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户，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言舒正坐在窗前绣着一方帕子，就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王妃，相爷来了。"春桃快步进来通报，脸上带着几分诧异。

崔言舒手中的针线顿了顿。父亲突然造访，只怕不是单纯来看望她这么简单。

她整理了下衣裙，刚走到院中，就见崔相已经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舒儿，"崔相上下打量着女儿，语气慈爱，"为父今日得空，特意来看看你。在王府这些时日，可还习惯？"

"劳父亲挂心，女儿一切都好。"言舒淡淡的回道。

这时，泠渊从书房方向走来，见到崔相，神色如常："岳父今日怎么得空前来？"

"王爷。"崔相拱手施礼"老臣挂念小女，顺路过来看看。若是打扰了王爷公务......"

"无妨。"泠渊淡淡道，"既然来了，不如留下用晚膳。"

膳厅内，精致的菜肴陆续上桌。崔相亲自给言舒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记得你从小就爱吃这个，每次都要挑鱼脸上最嫩的那块肉。"

言舒看着碗中的鱼肉："难为父亲还记得。"

"做父母的，哪会不记得自己孩子喜欢什么？"崔相叹道，又转向泠渊，"王爷莫怪老臣啰嗦，实在是舒儿从小身子弱，为父总是放心不下。"

泠渊淡淡道："岳父爱女之心，孤明白。"

用膳至一半，崔相放下筷子，看似随意的问道："听闻江南盐税账目一案，陛下交给了王爷查办？"

崔言舒执筷的手一顿。

"是。"泠渊神色不变，"此案关系国本，陛下命孤彻查。"

云相叹了口气："太子年轻，在此事上确有失察。不过......"他话锋一转，"若是处置过重，只怕朝野震动。舒儿，你说是不是？"

这话问得巧妙，既点明了太子与崔家的关系，又将难题抛给了言舒。

她缓缓放下筷子，浅浅一笑："父亲说的是。不过女儿以为，此案的关键不在太子殿下，而在如何填补盐税亏空。"

泠渊抬眼看她："王妃有何高见？"

"王爷明鉴。"她迎上他的目光，"盐商夹带私盐已久，若能借此机会整顿，不但能补上亏空，还能为朝廷立下新规。至于太子失察之过......"她顿了顿，看向父亲，"不如让太子戴罪立功，亲自督办盐政整顿。父亲觉得如何？"

崔相眼神微动："这......"

"女儿以为，这是最好的法子。"言舒语气温和却坚定，"太子若能办好这差事，岂不是将功补过？陛下面前也好交代。总比......"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父亲一眼，"总比想要王爷网开一面，反倒让王爷难做要来得好，毕竟都是一家人"

崔相脸色微变，随即笑道："舒儿说得在理。只是盐商们都是世家大族，恐怕不好对付。"

"正因为是世家大族，才更懂得审时度势。"言舒从容道，"太子只需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补上亏空，戴罪立功；要么按律查办，从严处置。女儿相信，太子这么聪明知道该怎么选。"

泠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若是他们不肯就范？"

"那正好。"她微微一笑，"严查盐商夹带，还能再追回一笔税款。左右太子都不亏。况且......"她目光转向父亲，"有父亲在朝中周旋，想必那些盐商也不敢太过放肆。"

崔相闻言，知道女儿这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当即拍掌笑道："舒儿果然聪慧！既顾全了大局，又不伤和气。王爷以为如何？"

泠渊沉默片刻："就按王妃说的办。"

膳后，崔相起身告辞。临行前，他拉着言舒的手，慈爱地说："为父今日看你过得不错，也就放心了。王爷待你好，为父就安心了。"

送走父亲，言舒站在院中，秋风吹起她的衣服。忽然，一件披风轻轻落在她肩上。

"风大。"泠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为她系好披风的带子。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擦过她的颈侧，带着暖意。

她微微一怔，转头看他。月光下，他的侧脸依旧冷峻，但那双总是寒冰般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正在融化。

"王爷......"

"回去吧。"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在她转身时，很自然地扶了下她的手臂。

这个动作很短暂，却让言舒心头一暖。这是第一次，他这么主动地触碰她，不带任何疏离和戒备。

二人默默走在长廊下，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几片海棠花叶悠悠落下。在一片落叶即将擦过她脸颊时，他抬手轻轻拂开。

没有言语，但这个细微的动作，比任何奖赏都更让她心安。

她知道，从今天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她不再只是云相之女，更是他认可的端王妃。

而泠渊看着走在前方的身影。今日这场家宴，她既全了父女之情，又守住了王府立场。这般玲珑心思，这般巧妙周旋，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曾经被他视为棋子的女子。

或许，她真的和崔相不是一路人。

月光如水，静静洒在相携而行的两人身上。这一夜，王府的秋色格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