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帮助更多像我妈妈那样的人...
许淮宁的心脏像被击中,一阵酸楚泛起,眼睛里聚满了泪花,几秒后,豆大的泪珠从眼头的泪腺、发红的眼角掉出来。
眼泪根本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四行泪。
对妈妈的思念。
对判决的不公。
对家暴的痛恨。
对爱情的感动。
那时候根本请不起律师,是一位公益律师接手了这件案子,她叫于灵。
许淮宁第一次见于灵的时候,给于灵买了小超市里最贵的饮料,希望她能帮帮妈妈。
于灵很善良,可惜没有太多经验,当时的判例也很少,温玉兰最终被判刑六年零八个月,许淮宁被判给爷爷抚养。
许淮宁知道于灵已经很努力了,自己曾作为证人出席,许淮宁见到了于灵为妈妈据理力争的样子。
结案后于灵抱着许淮宁哭了,一直在说对不起。那时候的许淮宁不懂,于灵明明是在帮妈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是过了很多年后,许淮宁才明白,那一声声的对不起之中夹杂着太多的无奈与心酸。
许淮宁很感激于灵,从一开始递出那瓶饮料的时候,许淮宁就是信任于灵的。
许淮宁被爷爷接回家,在长达两个月的折磨后,许淮宁逃出来了。
温玉兰在监狱服刑的第一年,即便请假,每个月的会见日,许淮宁都会去见妈妈一面,最多可以呆一小时。
那时候的许淮宁才13岁,刚刚小升初。
许淮宁每次握着电话的手都会颤抖,自己每次讲的很少,只是让妈妈不用担心自己,救助站每个月都会给自己一笔钱,还包学费呢。
其实没有救助站,更没有包学费这种事情。
许淮宁大多时间都在听妈妈说。
或许是之前昏迷太久,或许是来到监狱变成了另一种解脱,温玉兰比以前爱说话了,眼神里又充满了温柔。
温玉兰说她被分到了哪个宿舍,宿舍里遇到了什么样的人。
妈妈说宿舍里的人很多都有着和她相似的经历,但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温玉兰还说因为自己会缝纫,现在被安排到服装车间缝制一些衣服,不会很累。告诉许淮宁不要担心自己,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每次都目送着狱警把妈妈带过来又带回去,在温玉兰走了,自己转身向外走的时候才敢哭几声。
许淮宁偶尔会拿着成绩单贴在玻璃上给温玉兰看,自己又考了全校第一,温玉兰总是会夸我家淮宝真棒!
生活里有太多黑暗的时刻了,许淮宁就是用这样拼拼凑凑的,但美好的一小时一小时捱过去的。
温玉兰在监狱服刑的第二年,依旧是请假,每个月去一次,许淮宁告诉妈妈,自己在冬天的某天早上救了一位阿姨,人很好。是周兰,许淮宁觉得妈妈和周姨一定会成为好朋友。
温玉兰服刑的第三年,冲刺中考,请假变得很困难,周末放假又不能探视,只有节假日的时候才能去见妈妈一面。
温玉兰只是嘱咐注意身体,专心考试,不用每个月都来看她。
许淮宁中考完的第二天,就去探望了妈妈,告诉妈妈自己考的很好,不用担心。
许淮宁的成绩确实优异,当时的私立学校也有联系过许淮宁,说可以减免第一年的所有费用,但还是太贵了。
许淮宁还是选择去了公立,金晖十中。
温玉兰服刑的第四年,也就是高一,高中的制度比初中严格,请假依旧很难,连法定节假日都一缩再缩,只有国庆节或者较长的寒暑假才能跟妈妈见上一面。
高一的寒假,许淮宁去看了妈妈,终于很有自信的回答了那个妈妈两年前问的问题。
“我们小淮在学校也没有交到好朋友呀?”
许淮宁告诉妈妈,自己在学校认识了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到时候两个人一起来接温玉兰。
这一次,许淮宁说的话要比温玉兰多。
温玉兰服刑的第五年,还是寒假,许淮宁说自己前段时间和好几个朋友一起去了游乐园,还去爬了秋山寺,给妈妈写了祈福牌。
虽然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温玉兰能感受到许淮宁的变化,而且变化很大。
我家淮宝的朋友们大概是群很善良的小朋友。
许淮宁告诉妈妈自己以后可能想学计算机专业,学计算机以后好像很赚钱,许淮宁想给温玉兰买大房子住。
许淮宁还开玩笑问了问温玉兰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学校,自己可以考上给妈妈争光,可以去跟宿舍里的阿姨吹牛。
温玉兰笑了笑说,“我只希望你平安健康,到时候你考到哪,妈妈就去哪,买房子需要很多钱,妈妈不想你太累,到时候我们可以租个房子,我再找份工作,这样你什么时候都能吃到妈妈做的饭。”
许淮宁强忍着泪水说好。
许淮宁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妈妈做的饭了,很久很久了。
黎暮深在视频那端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哭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想我妈了...”许淮宁嘴唇都是颤抖的。
“我现在去找你,你等着我。”黎暮深拽着羽绒服就急匆匆的要下楼。
“你别来!”许淮宁有些慌了,连忙阻止。
黎暮深没听劝阻,只是说了句,“等我。”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半小时后,黎暮深出现在了许淮宁家楼下,刚下出租车,就被许淮宁冲过去抱住。
黎暮深后退了两步,许淮宁劲儿还挺大。
抱住你就会心跳加速,抱住你就能抚平所有伤痛。
“傻不傻?”许淮宁有些埋怨却又觉得很幸福。
“到底是谁傻?什么时候下来的?”黎暮深抱住许淮宁,“冷不冷?”
许淮宁被挂断电话之后又试着打了几个,无人接听,发出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就穿了件衣服,踩着拖鞋跑到楼下等着。
滴
滴
出租车师傅按了一声喇叭。
“要不先帮你男朋友付个车费?手机没电了。”黎暮深笑了声,刚给师傅说完目的地,手机就关机了。
原来是手机没电了...
许淮宁付完钱,说了句,“谢谢师傅,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黎暮深牵上许淮宁的手,“你帮我付了车钱,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再浪我一脚把你踢回家。”许淮宁作势要踢,黎暮深一个后退躲过。忘了两人还牵着手,许淮宁被拽的往前一带,主要是穿着拖鞋,走路不稳。
许淮宁又又又...又栽到了黎暮深怀里。
许淮宁怀疑自己是枚硬币,黎暮深是那个许愿池。
黎暮深稳稳接住,没等许淮宁发火,就在许淮宁额头落下一吻。“我来了。”
“嗯。”许淮宁随后把头埋在黎暮深胸前。
黎暮深来了,黎暮深就这样义无反顾的闯到自己的世界里来,带给自己快乐,让自己安心。
室外太冷,上楼梯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扶手,冰的人起鸡皮疙瘩。室内的空调是打开的,许淮宁怕黎暮深赶过来的时候冷。
“先喝点热水。”
“好。”黎暮深接过杯子,抿了口。
黎暮深的手攀上许淮宁的脸,心疼道,“眼睛都哭红了,给你买的眼药水还有嘛?”
“有,在卧室。”
两人进入卧室,许淮宁的卧室没动过,还是之前那个老爷爷住的时候的陈设。墙上挂了很多书法作品,有装裱起来的也有一些草稿。
这还是黎暮深第一次仔细观察许淮宁的房间。
“这些挂起来的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老爷爷写的?”
“嗯。”
“你不是说他被家人接过国外,然后移民不回来了嘛?”黎暮深坐在许淮宁的床边。“怎么不把这些拆了换成自己喜欢的装饰?”
是啊,为什么从来没想过要去改变一下呢?
大概是对这里没有归属感吧...
自己的家就在隔壁却贴着封条,连看一眼都不能。
“习惯了。”许淮宁从抽屉里拿出眼药水,“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些。”
“我来。”黎暮深拿过眼药水,“你躺床上吧,这样好滴。”
许淮宁有些尴尬,躺床上是不是有点...
算了,黎暮深都没多想什么,我乱想个屁呀!
“我轻轻的,你别怕。”黎暮深轻轻吧许淮宁的上眼皮往上按了一下,“你想眨眼就眨,没事。”
“哎。”许淮宁感觉眼睛一凉,发出一声。
“转转眼睛。”
“嗯。”许淮宁转动了下眼球,从这个视角,像是把黎暮深放大了一样。
等吸收差不多了,黎暮深又滴了另一只眼睛,“闭眼休息会儿,我给你按摩一下。”
“好。”许淮宁感受到黎暮深在按摩自己的太阳穴,不轻不重,很舒服。
“给我讲讲你妈妈吧?”许淮宁说完,感觉黎暮深的手一顿。
黎暮深好像从没提起过自己家里的事情,之前倒是和那个叫周墨的叔叔,三个人一起吃过饭。其他的,许淮宁就不知道了。
但许淮宁想,黎暮深这样好的人,应该有一对很好的父母。
卧室环境不算吵闹,偶尔街上会经过几辆车,车灯会晃得窗户一明一暗,一明一暗。
黎暮深缓缓开口,大概是坐着的缘故,声音有点低沉。
“我妈妈是大提琴家,她很厉害,我小的时候她总是要去世界各地参加演出,她很忙。我妈妈很有才华的,很多乐器她都会。小时候还很耐心的教我弹钢琴。”黎暮深介绍妈妈的时候自带一种骄傲的语气。
“你妈妈听起来就好优秀,好优雅的职业。”许淮宁赞叹道,随后附和,“你的手指很长,挺适合的。”
“哈哈,可惜我没学会。我妈说我小的时候有多动症,注意力很难集中。”黎暮深笑着讲道。
“这点说的没错,在学校里的时候我总怀疑你的板凳上是不是长刺了。”许淮宁回想了一下,黎暮深的多动症大概要伴随一生了。
“那你爸爸呢?”许淮宁越来越好奇黎暮深的事情了。
“我爸爸最早的时候是新闻社的编辑,后来因为我妈总是要各地演出,两个人总是聚少离多,他就把工作辞了。后来成了一名作家,时间很自由,能陪着我妈到处跑。”黎暮深没想到许淮宁会问起这些,说的时候很慢,怕自己的情绪被察觉到。
明明是来安慰许淮宁的,自己不能哭。
许淮宁猜对了,黎暮深的父母比他想象得还要优秀。
眼睛闭起来,其他的感官就会变得更敏锐。许淮宁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黎暮深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
啪嗒
一滴泪掉在地板上。
许淮宁听到了,睁开眼睛,坐起来,抱住黎暮深,轻声安慰道,“想哭就哭,我在这儿。”
思念无声,亲情无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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