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苏不死心,继续抓了虫子、鱼和老鼠丢进去,结果无一幸免。
她又用灵气护持着亲自带进去,也依然坚持不了多一会儿。
看着冰原上那一排整整齐齐的冰坨坨,她欲哭无泪却,垂眸思忖着继续找原因。
荷塘里成片的圆叶在月色的照耀下随风摇曳,像是波浪一般起起伏伏层层延展。桃苏看着看着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难不成因为它们都是凡物?体内没有灵力自然抗不住灵神冰玉的寒气?
桃苏眼眸一亮,立刻从池塘里挑了一只背部黑绿肚皮深棕,瘰粒密集个头硕大的蟾蜍抱入怀中。
她决定了,从现在起就用灵气好好蕴养这只蟾蜍,等过个十来天再试试看。
你问为什么不选只青蛙或者兔子?
一来青蛙个头小经脉细弱,费神;二来兔子个头太大,废力。
而蟾蜍就刚刚好,丑是丑了点,若用渡气之法,十来天的功夫就能养得差不多了。等它体内充满了灵力,便再来试上一回,她就不信了,妄殊当真这么鸡肋。
桃苏抱着蟾蜍回了屋,天亮之前将狗儿唤醒,郑重地叮嘱他千万不能出门后才将人放了回去。
过了几日,李妈妈派人送裁好的衣裙来,桃苏兴致缺缺试,衣服的时候都还不忘抱着那只大蟾蜍,看得李妈妈与碧荷等一众人发愣,私下里悄悄议论未来的少夫人爱好奇特。
傍晚,蔺珣下值让人来叫桃苏去碧梧园一同用膳,桃苏就抱着她的大蟾蜍去了。
男人乍见微讶,却并不多问。席间两人不言不语默默用饭,只桃苏怀里的大蟾蜍“咕儿呱,咕儿呱”地叫,与外头的野蛙一道相映成趣。
蔺珣似笑非笑看她,桃苏只当不知道,唯有轻轻勾起的唇角昭示着她现在心情很好。
华灯初上时侍女们撤走了碗碟,在木榻中间的小几上摆了碧玉棋盘。
蔺珣洗过手漱过口,理着袖子重新坐回桌边,才朝站在廊下看景的桃苏招手,“猫儿,来。”
他尤爱用这称呼唤她,桃苏抗议过好多回都没有用,也就由得他去了。
她回头正欲应声,怀中的蟾蜍却抢先一步,“咕儿呱。”
两人皆是一愣,她拍了拍蟾蜍的头淡淡道,“什么事?”
蔺珣:“进来陪我手谈一局吧。”
桃苏:“我……”
蟾蜍:“咕儿呱。”
再次被抢了先,桃苏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东西继续道:“……我不会。”
蔺珣淡笑,“无碍,我教你。”
桃苏摇头,蟾蜍乖觉地立刻接上,“咕儿呱。”
蔺珣:……
桃苏:……
蟾蜍的声音又脆又响,连抢三次时间把控得十分到位,仿佛专等着应蔺珣。
桃苏“噗呲”一声笑出来,“看来玉蟾姑娘也深深为蔺公子的风采所折服呢。”
一旁的侍女们也听得忍俊不禁,男人面上带笑略显轻佻,“那你呢?”
钩子似的炽热目光旁若无人般落在她身上,桃苏只觉胸间猛烈震荡,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按□□内激动的蛊虫,垂下眼帘慢慢踱步到他对面坐下,“不是要教我下棋吗?”
男人盯着她静默了半晌,才不紧不慢地道:“不若先将这玉蟾姑娘放进笼子里……”
话还没说完就被桃苏任性打断,“不了,我就爱抱着它。啰里啰嗦的,这棋你还下不下了?”
蔺珣霸道惯了容不得别人忤逆,只桃苏一个例外,在不越界的前提下,他乐得纵容她那些娇俏可爱的小脾性。
见她娇嗔一句面上立时飞霞,他心情大好,抿唇笑了笑就伸手去摸玉匣里的棋子……
一人教一人学,不咸不淡地处着,竟也意外的和谐。
只是这一场教学持续的时间到底不长,刚到戌时末,蔺珣便提出要送桃苏回去。
棋这玩意儿不碰时不觉得有趣,等研究出些门道来了一时半刻的真就还丢不开手。
桃苏正得趣,闻言诧异,“你有要事处理?”
蔺珣摇头,“并无。不过明日重要,得早些休息养足精神。”
桃苏不解,“明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灯光下,她茶色的猫儿眼里透着一种无知无觉的天真,看起来异常明媚。
蔺珣手痒勾着指头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子,眸中熠熠生光,“若无意外,明日便是你我纳采之时。”
什么玩意儿?
桃苏面色丕变骤然起身,“你莫不是在说笑?入府一月有余,我连贵府女主人都未得见,这就要走六礼定下婚约……怕是不妥吧。”
蔺珣道:“我母亲并非不愿见你,只是她平日醉心修行不爱过问世事,若无大事便是我轻易也难见她一面。”
桃苏蹙眉,“既然如此,再等等又何妨?为何就非得是明日?我人都入相府了,早些晚些还不是一样。”
“自然不一样。”蔺珣摇头:“身为相府唯一的嫡支血脉,我娶妻乃是大事,这期间每一步都不能有差池,族人们皆会从旁协理。
这问灵的吉日是三叔祖与父亲一早商议的结果,定下之后便通知了蔺家的主支旁系,所以无从更改。”
桃苏:“所以说……来观礼的蔺家族人都已经到了?”
蔺珣:“嗯。”
桃苏:“所以,作为当事人我是最后一个得知的?”
蔺珣眉梢微挑,正欲解释却听桃苏叹息,“好吧,既然时间不能更改那说再多都无用。”她看向他,“既然如此,你就先告诉我问灵是什么吧,免得我明日两眼一抹黑上堂了抓瞎。”
蔺珣好脾气地笑了笑,“问灵很简单,就是在族中众人的见证下以测灵盘验测你的灵根而已。目的不过是为了以正视听,毕竟是要定下相府未来的主母,得依照家规行事。”
他抬手替她将鬓边一缕调皮的乌发绕至耳后,低声细语,“提亲用的大雁是我亲自猎来的,定亲所用的龙凤玉环也是我挑的料子,若不是时日不许我又技艺不佳,此事必不会经他人之手。”
他垂眸去看她怀里的蟾蜍,“这会儿胡闹也就罢了,明日可得守着规矩,不能丢了未来当家主母的脸面。走吧,时辰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桃苏只觉得心烦意乱,再无心情与他周旋,蔺珣说什么她都一顿点头应付了事。待急匆匆回到舒芳阁,碧荷已经捧着陶盆候在一旁了,说是公子吩咐了给她装蟾蜍用的。
留下陶盆,桃苏将人都打发了出去,这才彻底沉下脸来。
事情发生的也太快了,真真是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本以为遵循古礼,三媒六聘下来怎么也能拖个一年两年才会跟蔺珣走到最后一步,却不想她还是过于乐观了。
也是,毕竟那个男人都二十有四了,在这个年代这个年龄还未成婚已是罕见,蔺家族人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可这就苦了她。
本来时间就不够,如今还要一压再压。且听蔺珣的意思,明日前来观礼的人不少,偌大一个蔺家除了蔺江以外定然还有别的修士。而狗儿作为她唯一的娘家人,万一被邀请出席可怎么好。
桃苏惊起一身冷汗,抱着那只大蟾蜍在屋中团团转。
如今这情况是万万等不得了,需得立刻做出抉择。若妄殊真容不下外人,她怕是就只能带着狗儿跑路了。可蔺家守卫森严,必会惊动蔺江,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毫无胜算。
她烦躁地低头看向怀中鼓着肚子“咕咕”哼唧的蟾蜍,决定先以渡气之法隔绝灵神冰玉的寒气再带它进去试试。
镜中世界仍是素白一片,千万年不曾有丝毫改变,桃苏差点被这个地方逼疯,所以每次进来心情都不会太好。
然而这一次却是个例外,这片冰雪之地终于给她带来了除绝望之外的惊喜,一个绝处逢生的惊喜。
怀中这只以灵气护体的蟾蜍并未像先前那些凡物一样变作冰疙瘩,它安安稳稳地活了下来,这也就意味着身为修士的狗儿也能如这只蟾蜍一样活在这个封闭的镜中世界里。
桃苏顾不上高兴,忙抓紧时间进行下一步试验。
她将蟾蜍放到冰面上,只用神识锁定它,细细探寻没有灵气支撑后的存活状态。
没了桃苏的支撑蟾蜍体内的灵气在飞速流失,等灵气流失到只剩下三分之一时,才逐渐有了上冻的趋势。
试验到此就已经差不多了,她心下了然一把捞起蟾蜍抱入怀中,继续给它注入灵力。好歹也养了这么多天,她可不能让它就这么死了,这只玉蟾姑娘之后还有大用呢。
等桃苏抱着蟾蜍回到房中已是月上中天万籁俱寂之时,盘腿坐到圈椅上,她单手托腮静静等人。
没多一会儿,窗扇无声开合,只一瞬带着一身沸腾热力的少年就已经一屁股敦敦实实地坐到了她身边。
“桃桃。”他眨巴着漂亮的眼眸定定望来,“我们一起修炼吧。”
桃苏抬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略显凌乱的乌发沉声道:“不忙,有个事想与你商量。”
狗儿乖巧点头,“你说。”
桃苏:“我有一个秘境,那里是我的家,你想不想去看看?”
“桃桃的家?”狗儿念着这几个字眸光微微闪动,“去!”
说罢跳起来就要往外走,却被桃苏一把摁住。
“别着急,我话还未说完。”
狗儿安静下来,“那你说。”
桃苏拉着他重新坐下,“是这样,你进去以后轻易就不能再出来了,要留在那里替我看家。而且家里还没有灵气,你暂时也不能修炼,可能会很无聊。这样的话你还愿意去吗?”
狗儿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思考她的话,过了片刻才很认真地问道:“那我能天天都见到桃桃吗?”
桃苏点头,“当然可以。只是我也待不久,需得赶回来继续修炼。”
狗儿道:“那我愿意去,愿意替桃桃看着家里。”
桃苏的心落下了一半,“好乖。”
她笑着伸手捏了捏少年那张轮廓日渐分明的脸,心中十分不忍。
那片雪域有多令人压抑她比谁都清楚,若是可以,她真的再也不想踏入半步。即便狗儿心智不全,即便他可能感受不到被幽闭的痛苦,她也不想让他去吃这份苦头。
可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道:“闭目凝神,待我渡些灵气到你体内。”
“好。”狗儿乖乖转身,背对着她闭眼盘坐。
桃苏抬手贴上那片精瘦有力的背脊,运转丹田缓缓往他体内渡气,等觉察狗儿丹田中灵气充盈,才收回手握住他的腕子轻声嘱咐,“不要抵抗,顺着心意跟我走。”
狗儿猛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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