看似毫不在意腿疾,原来一直挂念于心,我抚摸着纸上墨痕,想象他在灯下写下这些字的样子心中酸涩不止。他的痛永远都藏在心里,任谁也不知道。
糖球拱了拱我的手背,亲昵地叫了一声,我心疼的拍拍糖球的脑袋“走啦,糖球,我们今天看书去。”
糖球拱了拱我的手背又“喵喵”叫了几声,似在附和我。
心中一动,我带上书走回自己房间。现在离无情回来还有好几个时辰,我将书看完再给他放回原处,应该来得及吧。可惜文字不通,我这个习惯了现代文的人,不太懂得其中意义,晦涩难懂的语句里面,我磕磕绊绊也没认识几句。我不懂书没关系啊,它倒是挺懂我的,没一会儿就把我哄睡了……
醒来时,天色已晚,房里也点上了灯,那方无情正坐在桌前看着我,昏黄的灯光映着他轮廓温柔。
我起身揉了揉眼睛,发现肩上盖着衣服,摘下来一瞧,竟是无情披在我身上的。
“无情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睡眼朦胧,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连他回来都不知道。
无情揉了揉我的头发,语气里带着一丝埋怨“病才见好,怎么又在桌上睡着了?小心着凉。”
我仰脸对他一笑,应承道“知道啦。”
待看到桌上的书籍是,他目光闪烁“你在看这本书?”
我心虚的将拿来的书往怀里揽了揽,心下一阵懊恼。本想在无情回来之前还回去的,没想到书太艰深枯燥,看了十几页后竟不知不觉睡着了,被当事人逮了个正着,真是太尴尬了。
“我左右无事,看见有本书就想拿来看看,还没开始看呢,就睡着了。”我故意伸了个懒腰,偷偷看无情的神色。
“你平时看书,也不要太辛苦,看得太晚啊。”他面色如常,拿起书籍合上放在了一旁“很久以前的书了,看到了,就顺手翻翻罢了。”
我轻轻应了一声,想起书上初干的墨迹,心中难过连忙转移话题不让他看出来“你呢?案子查清楚了吗?”
“差不多了”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那个案子你帮不上忙,倒是神侯府失窃一事,我想问可你。”无情看着我,目光认真。
“什么?神侯府失窃?”我大吃一惊,这贼也太大胆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偷东西,白无心那厮的脸瞬间就蹦了出来,要真是他,我这次定不会包庇的!“我睡得太沉,什么都没听见!四大名捕不在府中,小贼竟如此猖狂!”
“嗯,不过作案的人,我已心里有数。”他稳如泰山,丝毫不慌,让我放心了不少。
我一捋袖子,找了纸笔正襟危坐在桌前“好,老规矩,你来说,我来画。”
“此人是个女子,行事有些粗心,所以在小楼内留下了许多痕迹,身形娇小……”
我按照他的指示,一笔一划皆是用心。这贼人太过大胆,行迹无踪与神侯府内,根本不把他们四大名捕放在眼里!没一会儿就画完了,我把画像交给无情,他看了看并不太满意“你这次画得不好。”
“不好?”我握着笔努力回想无情刚刚的描述“是哪里不像呢?我改改。”
“这双眼睛太细长,看上去阴险狡诈。”他点了点眼睛,提议道“应该在大一些”
“此人难道不坏?”
“有时是怀着一肚子坏水,但说不上坏。还有这唇,抿得太紧,思虑深重。”
“能潜入神侯府偷东西,一定机关算尽。”我不太认同,相反能进去神侯府的怎会心思简单呢。
无情反驳“反之,她心无城府,总是笑盈盈的。一脸做了坏事你还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有没有搞错,这样的人也能进小楼偷东西,你还抓不住?”说归说,我还是按照无情所说,将画像重新又画了一遍。
“无情师兄,是长这样吗?”
“嗯,很像了,但眼睛应该再漂亮一点,嘴角的笑意应该……”他拉着我坐在怀里,握住我的手,将画像描描改改了几笔
嗯?越改越觉得有几分熟悉,最后我豁然大悟,指着画卷道“这个人……怎么这么像我”
“嗯。”无情看着我的眼睛,堂而皇之地嗯了一声。
“我几时,偷…偷了东西,你说……说清楚,偷了什么?”
然而无情却气定神闲,看着我神色愉悦“你这么聪明,自己想想。”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我的脸更红了,恨不得埋进衣领里“你…你怎么说这么难为情的话”
糖球从书架下面钻出来,跳上桌案,蹭着我们的肩头娇滴滴地叫唤。无情将糖球揽过来抚了抚,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你一声不吭将糖球偷走了,现在倒知道难为情了?”他的双眼中,有烛火摇摇生波,胧胧如月。我心中一颤,笔“啪”地一声落在桌上,弄污了刚画好的画像,灯花震落,房里一下陷入了黑暗。
“无情师兄!你又戏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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