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统一前,南国与陈国均有五类官职,依次是司空、司马、司寇、司士、司徒,并称五官。
司空掌管礼仪、司马掌管军事,司寇掌管邢狱,司士纠察百官、司徒掌民事。
陈国战败后被南国吞并,朝中局势也发生了或多或少的变化。
原大司马因谋略失误致前期战败,如今遭罢黜也算逃过一死。现今司马一职由赵玄担任。
赵玄今年四十有余,出身武将之家,治军有方,谋略胆识也常被当今天子盛赞。近三年的对陈作战,赵玄所率领的军队所向披靡,以一挡十。如今大战结束,任司马之职朝野内外均无异议。
赵玄担任大司马职位之下又设左、右司马二职,均为赵玄下属,也为赵玄一手管理。其中左司马一职官职稍高右司马。
左、右司马职位受人关注。能担任此职位的人,也是朝廷心照不宣的新贵之人。
赵玄担任大司马一职朝野并不意外,但对于太子与赵玄一起定下的左、右司马人选,皆都是头次听到。
担任左司马的人叫做许长渊,右司马的人叫沈骁。
此次大战中,听闻军功第一的是人便沈骁,第二的便是许长渊。但令人不解的是,沈骁的职位却稍低于许长渊。
听说二人皆是从鹿城自愿参军的奴,私交不错,作战时也配合的甚为默契。
许长渊原本是燕国的富家子弟,因战败沦为奴,后才从的军。听说此人身形高大,皮肤黝黑,完全没有富家公子温文尔雅的气质,倒有着纨绔子弟的架势。可此人虽看似散漫,实则作战勇猛。
相比之下,沈骁的出身便是普普通通,颇有白手起家的意思。
听闻他也是燕国人,普通的农户之子,自幼父母双亡四处流浪。后面做了奴,在某个商户之家担任护卫,有些练武的底子。
照理说,一个从小流浪的孩子,能活着就不错了,最多担任护卫后多学些拳脚功夫做好看家护院的工作。可沈骁读书认字不在话下,甚至还熟读一些兵书,朝廷里有人便说,这为沈大人或许天生就是从军的料。
传言此人过目不忘,有勇有谋,身手也甚为了得。他生擒鹿城屠城将领张厉的事,连天子都知道。
除了生擒张厉,他与许长渊一起爬墙登城杀敌的壮举,也是大举振奋了军中士气。
战时的城墙,不管对哪方而言,都是重要的守护之地。而在一些局势下,进攻方只有通过爬墙翻越才能占据主动地位。如果不这么做,在城下的士兵只能不断被敌人的乱箭,火炮所攻击,耗得越久死伤越重。
而徒手爬上几十米的城墙异常艰难,要么中途会被人压制,要么就是稍不留意便会坠落,堪称九死一生。若能人能翻过城墙,登顶杀敌,便会极大激励军中的士气。
据说沈骁登顶后,许长渊紧随其后,两人以势如破竹之态杀数名士兵,并趁机取下将领首级,为战况带来了极大的转折。
这样类似的凶险事情,沈骁与许长渊做了很多,军功自然也排在了前面。
太子严礼也没想到,一个鹿城竟有出了两位非凡之人。特别是沈骁,做事谨慎,有胆有谋,一个自幼流浪的农户之子,有了今日更是难得。
赵玄在沈骁入军营不久就注意到他了。
沈骁与许长渊一块入的自己军营。本来他对从军的奴就没什么期望,按安排在军营做粗使就算了。可这两人进参军没多久,就自愿上战场。
赵玄本不会理会两个奴上战场的事,要是身手不错,会有人看着安排的。
可他有日碰巧巡视军营的时候,看到沈骁与许长渊两人在比武切磋,周围一片围观士兵的呐喊声。
他看的出这两人是天生的好身手,沈骁专门习过武,在技巧上更高明一点。许长渊虽习武不多,但个子天生高大威猛,有股骇人的莽劲,倒也难分上下。
等知道这两人是奴自愿从军以后,赵玄便把他们安排在了自己亲自带的队伍里,让他们与其余士兵一起训练。
他亲自带的队伍人数不多,能在他赵玄手里硬生生扛下各种训练,坚持日复一日高强度训练的,便是当之无愧的精兵。沈骁与许长渊便是精兵中的两名。
许长渊虽也优秀,但赵玄与太子的眼光一样,皆认为沈骁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性格坚韧,为人谦和,做事谨慎,作战又有勇有谋。赵玄听许长渊说他读过兵书后,便随口问了下他的看法,没想到倒有些难得的独特见解。等到后面见识到他过目不忘的好记性后,更是觉得这此人可贵。
更让他意外的,是沈骁生擒张厉的事情。
作战时将领被抓并非什么奇怪的事,可对方是悍将张厉。事后听说沈骁是杀了张厉的马,把张厉直接从马上扯了下来。若不是许长渊拦着,沈骁怕会违背军令,当场杀了张厉。
他知道张厉是鹿城屠城案的将领,却不想一个燕国人为奴后会如此愤恨张厉。直到从许长渊口里得知他爱慕自己的主子,也能理解一个男人的愤恨了。
沈骁从军功来说,已经按照南国士兵最高的奖赏封了公乘之爵位。虽不是官职,但岁俸四百石,田宅二十顷,赐二十宅。若换一般人可能也就止步与此了。
可他似乎并不在乎爵位,他更想要的是官职。问其原因,他说想以微薄之力让这个世间好一点。
赵玄与太子也希望他能为朝廷效命。赵玄原本打算给沈骁左司马之职,但与太子商量后,还是决定给右司马之职,由许长渊稍微牵制着。
左、右司马不论哪个也算要职,之所以没有给他左司马,是因为沈骁以前从未拥有过权力。一个没有拥有过权力,还总被各种权力践踏的人,生怕给了权力后驾驭不好权力,还会被它所反噬,以至性情,品行都发生变化。
他对许长渊能放心一点,毕竟他虽后面也为奴,但以前是富家子弟,知道权力是什么东西,虽有点纨绔之样,但也是心性坚韧之人。他与沈骁在军中默契,私交也不错,手里的权比沈骁稍微大一点,看到问题也能及时控制住。
许长渊对自己担任左司马一事不解,他也认为沈骁是可以胜任左司马的。等赵玄说明缘由后,便很肯定的说,沈骁一直都会是沈骁。
赵玄只当他们私交不错才会这么说,反正任职后看看他们的情况,自己用双眼观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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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都城兴平的邢狱里,关了一个臭名昭著的陈国将领张厉。
虽陈国已经并入南朝,但四处都有些小动作,随时想让南朝不安分。
没有立即杀张厉,也是太子的意思。一是还有很多话要问,二是方便作饵,吸引那些想要救他的人。
阴暗的牢内,张厉被一个十字样的木桩控制着,身上遍布被审讯的伤痕。他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每天按时被人灌着药,让他清醒却无力自尽。
他已经习惯这种状态了,每日习惯性的沉默,闭着眼等着时间慢慢消耗着。
张厉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估计又是来审讯的,头都不想抬一下。
那个人慢慢的走过来,在他面前停下,冷声问道:“鹿城的女人,都被卖到哪里了?”
张厉没想到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这个让他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千刀万剐的人。
这个人不要命的冲向他,砍了他的战马,像要与他同归于尽一样,跟自己一个将领血拼。更没想到居然真有本事把他生擒了,还差点杀了自己。
张厉承认他身手是真的好。要是在陈国碰到他,都想让他做自己下属了。
他被生擒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他的名字,他叫沈骁。
而现在,他缓缓抬起眼看着那个人。
沈骁不再是士兵的装扮,穿着司马府的黑色官服,身子愈发挺拔,也多了威严的气息,此时正一脸冷峻的看着张厉。
“看样子,沈骁你最近过的不错呀。”他像是看到了老朋友一样,熟络的笑着。
沈骁当初生擒自己的的时候,也问了他这个问题。
他没有回答,差点被他杀死,然后就被拖下去严加看管了。
如今,沈骁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张厉知道,这定是他的弱点。
“你放我走,我就告诉你。”
他与他谈着条件,下一瞬就被他揍了一拳。
“我再问你一次。”沈骁知道他想玩的把戏,“鹿城的女人,都被卖到哪里了?”
张厉看到沈骁眼里的阴霾,似乎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大约知道沈骁恨自己的原因了。
他那么拼命的要杀自己,不止与功名有关系。若他真只求的是功名,便不会是现在这种阴霾的样子。
他笑了,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快活。
“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很漂亮呀?”张厉声音嘶哑,语气中却慢慢有了屠城时的疯癫之态。
他想到鹿城里有沈骁所关心的人,便由衷的感到愉悦。
沈骁不说话,便是默认。
张厉开怀大笑,笑了很久才终于停下来。
沈骁背着的手攥的更紧了。
“你早都猜到了不是吗?还特意来问我。”他嘲笑着他,“那个人有多漂亮,身上有没有特殊的印记,让我想想我有没有玩弄过她......”
沈骁上前揪着他的衣领,额头青筋暴起,从未有过的大喝起来。
“我问你那些女人都被卖到哪里了!”
“沈骁你呀。”他觉得这人实在太可笑了。
看着他愤怒的眼,张厉怜悯的望着他:“你觉得漂亮女人,能有几个活着被卖掉?”
沈骁抓着他衣领的手定格在了那里。
张厉注意到了他的反应,他很喜欢看他痛苦的样子。
他继续说着残忍的话:“漂亮女人落到我们手里基本都活不过三天。因为玩的人太多,她撑不住的......”
话音未落,一记重拳又砸在脸上。
张厉吐了口血,咳嗽了几声后,还是不依不饶的说。
“要是你找到的人非常漂亮,那她用不了那么久,两天就被我们折磨死了。”他神色疯狂的看着他:“就算苟活下来,也迟早被其他男人折磨死,比如妓院的恩客们。”
张厉期待的看着沈骁的神情。他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折磨他,也想让自己死的快一点。
牢里的日子,他也受够了。
可他没等到沈骁出手,就被许长渊下狠手揍晕了过去。他一直在外面留意动静,生怕沈骁真杀了张厉。
这张厉说话激人也确实有一套,眼看沈骁快要失控,许长渊几拳过去强行让他闭嘴了。
他知道沈骁走到现在都是为了鹿城的那个主子,生怕他行刑前杀了对方,忙把他拉出牢房。
“你冷静一点,他可能是骗你的,可能你的主子那几日不在鹿城。”
这个希望虽渺茫,却能让他稍微平复下。
是呀,也许一切没有那么糟糕,也许他走到现在的努力并不是白费。
他不敢想象张厉说的那种结果,但理性又告诉自己,这种可能是极大的,但他不能这么想。要是这样,他走到今天是为了什么?他当初就不应该走,应该好好做她的侍卫,陪她,护她的。
许长渊还记得沈骁在军营里听到鹿城屠消息的样子。
平日冷静的他脸色变得煞白,整个人发疯一样的要回鹿城,硬是被自己拦下下来。军法严苛,他根本不能出去,不然只有死。等后面知道鹿城屠城的为首将领是张厉后,更是发疯一样的要取对方性命。
他虽宽慰沈骁,却也知道张厉的话或许才是真相。而张厉的话也确实刺激到他了。
许长渊几乎很少看到沈骁这样失态,除非跟自己主子有关。
他看着沈骁将胳膊撑在墙上,苦苦支撑着自己,但终于还是无力的坐了下来。
然后,就看他低着头,用手半捂着脸,身体终究还是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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