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微微鼓起的小腹洛飞笑被佣人搀起来,她立刻回头看了一眼,看见简贞撩开门帘到里间去赴那一场热火朝天的麻将局,背影一如刚才和她并肩走在院中时,那般的娴静优雅。
堂屋新置罗汉床很大,洛飞笑被吕竹烟搂在身边。
手里捧着大把椒盐扁桃仁的她,边听着那些富豪太太们说东道西,抱怨时世不济生意萧条,边把大颗大颗闪着油光的扁桃仁丢在唇齿之间,细细咀嚼,倒有几分欢乐的样子。
不久后,迟君莫悄无声息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大摇大摆地走到吕竹烟跟前。
“咦,这不是仙女么?我奶奶呢?”他下意识地拿了一颗洛飞笑手心里的扁桃仁,丢进自己嘴里,紧接着口齿不清地微笑道:“奶奶您今天可真美!”
吕竹烟笑眯眯地揉了揉迟君莫脸:“马上要当爸爸了,还总爱整天像孩子一样撒娇,还不都是叫我宠坏了。”
因为有祖母撑腰,他卖萌逞乖似的一个接一个拥抱屋里的妇人们,有些年长的妇人,大呼好久没有被这样年轻帅气的男生抱在怀里啦!
洛飞笑挽着吕竹烟的手臂哈哈大笑,吕竹烟转过头来,眯起眼睛打量着她,也跟着笑起来。
此时里间的那位王厅长估计是被尹克和简贞珠联璧合害惨了,才撩开门帘一脸苦大仇深状地探出头来找救兵,正巧撞见迟君莫拥着自己的太太,于是肯定了迟君莫就是自己要找的“天兵神将”。
他环着迟君莫的肩,将迟君莫拥进里间,而里间一帘之隔的麻将局上立刻变得人声鼎沸,你来我往相谈甚欢,简贞和尹克的语气里更是带着儿童般的愉快俏皮。
洛飞笑眼波一转,跟着笑了一笑。佣人送甜汤进去的时候,她看见简贞亭亭玉立站在迟君莫身边,她丝丝莹莹长发别在耳后。
不知道他们之前合伙做过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弄得尹克和尹建为父子俩状似不悦地望着他们嘴里还念念有词。
手伸进纯银的腾花果盘中,并拢自己长长的手指,洛飞笑捧了一小把颗粒饱满的松子到身前。
接着她趁周围人的目光都不在自己身上时,不声不响地弯下腰将嘴里吃腻的扁桃仁吐在了罗汉床边钴蓝釉的瓷痰盂中。
翌日是吕竹烟八十寿辰的正日子,前来捧场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那些可以在生意上相辅相成的亲密伙伴,虽不及前一天热闹,但放眼望去一片窃窃私语影影绰绰间显尽其乐融融。
花草茂密的庭院中,唯一一片绿茵草地,摆了二十几张蒙着雪白桌布的圆形宴会桌。
桌上造型别致的水晶瓶里插着几支娇艳欲滴的粉色康乃馨周围点缀着一些不同颜色的小花,在接近正午的阳光下显出了几分和现场气氛不搭的浓郁活泼。
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宾客们躲在乳白的遮阳伞下亲热地谈笑风生。
洛飞笑站在满棚宾客之外,她情不自禁地用手遮挡着耀眼的阳光,逡巡良久后,她望见萧玉玲在和她身旁正值妙龄的厅长千金,亲昵地聊天。
洛飞笑笑容甜美地走了过去,拉开另一旁空闲椅子,她静静地坐在了萧玉玲。
过了一会儿终于萧玉玲转过身来,用同样温柔亲昵的态度询问着有关她腹中胎儿的情况,言谈之间像极了母亲在关爱自己的女儿。
可是洛飞笑并没有感到多暖心,可能是因为她早就习惯了自己远在北方的母亲,刘敬红那种急言令色的强大气场。
可能是最近孕吐严重的原因竟然开始神经兮兮地觉得这种温暖亲昵,简直就是别有用心,尽管将心比心,她自己也时常喜欢讨他人欢心。
迟双在舞台后面周围建了一个很大的喷水池,这样舞台的整体效果就变得十分典雅大气,有点像欧洲贵族钟爱的那种草坪音乐会。
就是不知道那些她费了好大力气请来的著名嘻哈歌手,能否在这样的舞台上发挥自如。
阳光下,清澈的水花在洛飞笑的视线中欢快地飞溅出一道若有似无的彩虹,一时之间她觉得头晕眼花,竟不知在这满棚宾客中自己该如何自处。
连日睡眠不佳的她,抬手揉了揉眼角,结果抬眼瞧见美丽婀娜的女侍者刚端上桌的一盆海参炖蛋,于是她又马上重新振作起来拿起萧玉玲面前的瓷碗,舀了满满一汤匙海参炖蛋在萧玉玲的碗里
“伯母您不尝尝这个海参炖蛋,肯定要‘抱憾终身’的!陈妈的拿手菜,她老玩笑说,做这道菜之前要斋戒沐浴满七七四十九天才好吃!所以我进门那么久一回都没吃到呢!”
洛飞笑笑意盈盈又故作悲哀的神情,简直如同演技出色的影视明星般浑然天成。
突然看到远处的迟双边假装和周围的人聊天边心事重重地偷偷望向自己。
她立刻贴在萧玉玲耳边一番窃窃私语亲昵作别后,起身径直走到迟双身旁,顺便和她身边的那几位青年才俊打了个招呼,才神色如常跟着迟双走出宾客间。
走出一段距离后,洛飞笑牵起迟双的手,将她拉近,小声地问道,“姐姐,是不是我婆婆又欺负你了,你放心,你不好说,我替你向奶奶说!”
迟双也将身子探近了些:“怎么会有人欺负我,都是我平常太敏感而已,搞得好像真的有人欺负,其实我自己的桀骜不驯,我知道!”
“……”
见迟双真的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洛飞笑便不再作声。
“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白珠小姐,已经带着一支四人乐队在后罩房的休息室里做上场前的准备。可是她还带来了你的另一位朋友……”迟双抿了抿唇,接着说“传说是尹建为的外室!”
洛飞笑深深地叹了口,她再次牵起迟双的手,快步朝后院走去。
为了抄近路,绿草茵茵中的那条青町小路,看似严丝合缝的岩石板,用脚轻轻一踩便会有松动的感觉。
原来这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院子。
春日的骄阳下,一阵风贴心地袭过洛飞笑微微沁汗的额角。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有些褪色的朱漆门外,竟显得有些悲凉,门里传出的歌声恬静悦耳,许久未见的白珠,好像也不再是以前的模样。
站在们外,洛飞笑差一点就又呆若木鸡起来。
从医大退学后的那段日子,是她人生的低谷。每天深夜独自在电脑前拼命写稿写到身心俱疲的时候,身边音响里放的就是这首《云中的Angel》
洛飞笑犹豫着走进了屋里,她看见快要生产的南月精神很好,和以往妆容精致到美艳如花相比,她现在素面朝天的样子,真的很像个普普通通的女学生。
南月身上穿了件锖色的粗布风衣,虽然没有想象中的臃肿,但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孕妇,她正如痴如醉看着白珠排练。
不经意间看见了洛飞笑,南月先是愣了一愣,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她就急急走过来拥抱住洛飞笑。
“飞飞,你放心我不会踏出这个门半步的!”
南月贴在洛飞笑的耳畔。
洛飞笑忍住了叹息声,抬手抚摸着南月柔顺的黑发,轻声道:“我很想你!”
朝着太阳的整排窗子,被一阵无声而来的风彻底吹开,赤金色的阳光毫不犹豫地堆满了整个房间。
此时白珠正坐在一把被阳光照得略显斑驳的瘿木太师椅上,手指拨动着怀里的木吉他,她在用心地唱歌,她身后那些面容干净的男孩们也在用心地为她伴奏。
“小时候总爱抬头看白云朵朵
哼着我最爱的angel
天上白云一朵朵都住着angel
为每个相信童话的孩子守候
我最爱的那首歌
最爱的angel……”
轻盈婉转的歌声一直没有停下来。
洛飞笑伸手想抚摸一下,南月藏在宽大风衣外套里的圆滚滚的肚子。忽然,在她眼睛的余光中萧玉玲正气势凌人站在门外茂密的老榕树下,支离破碎的阳光并没有模糊她脸上的表情。
洛飞笑立刻转身,她两手的食指交叠唇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接着扬声道:“乐队的哥哥们,刚才宴会的总监迟双小姐告诉我,她隔着门,看到了各位的排练,觉得非常精彩,所以就自做主张将各位安排在压轴出场!对面的房间里有刚出炉的点心和热茶,请各位到那里安心享用。我和白小姐许久未见,准备好好的叙叙旧!”
回头看着几个伴奏的男生进了隔壁房间,萧玉玲迫不及待地走进来,她干净利落地在不知所措的南月脸上来了一记耳光,洛飞笑猛然一惊,身为主人的她,却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眼前的状况。
恢复神智后,南月低头不语,她没有理睬自己红肿起来的面颊,只是稍微拨了拨遮住视线的凌乱长发。
南月眼中似乎有一层散不去的瘴气,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是镜花水月还是鬼哭狼嚎。
本想收手作罢的萧玉玲见状,怒火蹭地一下从心底直冲天灵盖,她不由地再一次抬手准备朝南月的脸上扇。
刹那间洛飞笑也跟着抬起手来,她猛地将萧玉玲的手腕轻轻执住:“萧阿姨您当着我的面,修理您丈夫的外室,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是今天我们家里车水马龙朋友众多,万一闹出一点动静,就会像十里响雷一样人尽皆知,我们做主人的,也跟着丢脸!”
白珠低头从身上的紧身牛仔裤口袋中翻出一只橡皮筋绑好自己的齐肩直发,她面色从容走到萧玉玲的跟前。
“尹太太,您要是实在生气南月她怀了您先生的孩子,干脆赏我两巴掌吧,毕竟是我带她来的!就算她真的是个坏女人!”
看见萧玉玲的怒气似乎平复了一些,白珠忍不住又说:“身为成年人,您也应该知道怀孕这种事并非南月一个人就能完成的。您身为合法妻子丝毫不指责出轨的丈夫,而不是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来参加寿宴时,背后再来偷偷赏小三耳光!您的做法实在是太奇怪啦!”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