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寂静的街道上穿行,昏黄的路灯时不时透过前窗落进来,车厢不再漆黑的让人连咫尺间的轮廓都瞧不清。
陈晨自车驶向明亮处,就没有再转头,只是攥紧了腿上的书包带,一直到那个被小舅舅称作周老师的男人在酒店门前下车,才晃过神儿来。
男人没有立刻进酒店,反倒站在车前,跟舅舅低头交涉了两句。
小舅舅皱着眉头,沉吟片刻,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 ,突然回身走了过来,在半开的车门前勾头道:“晨晨,身份证带了吗?”
陈晨皱着眉头,迟疑地点了点头,搞不懂小舅舅为什么突然间问她身份证的事情。
只是抬头透过副驾驶的车窗看向在下车前,已经重新带上渔夫帽,黑口罩,包裹严实的男人。
裹的这么严,这么热的天,不会喘不过气吗?
裹的这么严,应该不是工作人员,那是……?
“带着就好,能不能借小舅舅用用,周老师他……他身份证落在剧组,舅舅的身份证也在家里,没办法开房间,周老师今天晚上就要没地儿住了。”
陈晨没有犹豫,舅舅在这儿,又冲她开了口,好像没什么理由不帮这个堪称举手之劳的忙。
只是觉得舅舅在说到周老师身份证落在酒店时略微有点不自然。
陈晨没有再多想,把身份证从包里掏了出来,起身就要下车,小舅舅伸手在车前一挡,有些慌张道:“不用,身份证给舅舅,你在车上等着就行。”
陈晨动作一僵,不明白只是下车,舅舅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只是下意识又朝窗外看了一眼,转头来才把身份证递给了舅舅。
许锦州接过身份证,走到男人身旁,把她身份证往前一递,意思是拿到了。
男人顺着许锦州的动作,低头看了一眼,突然扭头朝车里看来。这动作太猝不及防了,陈晨光明正大的偷窥,被抓了个正着。
男人撞上她的目光,似乎也有些错愕,不过很快恢复如常,朝她轻颔了下首,意思是在谢她。
陈晨没能看到他的眼睛,因为他站在背光的地方,虽然天空中有月亮露出的微光,但他头上那顶黑色的渔夫帽恰好将这微光给遮挡完全。
有些不凑巧。
陈晨想。
等她回神儿,想要对那感谢意义的颔首作出反应,男人已转头随着舅舅许锦州的脚步进了酒店。
酒店门前,灯光灿烂。
陈晨咬着唇,她低头,忽然想起他有些发烫的手指,有些后悔自己的反应为什么总是这么迟钝。
有没有发烧?
她忘记问了。
*
到家后陈晨吃了阿嬷跟舅妈做的糖酒炒白果,梭子蟹爆蛋,还有红糟炒笋和丝瓜花蛤汤。
吃完后,陪着夜猫子表妹楠楠玩儿了一会儿,小人被她玩儿睡后,抱进舅舅舅妈的房间,她就上楼洗漱。
陈晨的房间在小楼的二层,她跟爸妈从小不生活在一块,长到后即便爸妈不再出去奔波,定居在馥市,她还是除了年节回去住外,放假基本都住在阿嬷家的二层洋房。
舅舅许锦州跟阿嬷当然一百个愿意,舅妈冯丽也是把她作亲闺女带,表妹楠楠又喜欢她,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陈晨洗完澡,倒躺在床上,湿头发顺着床尾落在木质地板上,不一会儿地板上躺满了晶莹的泛着木纹的水珠。
陈晨看着贴满星星贴纸的天花板。
她在回想,车开向明亮处,意料之外的那一眼。那应该,可以称之为,惊鸿一瞥的一眼吧。
尽管那一眼很短,尽管隐匿在树荫里闪烁的街灯并不算绚烂,使得他的面孔看起来不那么清晰可辨。
但距离太近了,陈晨不由得觉得心颤。
她开始回想,21年,自她出生到现在这漫长的21年间,有见过比他还要好看的人吗?
这么想着,为表严谨,陈晨把她从上幼稚园开始一直到大学期间,觉得好看的异性都拉出来比较了个遍,最终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该怎么用语言来临摹他的长相呢?
她率先想到他身上的白衬衫,想到他长腿上的黑西裤,还有他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显然有什么拍摄工作,却因为带了帽子,上车后,取下来,发型有些凌乱了,丝丝缕缕吹散在额前。
她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他丝缕额发下的一双眼睛。
眼角锐利似乎带了钩,眼线却狭长着拉扯到眼尾,包裹着墨色的瞳孔。
抬头直视她的那刻,这瞳孔如同看不到尽头的黑洞,移开了偏偏又带着些不为人察觉的散漫。
陈晨最后是用这么一句话来总结概括他的:秀气足而张力强,气质沉稳安静。
还有他真的很白很白,就像,陈晨扭头,突然看到了窗外梢头上盛放的玉兰。
就像夜色中泛着幽幽玉光的玉兰花。
陈晨盯着那玉兰看了一会儿 ,忽而皱起眉头 ,不知道怎的,对她放才下的“判词”无端又起了矛盾。
因为在她认知里,张力跟沉稳这两种特质有些不搭噶,似乎不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可偏偏……
她没再纠结,毕竟只有一面之缘,看什么都有些片面。
她又想到了其他,想到了同舅舅在回来的车上聊的只字片语。
刚刚爆火,
私生很多,
不得不寻舅舅的车,来个“偷梁换柱”,才得已勉强脱身。
这些信息在脑海里过了一遭,她突然翻身捞过手机,趴在床上。
打开百度,搜索舅舅口中新剧组的名字,很容易就找到了舅舅口中的“周老师”。
周老师
他的名字:
周云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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