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脱离俱乐部的生死赛车,是李本溪一直都有的打算,只是他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更没有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而傅辰生的出现,恰恰让他能够顺水推舟。
“本哥,听说你把这个赛季的比赛都推掉了!”照常来到赛场准备的叉烧,从技师的口中听到了李本溪离开的消息,震惊之下直接拨通了平日里都不敢打出的电话,“那么一大笔违约费要怎么办啊!”
“之前的奖金付给他们绰绰有余了。”
可叉烧还是不死心,他不明白在赛场上那般耀眼的李本溪为什么突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为什么要放弃比赛啊!”
“没意思。”
李本溪的回答很简单,但却比平时有耐心,要是搁在平常,他大概不会因为自己私人的决定跟叉烧废话,以至于让叉烧有一种最近李本溪脾气向好的错觉,便不由壮胆多了几句嘴。
“本哥……其实我一直想问,那天来赛场找你的男人,是谁啊?你,退出比赛,是因为他吗?”
李本溪坐在窗边一下一下摆弄着打火机,却没有点燃一根香烟。
傅辰生。
他的出现的的确确打破了李本溪的生活节奏,但却没有让李本溪产生任何反感的情绪。
但这恰恰是最反常的情绪。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容忍傅辰生的存在和接近,为什么能容忍他那副疏离的好意和温柔。
李本溪不由一阵烦躁,他觉得自己正被潜移默化地改变,而他居然不厌烦这样的改变。
沉默过后,叉烧没能等到李本溪的回答,留给他的只有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李本溪一步跨到自己的书桌前,心烦意乱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他的实习内容。
其实他难得对什么事情有些上心,但毕竟是傅辰生介绍的工作,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在客户面前有一半是自己,一半是傅辰生的形象,便不想因此丢了脸面。
李本溪的工作效率很高,他拿到文件后,很快就完成了翻译工作,但他这次却出乎意料地追求精益求精,翻来覆去修改了好几遍,始终不能完全满意。
最后,李本溪啪的一声关掉了电脑,决定敲板定稿前,还是约傅辰生出来讨论一下。
当时已经是后半夜,李本溪担心影响傅辰生休息,便等到第二天早晨才给他发了讯息。但因为李本溪联系傅辰生时,他正在上课,等他查收讯息内容已经临近中午,又考虑到食堂人太多,他们两个人都不喜欢太热闹的气氛,于是傅辰生索性直接邀请李本溪去了他家边吃边聊,时间富裕的话,还可以午休一小会儿。
“喂,本溪?”傅辰生边拎着菜往家里走,边给李本溪回了个电话,“我刚刚在上课没有看到短信,你直接到我家里来吧,一起吃个饭,我看看你翻译的稿子……嗯,你现在就过来吧,我正在路上,我家在……”
傅辰生家属于学校分配的家属楼的范围之内,设置在园区里上下班很方便,而且位置远离校园中心,不会人来人往,很是安静。更值得一提的是,傅辰生住的这栋楼没什么教师。毕竟像他这样的大龄单身男教师并不多,一般都携家带口住到别处了。
两人讨论的时候,锅里炖着菜。
傅辰生很快浏览了一遍李本溪的稿子,对他的能力表达出高度的评价,除了一些专业方面的措辞,其他的并没有大毛病。
李本溪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那可是他难得认真的杰作。
修改完毕,两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是傅辰生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的时候,李本溪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香飘十里这个词在傅辰生的手底下完全失去了味道。
“傅教授,你家吃饭不放调料吗?这味道也太淡了。”纵然李本溪是个不大讲究的大小伙子,但也受不了吃饭如喝水般奇淡无比,“邀请我来你家作客就不能有点诚意吗?”
傅辰生深知自己的习惯,吃饭对他来说不过算是一个活着的必须条件而已,所以自己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味道好坏,刺激或乏味,区别都不大。
只是这确实是委屈了李本溪一顿。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问道:“那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甜的?我下次改进。”
李本溪点点头,对他记得自己口味这件事情很是满意。
“那下次是什么时候?”
“随时,你有空就可以来,”傅辰生笑着说,“最喜欢红烧和糖醋?真是小孩子的口味……”
“我不是小孩子了。”
听到这句话时,李本溪的表情突然很是严肃。
不知怎么的,傅辰生有些心疼。
他知道些李本溪的成长背景,那样的环境让他没有办法过一个平常孩子那般无忧无虑的童年。而他现在长大了,也只能在食物中找回孩提时期更希望享受的甜美。但是他也明白,如果现在自己有丝毫表露对他的那份疼惜,他都会误认为那是可笑的怜悯。
好在李本溪的脸色很快就变了回来,托着腮话锋一转:“你这可是给我开了张空头支票——你知道的吧,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傅辰生听了笑道:“你开心就好。”
李本溪突然被这没来由的一句话触碰到,心下有些动容,神情却尽量表现出无异,一脸正色:“你的厨艺……我觉得还得练上个把时日的,等你什么时候炉火纯青了再说吧,我可不想再吃一次无味斋。”
他说什么傅辰生都依着他,李本溪倒是很享受这样做主的感觉。
见他什么也吃不进去,傅辰生也不忍心他饿着肚子去上下午的课。只是现在点外卖也来不及了,食堂也差不多没饭了,他只好又进厨房煎了几个鸡蛋,让李本溪凑合垫垫肚子了。
看他吃着煎鸡蛋就一脸满足的样子,自己也不由得觉得很满足。
其实,他也只是个很简单的孩子而已。
“对了本溪,你是走读生,但你家又离学校太远了不方便,中午想午休的话可以来这儿……不过记得提前跟我说好,别到时候扑了个空。”
傅辰生说完便钻进厨房收拾,没能看到在他的身后,李本溪的两边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满是笑意地似是在自言自语:“既然你引狼入室在先,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嗯?你刚刚说了什么吗?”傅辰生脱了围裙坐回餐桌前,取下眼镜专注地擦着镜片,“下午我要去趟音乐厅,学生们在做心理剧彩排,邀请我去看看……你有什么安排?需要的话,可以在我家休息会儿,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就行。”
这是傅辰生第二次在李本溪面前摘下眼镜,稚嫩的气息扑面而来,柔和的剪影放慢了时光,周遭寂静无声、光影斑驳,唯有傅辰生的一颦一笑在李本溪的眼波里微微荡漾。
“本溪?”
傅辰生停下擦眼镜的动作时,才发掘对面的男孩正在注视着自己,他眨着浓密的长睫毛,抬眼回望着李本溪,笑容融化在他眼中的倒影里。
“嗯……心理剧吗?”
回过神来的李本溪慌乱地从傅辰生方才的话里捕捉着讯息,下意识咬咬嘴唇,错开了视线。
“是啊,为英语文化祭准备的。”傅辰生将金丝眼镜戴了回去,眼睛弯成一道月牙,“要一起吗?”
李本溪没有点头,但同样没有拒绝,于是就被傅辰生当作默认,直接拉去了音乐厅。
只是他人刚一到现场就后悔了。
齐瑞阳最先发现了他的身影,直接扯着个大嗓子,从音乐厅的一端就挥着手冲着身处另一端的李本溪打着招呼。
“本溪啊——”
李本溪自然是全当他认错了人,将连帽卫衣拉得更紧了些,好让周围的人看不清他的脸。
可齐瑞阳还不死心地直接飞奔过来,还极为热情地跟傅辰生挥了挥手。
“本溪啊,你跟傅教授一起来看彩排吗?还是你回心转意,打算参加我们的话剧表演啦!”
“……你怎么也在?不是心理剧彩排吗?”
李本溪迅速环视了音乐厅一圈,到处都是忙碌的同学们,虽然他们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但为了以防万一,李本溪还是将卫衣帽子紧紧地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遮住了大半视线。
“英文版心理剧啊——是叶导和傅教授共同指导的,同学们都觉得这个点子不错!”
“……”
李本溪幽怨地瞪了傅辰生一眼,合理怀疑他是故意把自己骗来的。
齐瑞阳大概也是这样猜测的,便立刻心领神会般帮着傅辰生打哈哈:“傅教授一定是害羞了才没跟你说清楚的,这次的剧本可是他原创哦!”
“……”
这次不自在的人换作傅辰生了。
“你写的?”
傅辰生觉察到李本溪的视线,笑了笑没说话,反而问起了齐瑞阳排练的情况。
李本溪在一旁插不上嘴,索性找了个小角落坐下,但他自己根本就没意识到,明明自己作为非工作人员,这个时候是可以一走了之的。
而他偏偏就那样老老实实地等着傅辰生和齐瑞阳交流完工作,一米九的大高个完全缩在后排角落的座位里都快睡着了。
“会着凉哦。”
傅辰生的西装外套披在李本溪身上时,惊醒了他,他戒备地一睁眼,那双含笑的眼睛便撞入了他的视线,刹那慌神。
“……你就是故意的吧。”
李本溪别开视线,但没拿开身上的外套。
“什么?”
傅辰生那双眼睛极为无辜,可李本溪却知道他明明就是在装傻。
“如果是参演班级节目这件事,我已经拒绝过齐瑞阳了,现在还要再拒绝你一次。”
傅辰生倚靠在座位里,笑着望向正在排演的舞台,一副意料之中的语气:“我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那你还要骗我来?”
傅辰生偏过头来,柔声为自己辩解道:“骗?但你一开始并没有拒绝我啊,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李本溪只是冷笑:“会对我失望吗?”
“怎么会?”傅辰生笑着摇了摇头,好像不明白李本溪为什么会这样想,“我从来都没想过勉强你的,不喜欢就不要违背自己的意愿点头。”
李本溪一直都想不通,傅辰生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非要和自己有牵扯,语气里几分无奈,几分不解:“管好自己已经很难了,你竟然还有心思操心起别人的闲事,还真是精力充沛。”
精力充沛吗?
傅辰生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坐在音乐厅最后一排,舞台上灯光和背景音乐不时切换着,演员一幕幕反复排演,导演在后台用麦克风做指导,谁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们。
少顷,黑暗之中的李本溪突然开了口:“你写的剧本,我可以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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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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