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太庙地宫的寒气渗入骨髓,卫昭的后背紧贴着寒玉棺椁,细密的冰晶顺着犀甲纹路爬上脖颈。萧景琰在她怀中陡然睁眼,鎏金色的蛊纹在瞳孔深处流转,仿佛熔岩在暗夜里涌动。腕间靛蓝毒纹已生出蛇鳞般的纹路,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起伏,竟在地宫石壁上投射出蜿蜒的龙影。

"阿昭..."帝王的声音裹着金属震颤的回响,指尖抚过她颈后灼痛的胎记。卫昭的红缨枪脱手坠地,枪缨腾起玄青火焰,将壁画中玄甲女将的面容映得纤毫毕现——那枚悬在眼尾的泪痣,与萧景琰颧骨上的朱砂痣分毫不差,恍若宿命烙下的印记。

寒玉棺盖突然滑开,森白寒气裹挟金粉扑面。卫昭的胎记如烙铁加身,恍惚间见棺中躺着的竟是自己:玄甲覆身,心口插着半截断裂的枪头,凝结的血珠沿着螭纹战甲蜿蜒成河洛图。萧景琰突然攥住她执枪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捏碎腕骨,带着她的手将断枪狠狠刺入棺中人身躯:"三百年前你欠我的..."

"陛下!"卫昭的惊呼被青铜锁链的断裂声吞没,断枪入体的刹那,地宫四壁浮出血色星轨,十二根盘龙柱上的玄铁锁链如活蛇游走,将二人手腕死死缠缚。鎏金蛊纹顺着锁链脉络爬满卫昭的手臂,与她胎记中的玄鸟纹咬合成连绵的山河图。剧痛从相贴的肌肤渗入血脉,三百年前的记忆如附骨之疽钻入灵台。

她看见自己身披玄甲立于琅琊城头,脚下二十八星塔在战火中倾颓,怀中帝王心口插着断裂的枪杆。鎏金蛊纹正从帝王伤口处蔓延,顺着战甲纹路染蓝玄鸟图腾。"萧氏窃我琅琊国祚三百载..."垂死的帝王突然睁眼,眸中金纹与此刻的萧景琰重叠,"青鸾,该醒了。"

现实与幻境在卫昭脑中撕扯,锁链将两人血脉融在一处。萧景琰腕间毒纹已爬满全身,鳞片摩擦声似万千毒蛇吐信。他忽然扯开衮龙袍,露出心口扭曲的玄鸟毒瘤——那活物般的肉瘤正随着地宫震颤搏动,与棺底浮起的血色舆图共鸣。卫昭定睛看去,图上十二处天狼骨节点正对应北境狼谷方位,猩红脉络如血管般延伸至云中仓废墟。

千里之外的狼谷深处,李牧的尸身已被靛蓝晶石裹成巨茧。血月穿透矿洞裂隙,在晶茧表面烙下天狼星图。当子时的梆子声穿透北境风雪,晶茧轰然炸裂,飞溅的晶石碎片中,李牧赤红瞳孔里流转着与萧景琰如出一辙的鎏金纹。他手中重剑指向云中仓,关节摩擦声似金石相击:"青鸾当归——"

十万晶尸大军应声嘶吼,额间嵌着的螭纹玉珏泛着幽光。它们踏过雪原时,晶石足底在地面蚀刻出血渠,蜿蜒如星宿轨迹。北境守军射出的火箭触及尸潮便诡谲熄灭,玄铁重弩撞上晶石化尸竟如泥牛入海。副将崔琰挥剑斩断扑来的晶尸手臂,忽见断口处浮动的玄鸟纹——与三年前卫昭枪挑三藩时,战甲心口的图腾一模一样。

"结玄武阵!退守鹰嘴崖!"崔琰的嘶吼淹没在尸嚎中。当他率残部退至隘口,却见晶尸群对沿途百姓视若无睹,只朝着云中仓废墟疾行。第一具晶尸触及焦土时,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三百年前深埋的火油气息从裂缝渗出。"快撤!"崔琰话音未落,爆炸的气浪已掀翻城垣。晶尸在废墟上结成星阵,心口玄鸟纹投射出血色光柱,交汇处的地宫入口正缓缓开启。

地宫中,卫昭的指尖陷入寒玉棺椁。萧景琰忽然咬破舌尖,含血喷在锁链交汇处:"以萧氏罪血,启琅琊龙脉——"盘龙柱应声崩裂,碎玉飞溅中,卫昭的胎记腾起青焰。火焰舔舐过处,棺中玄甲战袍浮空而起,断枪与红缨枪熔作新兵:枪身缠青龙,枪尖淬玄鸟,刃口流转着星辉。

"这才是破阵枪。"萧景琰的瞳孔已完全化作鎏金色,毒纹在皮下如活物游走,"三百年前你用它杀我..."他忽然握住枪尖按入自己心口,"如今我要你用这柄枪,斩断轮回。"

卫昭猛然抽枪,带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卦象。寒玉棺椁突然迸发强光,三百年前的星塔废墟在光影中重现。她看见青鸾帝姬抱着垂死的暴君,将长枪贯穿两人心口:"以我血脉,封此劫数..."现实中的地宫开始崩塌,北境血色光柱骤然收缩,十万晶尸炼化的精气如天河倒灌,涌入卫昭七窍。

剧痛撕裂神魂时,她听见萧景琰最后的耳语:"冷宫那株红梅...该开了..."鎏金蛊纹从他体内抽离,凝成小龙盘踞枪尖。当卫昭从废墟爬出时,玄甲已与骨肉相融,额间浮现完整的玄鸟图腾。北境急报随着血鹰坠落:崔琰死守鹰嘴崖,而漠北王庭上空,新的尸潮正在血月下集结。

崔琰撕开战甲,望着心口不知何时浮现的螭纹——三年前卫昭为他挡箭时,溅落的血珠正在皮下灼烧。当他举剑劈向晶尸首领,剑锋却穿透虚影:那首领摘下兜帽,露出一张与萧景琰别无二致的脸,手中螭纹玉珏完整无缺。

地宫残垣下,卫昭摩挲着枪身浮现的星图。一点红梅落在鎏金小龙额间,恍惚是当年冷宫里,小皇子踮脚为她簪上的那朵。梅香混着血腥飘来,她忽然想起棺中血书未显的后半句:"青鸾焚翼日,红梅照胆时。"

漠北的风裹着冰碴子抽打战甲,卫昭策马掠过雪原时,额间玄鸟图腾隐隐发烫。三日前灌入体内的龙脉精气在血脉中横冲直撞,将沿途所见的尸骸残甲都镀上猩红光晕。当她望见王庭金帐顶端的血月旗,忽然勒马——旗面绣着的玄鸟竟生着龙尾,爪间攥着的不是玉珏,而是半截梅枝。

"将军,崔副将的狼烟!"亲卫指着东南方三短一长的烟柱。卫昭的指尖摩挲着枪身盘踞的鎏金小龙,那龙睛嵌着的正是冷宫红梅炼化的血珀。梅香混着血腥钻入鼻腔,恍惚又是那年冬日,萧景琰咳着血将梅枝簪在她鬓边:"阿昭比红梅更...咳咳...更灼眼..."

王庭方向突然传来羯鼓声。卫昭的红缨枪尚未举起,雪地猛然塌陷。坠入冰窟的瞬间,她看见晶尸额间的螭纹玉珏泛着幽光——这些怪物竟懂得掘地伏击。玄甲自动覆上面庞时,记忆如潮水倒灌:三百年前的青鸾帝姬也曾在此处坠马,战甲缝隙渗出的血染红了冰层下的梅种。

"叮——"

鎏金小龙突然离枪飞出,撞碎冰窟顶部的晶尸。卫昭借力腾空,枪尖点地时惊觉冰层下埋着万千梅树根须,每道根系都缠着具晶尸。当第一缕月光穿透冰面,那些尸体突然睁开赤瞳,额间玉珏拼合成完整的山河图。

"青鸾将军,别来无恙。"

卫昭猛然转身。金帐帘幕无风自动,走出的人影让她的枪尖首次颤抖——玄色祭司袍下,赫然是萧景琰的面容。只是那人眼尾没有朱砂痣,取而代之的是梅枝状刺青,手中握着的玉珏完整无缺。

"你不是他。"卫昭的枪缨燃起青焰,却在看清祭司颈间挂着的事物时僵住——那是萧景琰自幼佩戴的长命锁,锁芯嵌着的梅瓣正与她枪尖血珀同源。

祭司轻笑,指尖抚过长命锁:"冷宫那株双生梅,一株炼成了锁魂蛊,一株..."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盘踞的梅枝刺青正渗着血,"化作了饲蛊的养料。"

崔琰的重剑劈开晶尸头颅时,心口螭纹突然灼如烙铁。他踉跄着跪倒在雪地,望见自己呼出的白气竟凝成梅瓣形状。三日前鹰嘴崖血战中,晶尸首领溅在他脸上的血珠开始蠕动,在皮肤下游走成枝桠状纹路。

"崔家小子,你可认得这个?"垂死的晶尸首领突然口吐人言,撕开胸甲露出梅根缠绕的心脏。崔琰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梅根走势竟与卫家枪谱最后一式的轨迹完全重合。

地动山摇的轰鸣中,王庭冰层彻底碎裂。卫昭的枪尖抵着祭司咽喉,却见他从容举起玉珏。当双珏相击的脆响荡开,她额间图腾突然剧痛——三百年前的星塔在虚空中重现,塔顶悬着的正是冷宫那株双生梅。

"萧氏皇族代代以血脉饲梅,梅根缠着琅琊龙脉。"祭司的声音忽远忽近,"你每杀一个萧氏子孙,梅根便断一缕..."虚空中浮现出萧景琰的剪影,他腕间毒纹正化作梅枝缠向心脉。

卫昭的枪尖突然转向虚空幻影。祭司的笑声刺耳:"你舍得吗?青鸾?"鎏金小龙突然暴起,却不是扑向敌人,而是狠狠咬住她持枪的手腕。龙睛血珀融进伤口,冷宫梅影在灵台绽放——梅树下埋着的根本不是梅种,而是三百具琅琊遗民的婴骸。

"阿昭,接住!"

幻境中的萧景琰突然掷来梅枝。卫昭下意识反手一抄,真实世界的枪尖已穿透祭司胸膛。没有鲜血飞溅,只有梅香四溢。祭司的面皮如蝉蜕般剥落,露出崔琰副将的面容,心口梅根缠绕的正是半枚虎符。

"将军...快走..."崔琰的瞳孔恢复清明刹那,螭纹突然暴长。他反手折断心口梅根掷向虚空,星塔幻影轰然炸裂。卫昭被气浪掀飞时,最后看见的是崔琰化作梅树,根系扎进十万晶尸心口。

坠入黑暗前,有人接住了她。熟悉的沉水香混着血腥,腕间毒纹摩擦过她颈侧:"我说过...要陪你看完这场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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