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魏婴。”蓝湛上前一步,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复杂。

魏婴笑得一脸捉狭,“含光君这表情不对哦,哦,我知道了,你也着道了是不是?哎呀没事的,我会帮你保密的。不会让人知道含光君……”

蓝湛又上前几步,将魏婴紧紧抱在怀里,“魏婴,谢谢你来找我。”

魏婴有点惊讶又有点羞涩,“说什么傻话呢,你我之间不用说这些。”

两人相视而笑,并肩走向另一处墙壁,蓝湛想都没想拔出避尘就是一剑劈下,两人就这样一间间寻找起来。然后他们找到在金氏风格的房间里对着金子轩画像失魂落魄的金凌,金凌看到魏婴的一瞬间,反射性的抹掉眼泪,之后情绪崩溃,自己缩成一团在那里哭泣。

魏婴坐在他身边,揉揉他的头,跟他说起曾经的事,“金凌,我没有跟你说过吧,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你父亲金子轩,我没跟你说过我对他的印象吧。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才十岁,抬着下巴用眼角瞟了我一眼,很是傲气。我这人呢,最不吃这一套,你对我好,我对你更好,你看不起我,我更看不起你。我和你舅舅呢,我们都讨厌他,我们一直叫他‘花孔雀’,当他面都这么叫他,从来没对他客气过。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趁着年纪小,多打几架,看不顺眼就动手,我啊,那个时候,趁着年纪小,打的那几场架,打的人都是你父亲——金子轩。”

“哎哎哎,别这么看我,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不过那时候啊,我打他都是有理由的,他看不上我师姐,当众就给她难堪,你说这我能忍得住吗?那还不当场上前打他个满脸开花。嘿嘿嘿,说起来啊,他们的婚约也算是被我搅黄的,我在云深不知处把你爹直接打成猪头,然后……算了算了不说这个。”

“我想告诉你的是啊,虽然我和你爹打了很多次,但我必须承认你爹是个好人,他虽然傲气,非常傲气,但他的心胸之开阔,我都佩服。我一次次当众把他打成那样,在温氏教化司,温晁要教训我,金子轩毫不犹豫站出来呵斥他。玄武洞的时候,他和江澄一起跋山涉水、日夜奔波好几日,把我和蓝湛从洞里就出来。你说他当时何必呢,我一向和他不对付,他根本就不用理我啊,教化司那里他不惧温家的威势站出来护着我。玄武洞那里,我是跟他完全无关的人,他又何必为我不辞辛苦的奔波千里呢?”

“所以你爹金子轩啊,虽然因为师姐的关系,我很讨厌他,但我还是打从心底里认可他,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大气豪爽,为人仗义,心胸开阔,豁达洒脱。”

“金凌,你不用在你爹和金光瑶之间站队,他们也不需要你如此。他们之间的事他们自己可以解决。你爹当然会记恨金光瑶当年害死他的事,但这些年来,金光瑶真心实意的对你,你爹也一定会记他这份情。他们之间的恩怨他们都不会牵扯到你,他们也不需要你一定站在自己这一边,他们都不会逼你选择的,我向你保证,你爹就是那样的人,恩怨分明,有仇他自己会报,他不会逼你一定选他才是孝顺的。”

听完魏婴的话,金凌哭得更大声了,但他知道,这次之后,他再也不会在深夜里哭着醒来,他再也不会纠结,不会两难。能被他大舅这么肯定的他爹,一定就是如此,金凌心里酸涩又难受,这么好的爹,可惜不能看着自己长大。

看到思追的时候是在伏魔洞的血池前,魏婴和蓝湛对视一眼,知道思追终于想起自己是阿苑时候的事了。魏婴站在思追身后轻声呼唤他,“阿苑,羡哥哥来了哦。”

思追肩膀猛地颤抖一下,却固执的不肯回头。魏婴站到他左侧,对着血池喃喃自语,“婆婆啊,我和阿苑来看您了。我们都很好。您看,阿苑都长这么大了,修为一流,本领不凡,阿苑啊,比我们预想中的还要出色,长得还要好,您看,他的脸也很好看呢。婆婆,您当年说过,希望阿苑能够平平安安长大就好。放心吧,阿苑可好了,他现在在姑苏蓝氏,你看他头上的抹额,这意味着蓝氏可是彻底接纳他了哦,他可是蓝氏这一代的领军人物呢,含光君都把他收为弟子亲自照顾。婆婆,四叔,大家都放心,阿苑的未来只会比我们当年畅想的还要光明灿烂。”

蓝湛也站到思追的右侧,对着血池行了一礼,“婆婆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思追的。”

连金凌也钻到魏婴和思追中间,向血池行礼,“阿婆,您放心吧,我是金凌,是思追,也就是阿苑的好友。我是兰陵金氏的家主,有我在一日,没有人可以欺负思追,您放心吧。”

魏婴屈指敲了一击金凌的头,然后揉揉思追的头,“阿苑,当年是羡哥哥不对,婆婆他们当年根本没有抛弃你,他们把你留给我,是以为我能照顾你。是我辜负了婆婆他们的信任,我当时被激愤冲昏头脑,只顾着冲去不夜天出口气,根本就没想过你。好在蓝湛找到你,把你带回姑苏,否则我啊,就只能自杀谢罪了,阿苑,你能原谅我吗?”

“魏,魏前辈我没有,没有怪你,我只是,只是……”思追手忙脚乱试图解释,他从来没有怪过魏前辈,他只是,只是太害怕被丢下了。

“真的不怪我,那就叫我一声‘羡哥哥’,他们叫我魏前辈就算了,你啊,你可是阿苑啊,你小时候‘羡哥哥羡哥哥’的叫我,长大却还生疏了。我可不开心。叫我羡哥哥,以后你单独在我面前的时候就叫我羡哥哥。”魏婴坏笑着扭上思追的脸,却是被蓝湛一巴掌拍掉。

“羡哥哥。”思追红着脸低下头,极小声极小声的叫了一句。他现在不害怕了,他也知道了,他不是被抛弃的小孩,从来都不是。

在三个人的包围下,思追也平静下来。于是他们再次出发,向下一个房间前进。

“是子真,子真,我们来啦,你还好吗?”金凌第一个叫起来,他来过欧阳家,知道这里是子真的房间。欧阳子真此时正坐在桌边发呆,手里拿着一个老旧的虎娃娃。听见他们的声音,他条件反射性的把虎娃娃藏进乾坤袋里,转头看过来的表情,一如之前的爽朗明亮,他其实大意了,越是正常就越是不正常,金凌、思追都深有体会。

“子真没事的,”一贯大大咧咧的金凌率先把手臂环上子真的脖子,强拉下他的头,使劲在人家头上大力搓揉着,“哎呀我告诉你啊,我之前还哭鼻子了呢,哭的可厉害了。这里的幻术太厉害了,直接就攻击你心里最难受最薄弱的点,真是太卑鄙下作了。”

思追上前帮忙子真逃出来,他一边帮子真整理乱糟糟的头发,一边宽慰他,“子真放心吧,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想说出来的事,很正常,你不用隐瞒,我们不会问的。你是我的朋友,我发自内心认可的朋友,我相信你,相信你的为人,就算不全是真的,有些是假装的,那也没什么。我天天笑难道我就不会生气吗?子真没事的,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

“还有我还有我,”金凌在一边蹦蹦跳跳的,“子真别忘啦,我也是你的朋友,有谁敢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号,我可是兰陵金氏的家主,我看谁敢欺负你。”

子真张了几次嘴,然后又合上了。他家里的事他还不想和朋友们说,但是思追说的话,他听进去了。思追相信他,他也相信思追,就算有一天他们知道他家里不为人知的这些事,他们还会站在他身边,依然拿他当朋友,他相信他们。

就算一开始,他接近他们三人的确是有目的性的,但是相处久了,那些目的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他将一颗真心捧在他们面前,他是真的把他们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而他们也同样回馈给他最真的那颗心。

子真和金凌、思追相视一笑,三个人有自己的小默契,他们知道子真没事了。子真转头对着魏婴和蓝湛招招手,“魏前辈,含光君,我们走吧。”

“好啊。”魏婴笑着回应他。

向着下一个房间出发的时候,子真偷偷将灵力探入乾坤袋,果然,之前放进去的虎娃娃已经消失了。其实虎娃娃很久以前就没有了。那个虎娃娃是他还很小的时候奶娘做给他的,那时候他很喜欢,一直抱着睡觉。长大后,虎娃娃也放在床头,随时能够看到的地方。几年前奶娘归家,子真将虎娃娃收进床头的柜子里,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拿出来。虎娃娃温暖着子真的手,更是温暖了子真的心。这世界上是有人没有原因的爱着他接纳他,对他好,是不求回报的。

后来有一天,虎娃娃忽然就再也找不到了,子真那段时间失魂落魄,犯了不少错误。直到有一天,母亲轻描淡写的告诉他,她看到床头柜子里那个破旧不堪的布娃娃,觉得他都这么大了,不要学小孩子,所以她拿走毁掉了。

子真什么都没有说,从那天起也恢复了“正常”,只是从那天起,他心目中母亲的样子模糊了,哪怕面对面说着话,离开后,那张脸是什么样子,子真都回想不出来。如果一定要给母亲一张脸的话,那么那张脸是奶娘的样子,子真心里面有些人和事,慢慢都不一样了。也许吧,这世界上不是每个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没关系,他无所谓了。

那之后,子真活得更加洒脱了,他后来遇上魏前辈,在前往莲花坞的水边,他甚至都可以自然的对自己的父亲说“不”了。但是他更记得,在乱葬岗的时候,父亲没有灵力,却对自己说,“子真,门开后你不要管我,自己赶紧跑,不要管我。”那句话拯救了子真,让他放下了很多心里的成见,连带着也放下了对父母的怨念。这句话,让他相信父母其实也爱自己,而不是一开始自己以为的只爱他们自己。

所以,就这么算了吧,不管什么原因,自己现在很好,已经比这世界上大部分都幸福很多了。魏前辈曾经历经磨难都依然乐观向上,开朗豁达,自己有什么好放不下的呢?子真在离开乱葬岗后活得更加从容自在了,他慢慢收起假面具,想说就说,为自己而活吧。

“等等我呀,”欧阳子真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搭上金凌和思追的肩膀,“好像有点饿了呢,你们谁有吃的?我们快点把人找齐了出去吧,这地方好古怪的。”

魏婴和蓝湛已经破开一面墙壁走向另一间屋子,三小只快步赶上去,他们并没有回头,所以没有人注意到,破开的墙壁在一点一点自己修复好,之前的屋子已经恢复成原样,完全没有破损的痕迹了。

走了不多远,这次进入的是莲花坞魏婴的屋子,那里面怅然若失站着的自然是江澄,他木楞楞的看着进来的魏婴,好像还没恢复清醒,他对魏婴说:“魏无羡你回来啦?这次会住久一点吗?”

“江澄,”魏婴环视一圈,看见清洁工具,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哈,我就知道是你,之前你还说我的屋子是下人负责的,我当时就不相信。”

一句话让江澄彻底恢复神智,他脸色微红的看窗看墙看屋顶,“不是不是,我只是,只是过来看看他们打扫干净没?我只是来检查一下的。”

“好了,别解释了,”魏婴笑嘻嘻的搭上江澄的肩膀,“我的傻师弟啊,你放心,莲花坞永远是我家,我一定会时不时过来烦你的,你啊,想撵我走都不行。”

“我怎么可能撵你走,我恨不得你……”江澄顿时就急了,只是他还是及时控制住自己的嘴巴。他当年就是总控制不住自己才让魏无羡离开的,魏无羡现在还愿意回来就行了,说太多会让他为难,还是让他好好过他的开心日子去吧。所以江澄把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还装模做样的瞪了魏婴一眼,“行了行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赶紧去找……蓝景仪吧。”

江澄在心里怨气满满的只想一件事,等找到景仪,确认全员无恙后,哼哼,看老子我不拆了这破宫殿!

其实吧,此时在这里的人都是这样想的,这种幻术实在太缺德了,每个人都压抑着怒火。

然后等景仪被发现时,报复计划……戛然而止。因为,蓝景仪小朋友已经把某个灵魂虐到他们都觉得凄惨的程度,哼哼,这次事件完美的证明了一件事——大大咧咧的蓝氏小嘴炮蓝景仪小朋友,你才是这群人里面的最强的,你不用太小瞧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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