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神都(3)

看着慈安帝虚伪的嘴脸,杨佑下意识的想去捻佛珠,一摸空,才惊觉佛珠被他搁在了明行堂内室的炕桌上,并没有带来神都。便将压襟的玉佩握在手中,时不时用拇指摩挲。

“朕欲封——”慈安帝的眼神直直落在杨佑脸上,审视之意明显。

杨佑的心重重一跳,来了!

“封你为亲王,安儿为世子,他也渐渐大了,不好顶着个小公子的名头晃悠。”

“臣不敢!”杨佑起身,跪在地上,头抵着地,只做惶恐之色。

“先帝遗诏也三年了,”杨平对着跪在地上的杨佑,颇为亲近道:“你先起来,动不动就跪什么。”

“是。”起身后,杨佑也不敢再坐回去,就这么站在下首,战战兢兢的模样让杨平满意极了。

“先帝仙去,朕也不好立刻改了先帝的意思。只能依旨意让你去当什么凉州废王。咱们兄弟五人,如今只剩你我了。”杨平像是说到了伤心之处,眼眶竟有些发红。

杨佑心中冷笑,皇帝当得不如何,戏倒是愈发做得好了!

这世上但凡是自己不想做的事,就借口说是旁人不让。先帝遗诏,好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叫他眼睛都看不清前头的路了。

“陛下朝乾夕惕,实在不易。还能为臣费心,实是臣之幸。”杨佑抬头,眸中隐有水光,全然一片肺腑之言呐。

“朕一早便有了打算,待到朕寿诞时,就给你册封。你我兄弟二人,同喜!”杨平大手一挥,又道:“就在宫里住下吧。”

“这不合规矩吧。”杨佑面上惶恐,心中更是惴惴不安,他在神都是有旧宅的。

“朕一早就叫人把湖心亭收拾了出来,那地方远离后妃住所,不打紧;偏又离朕的延英殿不远,咱们兄弟也能时时一处坐谈。

再说,你素来最爱风花雪月,那地方可春赏花、秋赏月、冬赏雪。围着湖,还种了梅花,白雪覆梅,当真一绝,你定然喜欢。”杨平将话堵回去,人在宫中,他才安心。

杨康身子骨弱,因为这,才将娶太子妃之事一拖再拖;如今,好容易成婚已一年了,太子妃、太子嫔、太子良娣、无名无分的侍妾塞满了东宫,无一喜讯传出。

杨安倒是康健,若将来康儿有个万一,杨氏江山,不能后继无人;否则,他也无颜对面列祖列宗。

“可,阿月三年才回神都一次,想带着孩子回娘家拜访。不怕皇兄笑话,阿月一早就对臣弟心心念念说着要回娘家看看呢。”杨佑没想到的是,杨平已经谨慎至此,连皇宫都不让他出去了。

“人之常情。叫陈茂实将宫禁牌子给你们,进出自由。宫门下匙之前赶不回,就带着孩子住一晚也无妨。宁大人这几年也老的厉害。大约也是儿女们都不在身边的缘故。”杨平显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为难人,“也叫宁大人好好享享天伦之乐。”

“谢皇兄成全。”杨佑再没了话了。

杨平却像是闲话家常般道:“朕记得,朕也给你指婚了一个崔氏女,不喜欢?”

杨佑端起桌上茶盏,饮了一口,缓缓道:“皇兄为我寻的这位王妃,容颜姣好,才华横溢,难得的是安分守己,实在合我心意。”

乍一听,好像很满意,貌美温柔,无一处不妥贴。但夫妻三年,这样的评价套在哪个神都女娘身上都行。

世家教养出来的女子,走出去,便是循规蹈矩,框架子里的木人,那一点灵动全在心里,不交心又怎么能看到?

杨平拿到的密报显然与他的话有出入,不过,夫妻两人之间生米都还没成熟饭,没什么感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至于女人之间那点子争风吃醋的事,也实在不值得拿出来说。

“你既然喜欢,怎么不带来?她虽是旁系,但到底入了主支,娘家也算是在神都了。”杨平眼神微微眯起,像是困倦了的模样。

“哎,安儿前段时间也不是怎么了,一病不起,太医看了无用,满凉州的大夫都寻遍了。王妃便想着孩子小,是不是在哪惊着了,便自请入佛堂,吃斋念佛半个月为安儿祈福。说来也是奇了,半个月后,安儿便好了起来。她却倒下了,”杨佑说起这事,口气十分沉重,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起初,是风邪入体,高烧不退,请了大夫开了药,服下去勉强止住了,后来不知怎么又反复了起来,便一直未曾好全,临行前,不过是勉强起身,送一送我。”

不经意瞥了一眼杨平的神色,又笑道:“说出来不怕皇兄责怪,若是这样还不能好,我只能厚着脸皮去问问萧君谋,不拘是驱魔的、还是祈福的,荐一两个来也好。”

“这样啊,下次若再有这样的事,尽管派人来神都,太医院什么样的好太医没有?”杨平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腰间玉佩,“萧君谋一个大老粗,手里能有什么好大夫,都是些治跌打损伤、刀伤箭伤的。”

十二岁就经历了家破人亡,携幼妹退居麟州。乌孙和鞑靼在麟州和凉州边缘。

凉州卫难堪大用,唯有世代从军的萧家萧君谋能抵挡一二,天策上将之位不得不给。可惜他那幼妹实在太小,否则,赐给太子做侧妃,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是。”杨佑拱手,“又叫皇兄费心了。”

“去吧去吧,朕也累了。”杨平闭上眼,人靠后依在隐囊上,阖眼睡去。

杨佑看了一眼皇帝,不过才几时,他的额角竟有一丝薄汗,这身子骨跟他也不差什么了,虚弱无能。

陈茂实候在御前走不开,便叫那位陈内侍将杨佑引到湖心亭。早就有宫人将他门从凉州带来的奴婢、行礼都安置好了。不过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宁如月也带着杨安回来了。

双目相对时,俱松了一口气,显然,贤妃娘娘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着人将安儿带下去安置,杨佑牵起宁如月的手,叹了一口气,道:“贤妃娘娘那,如何?”

宁如月神色凝重,鬓边的步摇也只是轻微摇摆,“妾瞧着,后宫里,似乎是这位贤妃娘娘理事。说皇后娘娘身子不佳,一直在养病呢。”

“还有呢?”杨佑被宁如月扶着手臂,转到了内室。

“爷,请个太医瞧瞧?”宁如月看着杨佑苍白的脸,面上是止不住的担忧,“妾观贤妃娘娘行事有碍,也不曾自报家门,想来不是出身七大家。”

储秀宫素来是宠妃居所,这位贤妃身姿绰约,眼角眉梢里俱是风情,做派不像是正经世家教养的女儿,倒像是……待她见了母亲,便晓得这位贤妃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我这身子,早就药石无医了。”杨佑本能地想要拒绝。

这些年,他私下不知见了多少游方神医,俱是无可奈何,早已不愿再多见大夫了,只是心念一转,又道:“罢了、罢了,请个太医过来把脉吧,免得你不安心。”

他的脉案除了废王府有一份,皇兄的案头应该也有一份吧。再把一次脉,便都能安心了。

宁如月先是劳烦湖心亭的掌事宫女去太医院,又叫了宁嬷嬷进来问人手安置,见安儿已经有人陪着玩了,稍稍放下心来。

“爷,妾想家去住两日,许久未见父亲母亲和家里的姐妹了,十分想念。”宁如月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了个“贤”字。

相伴多年,杨佑自然明白枕边人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可要我陪着你一起?”

宁如月咬住下唇,思忖半刻,摇了摇头,依偎在杨佑怀中,轻声道:“爷,我心里总有些不安。待我带着安儿在宁府住上一晚,你第二日过去接我和孩子,顺道也和我父亲见一面。”

次日,宁如月便求见了皇后,不出意外,长秋宫回话中宫身子不适,不便待客,只送来一份表礼,说是送与安儿的。宁如月收下后,便前往了储秀宫。

储秀宫中。

“她去求见皇后,又没什么错。”比起近侍的愤怒,贤妃倒是无比平和,“她是皇后,我非四妃之首,协理六宫已是逾越。若再不知足,闹出什么事来,就是陛下也未必保得住我。”

“皇后拒了,宫人说废王侧妃正朝咱们宫过来呢。”近侍小心觑了一眼贤妃,才轻声道:“娘娘,咱们可要?”

若是旁人敢这样怠慢,宫里的人自然有法子叫她有苦说不出。但贤妃摇摇头,皇上一早便告诉过她,废王身边的人若有事求到她跟前,若不是难事就应下。

皇上身子早废了,一月那么一两次的侍寝,也需借药性才能成事,子嗣之事更是痴人说梦。

她也不过才二十的年纪,就要在这深宫中苦熬,待到陛下龙驭宾天时,便也是她香消玉殒日。

思及此,贤妃只温声道:“将人好好请进来就是了。”一个命还不如她的女人,有什么好为难的。她算不上多聪明,但身居后宫,揣度圣意都成了刻进骨子里的本能了。

圣上自六月里病了一场,汤药便一直不曾断过,深夜她睡在君王身侧,半夜总会被惊醒,小心试探身旁人的鼻息。

宁如月看着储秀宫的管事姑姑似笑非笑的模样,心里惴惴不安,皇后与贤妃,摆明了是死对头。

拜见了皇后,贤妃只怕是要给自己脸子瞧了,可不拜见皇后,那便是将太子、皇后以及定国公江家不放在眼里。

一个是出身不显的宠妃、一个是出身世家的皇后;更何况,江、宁两家之间还有姻亲关系。若贤妃当真要为难自己,她宁家也不是吃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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