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6

无情师兄因为有要事需要处理先行一步出了府,想来也是繁忙不已,自己竟这般出了事才赶回来。金银两个小童也分别去调查案件,所以一路走来又剩下我和师兄了。我心中甚是愧疚,才一天时间就添麻烦。

我们来到西苑的一座小屋,屋外遍地种着说不上来的药草,门前的架子上也晾晒了许多,满屋子的药香味令人感到舒心。

一个发白老人坐在正堂里拿着一本书细细研究这什么。一身藏青大袍,怀里还放着一束药草。

“赖神医,我师妹醒了。”叶问舟向赖药儿恭敬行礼,将我拉到他的身旁。

这时他才放下手中药书,站起身走到我的身边:“是心儿来了?好些了吗?来,让我把把脉。”

这时我才看清他的面貌,这人青发皆白,却不是年老容衰之色,颇有几分童颜鹤发的味道。我依言伸手给他,他把着把着,眉头越皱越紧。叶问舟见此忙询问:“赖神医,可是有什么问题?”

他收了手,面色沉静:“有点棘手,虽然你曾用内力为她续脉,但只能缓解一二,还是需要用药才好。不过我来的匆忙,药材并不齐全,还要麻烦你去药铺买上几味。”

师兄拱手道:“但凭神医吩咐。”

“重楼七钱,鲜鬼针草五钱,朱砂根三钱。”

“好,我这就去买。”师兄一一记下,待一会买齐了药,为我煎熬。

我听闻要喝药,心中哀怨小声嘟囔道:“莲花酥没吃到就算了,居然还要喝药。”眼看着师兄离开,无能为力。

“你脉象虚浮,心气不足,最近是否常觉神思恍惚?”赖神医继续询问我的近况,我点点头:“是啊,赖伯伯你怎么知道?”

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初次相见,这称呼显然太过熟稔,但不知为何不假思索便已脱口而出。我抬眼偷偷看着赖药儿,他显然不在意。想来以往我也是这般称呼的吧。

“脉通心,我一把便知,最近可是又忘记了一些事情?”

这几天恍若如梦,我到底是忘记的事情更多,还是想起的事情更多呢?仅限的回忆里只有这么多,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不知道?人之所以存在,全靠记忆。有记忆我们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与他人的关系,以及活着的意义。”赖药儿叹了口气,慈爱的看着我语重心长道:“一旦你失去了记忆,也就失去了你自己。”

“虽然我知道,想起过去可能会让你痛苦万分。但对你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听后,心中异常抑郁,:“赖伯伯……”

他沉思道:“你这病来势汹汹,太过霸烈,虽然用药将它稳定下来,但接下来我会去药王谷闭关静修,研究解决之法。你若是觉得身体有恙,可随时飞鸽传书,或与问舟来药王谷找我。”

“多谢赖伯伯。”之后他便翻阅古籍善本,口中亦念念有词,我听不懂也不知道站这儿干嘛,告别了赖药儿便回到了房间。

师兄抓药还没回来,想必也是要耽搁一段时间。这才一天就经历了两次惊心动魄,实在心有余悸,索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这几日的事情。

门廊上隐约有车轮轧过的声音,徐徐停在了门口。

有人过来了吗我翻身坐起,想到那日在雪原上见到的缥缈身影,是无情吗?

等了半晌也没有动静,在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准备继续躺下去的时候,他清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心儿是我,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我连连点头,又发现他根本看不见,高声说道“嗯嗯!请进!”

门被“吱呀”推开,无情看着我,目光中掠过一丝闪躲,轻别过了头。

“抱歉。”

抱歉?我顺着他的视线下移,发现自己正光着脚,是起床的时候忘了穿鞋。对哦,古代的时候,女孩子的脚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呢。

“唔…那个、我刚睡醒,忘记穿鞋了。不过,我不介意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无情仍旧避开了视线,面上不太自然。

“心儿,我们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了。”

小时候哪样?可能是某些遗忘了的回忆吧,我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白衣男孩,在月光下向一个奶娃娃伸出手,

“余…崖…哥哥”奶娃娃似乎刚学会说话,并不太清晰流畅。

男孩望着她的脚说道“你怎么又光着脚丫,还有,是崖余哥哥,你又念错啦”

小娃娃低头瞧着自己的小脚丫嘴里含糊不清“唔……崖……哥哥……”

白衣男孩捏着一颗门牙往房顶跳了上去:“无牙的是你呀,喏,这颗牙齿我给你放到屋顶上啦。

小娃娃被激怒,两手插着腰气呼呼的对白衣男孩凶吼“是你的名……志,很难……念,欺负…人!”不过这种凶巴巴的模样在别人眼里,显得十分可爱。

男孩站在屋顶上,身后是一轮弯月,他笑起来的眼睛也是明灿灿的弯月。“名字只是称呼而已,它欺负你,那你取一个,教训它”那人哄着小娃娃,温柔如淳风。

高高的房顶上白衣男孩站在春风里,笑容澄澈,叫着我的名字,是他吗?脑袋一片眩晕,在跌倒前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雪中寒梅一般凛冽又温润的味道充盈着我的鼻息。

恍惚之间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不清,我害怕摔倒紧紧抓住无情的手臂,他轻轻拥住了我。渐渐清醒过来后,无情扶正我,退开了一小段距离此刻再看见自己**的双足,也害羞得只想赶紧藏起来,我慌忙趿上鞋,无情终于转过头来。

他垂首低咳了两声,拂去面上绯红,再抬首时又是清冷如月的模样。

“我来去匆忙,还没见过赖神医,今日把脉问诊可还好?”说罢神色担忧道“心儿,你的病,这样严重了么”

我摇摇头,如实回答“还好,只是想起了一些事,就头疼得厉害。”

他凝视了我许久,眉峰微蹙,薄如剑身的唇轻启,缓缓说道:“那天那群人为何要杀你,还记得吗”

我嗫嚅道“不记得了,我醒来的时候,他们就出现了。怎么了”

“这些人与我在追查的案子有关联,碰上你,并不是巧合,此事我会查清楚的,你不必担心。”也许之前会很担心,不过现在有无情在,我可以放宽心了吃喝玩乐,四大名捕之首岂是浪得虚名。

门外走廊上响起一连串匆忙欲飞的脚步声,金剑跨过门槛惊喜不已“公子,您这次竟回来得这么快”

银剑跟在身后不动声色地踢了金剑一脚,脸上仍是笑眯眯的,乖巧地看着我。

无情看着两个小孩嗯了一声“马上要去六扇门,银儿和我去就行,金剑,你留下。”

金剑一愣,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安排,却又无法反驳“是…”

“我会在酉时回来。”

我怔怔询问“酉时?”钟表看惯了,古人的时辰对我来说陌生的很,酉时到底是几点?

无情有些讶异看着我,片刻后,微微一笑“就是华灯初上之时,怎么这个也能忘么”

我沮丧不已,知识不达标丢人啊“我只是一时还没习惯。”

“你以前总在信中说,想看看汴京的虹桥盛景,晚上我陪你”他交代完便和银剑一起转身欲去。

“等等!”几次见他,都是来去匆匆,我还有很多疑惑未解,还有很多事没问。

他停下来,静静看着我“怎么了”

我想了许久才开口问道“我、我该怎么叫你呢。”

银剑捂着嘴巴偷笑“姑娘连这都忘了您叫神侯师叔,当然得叫公子师兄啦!”

无情打断银剑要说的话,转而告诉我“不必拘囿。”他就这样静静看着我,目光流转,灼灼如星,像在等我想起什么。“只是称呼而已,随你。”

我低头想了一会,没抓住那倏忽而过的记忆。是啊,问舟师兄已经告诉过我,无情也是我师兄,我怕是真傻了,还要银剑来提醒我

“嗯,好的,无情师兄!”我笑着喊道。

无情双睫微敛,像闪烁的星子被云遮了一遮,眼神微黯。

“这几年,你的性子倒是乖觉了许多,竟然有点不习惯”复尔,他低头一笑,看不出是开心还是失落“好~师妹。”

这一声师妹,听的我心中莫名伤怀,明明理所应当的,我怎么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我遗忘的那些记忆里,是和无情有什么美好的时光吗?

无情走后,我在房中又发了一会呆。推开门,看见金剑在院中一角认真练剑。无情让他留下来,又是因为保护我的原因吧。想起他之前不能陪无情出去办案的沮丧模样,我又不忍心打扰。想来他也是十分喜欢无情的,能与他携手办案,心中也是万分激越吧,早知道让无情师兄留下银剑了。那个孩子玩性大,说不定还可以一起偷偷溜出神侯府,玩乐一番。

没过多久师兄便带着汤药回来了,浓浓的药味充斥着我的鼻息:“我刚刚已经按照赖神医的方子把药煎好了,快喝药了”

“这么快。”我看着放在桌上的药碗内心十分抵触,可怜兮兮的说道“可是药好苦啊……”

叶问舟哈哈一笑,向我伸出一只手“你看,这是什么”

“啊,莲花酥…”我看着师兄手里的莲花点心欢悦道“师兄哪里弄来的?”

叶问舟欣然道“怎么样,这下不怕苦了吧”

“你是怎么知道我想吃莲花酥的”

师兄轻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你呀,在赖神医那儿不是嘀咕了一句嘛,我听见了。”

我莫名有点感动,来到这里竟然还有人对我这般好“师兄……”

叶问舟把汤药端起来,用勺子盛起对嘴吹了吹“快喝药吧,凉了可就更苦啦。”

我拿着莲花酥抿着嘴巴喝了一口,果然苦涩的难以下咽“我还是一口气把它喝光吧,这样一勺一勺的,怕不是要苦死我了。”

师兄笑笑,把药递给了我,我端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仰头喝了个精光,而后咧着嘴巴将手里的莲花酥塞进了嘴里。

叶问舟看我这般模样,忍不住轻笑“你啊,还是这么怕苦,等下次师兄就把汤药做成药丸,就这水喝下去一点都不苦。”

“师兄真好。”我空白的人生被师兄抹上了一层蜜,在那些消失的记忆里,我想应是很幸福的吧。

师兄捏了捏我的鼻子:“好好休息一下吧,喝完了药要睡一会儿,醒来后一切都会恢复如常的。”我乖巧的点点头,看着他收拾了药碗离开的背影,心中一暖。

怀中的细盒隔得我胸口疼痛不已,我拿出盒子仔细端详了半天,这是打斗过程中我从蒙面人哪里抓过来的,上面的纹路好像有些眼熟,我怀着一丝侥幸将随身玉符镶嵌其中。一封白色的信函静静躺在里面,我打开信函,上面的文字似汉文非汉文,我搜索了这两年里所认识的文字里面并没有这种,怎么也看不懂,沮丧的放下信件脑中乱糟糟一片。这封信看起来十分机密吧,可是看守信件的人,真不是一般的不靠谱,我在脑中回想到底谁才可以辨别文字,两手猛地一拍,我惊呼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人,我还要费着脑子去思考什么?无情师兄定是能看的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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