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一入夏就热得厉害，更何况是刚刚入了秋的天气。

这边境小城和京城不一样。京城是闷热，汗黏在身上难受。这儿是干热，日头毒辣辣的，地上都能烤熟鸡蛋。言舒觉得自己快被晒成肉干了，天天没精打采的，格外想念那个一按按钮就呼呼吹冷风的铁盒子。

这里唯一的好处是太阳一落山就凉快，晚风一吹，总算能喘口气。

她算了算日子，应该快到乞巧节了。

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去年的七夕还在眼前。京城那条热闹的朱雀大街上，她和泠渊戴着面具，提着花灯，在人群里悄悄勾着手……勾住了，就再也没放开。

这才一年，就到了千里之外的霞云城。

她问正在擦桌子的阿云：“阿云，这儿乞巧节热闹吗？”

阿云立刻来了精神：“热闹！街上好多姑娘都会穿西域的裙子，可好看了！王妃想去看看衣服嘛？我带您去！”

言舒想着泠渊反正也不在，待在院里也无聊，便点头：“好，去逛逛。”

霞云城的街市不如京城繁华，却另有一番味道。乞巧节的气氛已经起来了，小摊贩吆喝着，卖的都是些新奇玩意儿。最惹眼的是那些西域衣裙，花花绿绿的，缀着亮片，风一吹叮当作响。

“夫人看看衣裳？这红色最衬肤色了！”老板娘拿着件大红裙子往言舒身上比。

言舒笑着避开，目光在衣堆里扫过。红的金的都太扎眼，她抬头看见角落里挂着一套紫色的。

那紫色很深，绣着暗纹，只在下摆袖口缀着圈小珍珠，配着同色面纱。

“我要这个。”言舒指着说。

买了衣裳包好，她心里那点惆怅忽然就散了，开始期待泠渊看见她穿这身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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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军营里，泠渊和凌影走进主帐。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转过身，眉眼和林贵妃有些像。

“舅舅。”泠渊上前。

林空用力拍拍他肩膀：“渊儿！好久不见！”又看向凌影，“凌影也来了！”

凌影抱拳：“林将军！”

“你爹在后面念叨你呢，快去吧。”

凌影看向泠渊，泠渊微微点了点头：“去吧，一会儿过来寻孤便是。”

凌影低头行了一礼，转身快步出去了。

帐里只剩舅甥二人。林空收起笑意：“那对夫妇处置了？”

泠渊沉默片刻：“是。母妃的死，他们脱不了干系。”

林空眼神一厉：“该杀！”顿了顿又说，“你来这里的第一件事算了了。接下来的关键是账本，陈立只是个卒子，要揪出他背后的人才行。”

“是。”泠渊道“还有，玄圭要来北境，和西域商讨通商事宜。”

林空皱眉：“让他来？京城那边……”

“我们怀疑有人故意引他来。”

林空道：“那就等他到了再说。”话头一转，“你王妃怎么没带来？你们的事我听说了。孩子没了是难过，但还年轻，养好身子要紧。”

泠渊低下头：“我没同她说来见舅舅。她……经历那些事后，只想离那些纷争远些。我不想让她再掺和进来，请舅舅见谅。等有合适的时机我会带她来见舅舅。”

林空看着他，叹了口气，没再勉强：“你心里有数就好。”

这时，帐帘再次被掀开，一个与凌影面容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凌影。男子见到泠渊，便要下跪行礼：“末将凌羽，参见王爷！多谢王爷多年来对犬子的照拂！”

泠渊立刻起身，上前一步托住他的手臂：“凌叔叔快请起，不必多礼。”

凌羽这才起身，几人重新落座，谈论起边境军务和京城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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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城的路上，凌影在一个首饰摊前停下。

他挑了支玉兰簪子付了钱，小心收进怀里。

泠渊挑眉看着他。

凌影耳根微红：“马上……乞巧节了。阿云前几日瞧见过这簪子，没舍得买。”所以，他记下了。

泠渊轻笑。凌影跟他这么多年，刀光剑影里都不变色，为支簪子倒害羞了。

这一打岔，泠渊才想起乞巧节要到了。

不过……送礼这事，他实在不擅长。

乞巧节这天，泠渊和凌影天没亮就出门了。

言舒起来没见着人，阿云说：“王爷和影哥哥买菜去了，让咱们在家等着。”

言舒愣住：“买菜？”

那位连厨房在哪儿都不知道的王爷，会买菜？

她忽然明白过来——今天，是乞巧节啊。

看来，有人是打算……亲自下厨？

快到晌午时，两人才大包小包地回来。

阿云咋舌：“买这么多？还有别人来？”

言舒也发愁，这么多菜怎么吃得完。

凌影无奈地看泠渊。

泠渊面色如常：“孤看菜肉尚可，直接付了钱，摊主就都给了。”

言舒：“……”

阿云：“……”

言舒噗嗤笑了。她能想象那个画面——她家这位王爷，走到菜摊前，大概根本不知道问价，也不知道该要多少，只觉着东西不错，便直接摸出一锭银子递过去。那摊主见了这么大锭银子，怕是喜出望外，恨不得把整个摊子都打包塞给他。

这哪是买菜，是扫荡。

中午随便吃了点。饭后泠渊放下筷子：“晚膳不必你们动手，孤与凌影来。”

凌影一口菜差点呛住。

言舒和阿云相视一笑：“好啊。”

整个下午，厨房里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切菜声、锅铲声，偶尔夹杂着……凌影的惊呼。

言舒和阿云坐在院里喝着茶，看着书，听着里头的动静直笑。

日头西斜，晚饭总算上桌。可卖相……实在不怎么样。

泠渊和凌影站在桌边，额角带汗，神情紧张。

“尝尝。”泠渊看着言舒。

言舒夹了块炒肉，小心放进嘴里。

“怎么样？”

她又夹一块放泠渊碗里：“王爷自己也尝尝。”

泠渊吃了，皱起的眉头，随即舒展。

味道居然不差。咸淡合适，肉也熟了。

他眼底露出笑意：“尚可。”

言舒这才点头：“很好吃！”

四人喝了点果酒，言舒和阿云脸颊泛红。

饭后，言舒拉着阿云进屋：“你们等一下。”

不一会儿，门帘掀开。

阿云先出来，一身黑裙，显得神秘娇俏。

接着言舒走出来。

那身紫色长裙衬得她肤白如玉，面纱半掩，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异域风情和她清雅气质融在一起，别样动人。

泠渊呼吸一滞，目光再也移不开。如果不是凌影和阿云还在旁边，他几乎要控制不住，立刻拥她入怀。

言舒走到他面前，歪头问：“王爷，好看吗？”

“好看。”他声音低沉。

另一边，凌影取出玉簪给阿云戴上。阿云惊喜地摸着簪子，满脸欢喜“影哥哥，没想到你还记得”

言舒拉起泠渊：“王爷，我们上屋顶看星星吧？”

泠渊揽住她的腰，轻轻跃上屋顶。凌影也带着阿云跟上。

四人坐在屋脊上。霞云城的夜空格外清澈，星河灿烂，银河横贯天际，美得震撼。

言舒看着这满天星河，心里被一种圆满所填满了，她悄悄的从腰间拿出那对小鱼玉坠，那是泠渊之前送她的。她牵过泠渊的左手，找到他的无名指，将玉坠的丝线一圈圈的缠绕上去。

泠渊低着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没有动，任由她摆弄。

“我在画本上看过，相爱的人在无名指戴一样的戒指，就能一辈子在一起。”她轻声说，“现在没有戒指，用这个代替好不好？就像怀瑜一直在我们身边。”

她举起左手，泠渊学着她的样子缠绕起来。

两人同时举起手，小鱼在星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微微的晃动。

泠渊侧过头，看着她，伸手轻轻勾下面纱，低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星夜的凉意，果酒的甜香，和他身上独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旁边的凌影看到这一幕，脸上一热，下意识的别来视线，他正要转头，阿云突然凑过来亲了他一下。

凌影愣住，耳朵通红。看着阿云羞红的脸，他轻轻托起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回吻，心头积攒了八年的情愫仿佛找到了出口。

夜风拂过，吹不散屋顶的温情。星河在上，静静守护着这份小城的宁静与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