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武大琪手上接过自己的牛排，洛飞笑再没有说话，她默默地咀嚼着这家法式餐厅的招牌菜，在味蕾蔓延开的却不是武大琪所说异常美味而是五味杂陈。

从小到大，她做过很多也许错的事，此刻回想起来一点都不后悔，可唯独答应王阿婆的相亲的事，她有点后悔，因为这是个有吸引力的男生。

“我们可以做朋友么？我有喜欢的人，虽然她还不怎么喜欢我！”

“好！我听王阿婆说，你也想环游世界，将来说不定还能搭伴，组队总比一个人强。”

“我准备四十岁以后，立刻开始自己的旅行计划！”

“嗯……我不知何时才能去。”洛飞笑认真地想了想，在这里呆久了，她发现自己竟然会舍不得离开。

“你可能根本不了解医生的工作性质，我刚才的话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王阿婆这么大年纪为什么要一个人住？”

牛肉太嫩，一点也经不起咀嚼，端起酒杯，洛飞笑饮了一口，洛飞笑不想让武大琪知道自己是医学院的退学生，就胡乱找话题。

“姑奶奶至今未嫁，她年轻时和一个男人苦苦纠缠二十年，爱之深恨之切。所以说感情是天蝎一生唯一的羁绊。可是很多人说我们天蝎孩子气不会爱！”

“你们是不是很喜欢隐藏自己，尽管有时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上大学那会儿，总喜欢睡觉，从不晨跑，甚至还经常旷课。其实是因为我父亲突然离世，我心里难受，又不想让别人看出来。”

“你也是天蝎？”武大琪大概是痴迷星座，才会像孩子两眼放光。

“我不是天蝎，我认识一个天蝎的男生。”

主菜吃完之后，洛飞笑开始吃芒果慕斯蛋糕，她不是很爱甜食的人，但今晚这个却异常对她的胃口。

“现在医院给年轻医生提供宿舍么？几个人住？”洛飞笑不知不觉又问起有关医生话题。

“你说的应该是，见习医师的集体宿舍吧。我们院里倒是有空闲的，但像我这种已经工作很久的，是不给住的。我只能在医院外面租房子，而且离医院还很远。”

“你们医院附近是不是有个很有名的面包店呀？后面的公寓很干净。我前不久刚租下个八十平的两居室，我借钱付了一年的租金，现在急于找人合租……租金每月四千！”

看到武大琪脸上少许无奈，洛飞笑忽然开口问道。她实在无法确定怎样才算表情自然，她干脆选择不抬头，嘴巴十分忙碌地咀嚼食物。

“那里的租金很贵的，四千太便宜了。如果是四千的话，我当然想租。父母收入稳定，只希望我做个好医生就够了！但男女有别合租不合适，我们就更加不合适了！”

话题没结束武大琪就接到医院的电话，他负责的病人，病情突然危重需要急救，他边招呼Waiter买单，边用头夹着电话吩咐同事，应该采取的急救措施和注意事项，他心急，掏钱的动作太快，几张人民币被带出来落在地上，还是Waiter殷勤帮他拾起来，他也没看直接塞到西服外面的口兜里，瞬间整个人像是上了发条的电动驴子显得认真而笨拙与刚才切牛排时的游刃有余绅士作派判若两人。

洛飞笑看在眼里，心砰然一沉，真是一个好医生，也一定是个好人，可是好人活得太认真！

从窗子瞅着武大琪高大的身影随着车流远去消失在姹紫嫣红的夜幕下，她淡淡一笑，伸手端起红酒杯，扬着头将酒一饮而尽，才觉一颗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因为冷甜的新闻迟氏集团最的近业绩每况愈下，连带股票也大跌，公司董事会经过商议后同时罢免了迟君莫董事会副主席和执行董事两项职务。对此迟君莫身为董事会主席的祖母吕竹烟表示毫无意见，迟君莫也显得云淡风轻。还主动提议由尹克担任执行董事一职，他的理由很有说服力，尹克已经在副总裁的位置上历练了几年，经验和能力不比自己差。

对此尹克送似乎并不领情。

“迟总，麻烦您向董事会解释一下，当初您为什么花两个亿投资电影。还十分为难地找来当初受伤未愈的冷甜小姐担任女主角。难道仅仅是因为传言中您与冷小姐私交甚密？”不等迟君莫回答他接着说：“因为影视娱乐业，现在仍算朝阳产业，2019年全年电影总票房超600亿。”

获奖无数的著名导演加上炙手可热的人气女星再加上业内顶级团队，票房应该不成问题。况且冷小姐在我们迟氏新成立的影视公司签下十年的全经济约，未来的商业价值不容小觑！”

迟君莫淡淡地望了尹克一眼，语重心长地说：“娱乐业看上去‘繁花似锦’实际上不见得稳赚不赔。”

独自拎着公文包迟君莫走在空空荡荡的走廊里，无论多晚他的总裁办公室永远灯火通明直至他离开公司。

见他从公司大门里走出来，简洋从车上下来，快步迎上去。

这个二十三岁的大男孩是迟君莫的专职司机，平日里穿颜色最老气西装跟在老板后面都显得太过朝气蓬勃，但此刻却像只不停打瞌睡的鼹鼠，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简洋，我来开车，你到边上休息。”迟君莫知道昨天是简洋的生日，因为开通宵生日派对而发生车祸过于没价值。

“迟总，最近刹车不大好用，您小心！”简洋乖乖地自己坐到副驾驶，他知道老板不会生气，却还是有点受宠若惊的窃喜。

等红灯时候，迟君莫忍不住低头，查看是否有手机信息。

“迟总，您恋爱啦！”简洋兴趣盎然。

“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因为您前段时间老是莫名地笑！”

“请暂时不要告诉别人。”迟君莫轻笑“简洋，把你放到前面的路口，你自己打车回家。我约了尹总在酒吧见面。”

寂静的夜空无边无垠，而头顶繁星却细碎如尘沙。

迟君莫仰着头看星星看久了忽然觉得脖子酸疼，便换了一个姿势，改成依着甲板栏杆低头俯视风平浪静的海面，这艘游轮正在举办情人节派对，身姿妖娆的金发女郎正攀着钢管尽情地旋转，因为过于担心她一不小心会将自己甩出来葬身大海。

迟君莫在甲板上沉思，但是因为怕自己会被冻感冒，他很快又回到了船舱里。

魂不守舍坐在吧台前，迟君莫从身上剪裁得过分合身的西装内侧口袋里，摸出个一元硬币投进面前盛满威士忌的方形玻璃杯，他印象里有部电影里的男主角这么做过，他最后死得很惨。

“如果我知道你被拉下马，你会如此气定神闲，我一定早就选择这么做。”尹克微微一笑，声音有点哽咽。

“其实我是有一点开心的，可以过几天比Alan还清闲的日子！”迟君莫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杯子，那枚硬币在杯子里无所适从的漂泊。

“很多时候我和你一样的羡慕Alan。”尹克先是低头快速干掉手中玻璃杯里满满的威士忌，接着他笑容地伸出手勾住迟君莫的脖子，比以往自己任何一次借酒发疯的力道都要大。

“可他又在近乎疯狂嫉妒我们。他千辛万苦地得到一样，再莫名其妙的失去一样，觉得转世为人真不如狗熊，无论得失都只是最普的通玉米而已。”

“换做我们自幼孤苦无依，寄人以食，绝对会比他更加的变本加厉。所以我很庆幸我们两个的投胎技术不分伯仲，不然拼得你死我活，多伤感情！”迟君莫边说边从身上摸出一把车钥匙，尹克一眼便认出是那辆最近被他视如珍宝的北京吉普。

“我还要去接洛飞笑下晚班，必须马上走。看在我们曾经同居一场的份上，我好心奉劝你早点回家休息，熬夜对肝不好。”

尹克瞅着迟君莫略显严肃的神情，黯然神伤。

虽然洛飞笑总喜欢为自己健康忧虑，但她的身体却总是比她想象得好，她请了一星期病假，结果病毒性感冒竟然三天就痊愈了，再待在家里不过多些时间让自己胡思乱想。她独自站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斟酌着发给迟君莫的短信。

——“我刚刚下了晚班，一起去看电影吧。在我们店附近的十字路口碰面。”

检票入场时洛飞笑发现点映场周围很多都是冷甜的影迷，他们山崩地裂般的热情，并没有影响她的情绪，她也没有特意向迟君莫解释自己是因为喜欢金泽导演才决定第一时间来看《花惜月》的。

电影首个镜头画面便是冷甜坐在海边，她凝望着碧波荡漾的大海，空中一团一团冷白冷白色的云。

开头的长镜头得使人怀疑画面静止了。

但她的浓密的睫毛还是一下又一下地眨动着，像是那些轻盈飞过花丛的黑色燕尾蝶。

“她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她已经被金泽导演彻底改变了。”洛飞笑目光如炬看着电影中的冷甜。

“你知道她？”迟君莫问。

“我前几天在网络上看过她的一个视频。”洛飞笑转过头，看了看迟君莫，又马上转回去继续认真地看电影。

洛飞笑异常用心看完整部电影，不放过一个细节，最终她不得不承认冷甜作为一个演员来说已经脱胎魂骨啦！

路两旁，五彩斑斓的霓虹陷入深沉夜色中，支离破碎。

车上，洛飞笑几次透过后视镜看迟君莫的眼睛，五光十色统统被他眼底的深沉略过。她笑得很突然，也过于灿烂，仿佛是被雨水灌开的坚强花朵，美丽得让自己猝不及防。

洛飞笑看着迟君莫不见丝毫表情的侧脸，忽然问道：“你觉得冷甜她会爱上金泽导演么？”

“其实也挺配的！”迟君莫的笑容有点用力过猛，所以看起来几分掩藏不住的揶揄味道。

“亲爱的你不用紧张，更不用转移话题。”

洛飞笑微微一笑，眼中又拨云见日

“我猜金泽导演一定会爱上冷甜的，因为现在的冷甜是他创造出来的，他已经让冷甜脱胎换骨了，每个造物者对自己创造出来的一切都会爱得无法自拔！”

“请不要完全忽略制片人的价值。”

“你充其量个金主。”

天长日久，迟君莫慢慢地掌学会如何把这个大家伙开进逼仄拥挤的小街。

洛飞笑盯着他良久，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