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长桌中央的香槟塔上,层层叠叠的玻璃杯盛着琥珀色的液体,顶端的气泡缓慢上升,破裂时几乎无声,却像是为这场杀青宴铺垫了某种隐喻般的背景音。塔旁的白玫瑰与香槟色洋桔梗缠绕成束,花瓣上还带着人工喷洒的水珠,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而那座三层高的杀青蛋糕就静置在花束另一侧,奶油裱花精致得如同艺术品,上面用巧克力酱写着“亦菲圆满杀青”,边缘点缀着细小的银箔糖珠,低调又显贵。
墙上的巨幅LED屏循环播放着拍摄花絮,画面切换间,将在场所有人的思绪都拉回了那些日夜颠倒的拍摄时光。
先是雨夜片场,镜头里的柏油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林亦菲穿着单薄的戏服站在路灯下,雨水打湿她的发梢,睫毛上挂着水珠,却依旧眼神清亮地念着台词,身后的顾歌戴着黑色耳机,眉头微蹙地盯着监视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机身;
下一秒画面跳转至冷清的老剧院,红色丝绒座椅落了薄尘,舞台中央的追光灯孤独地打在空地上,林亦菲穿着复古长裙,在空旷的剧场里一遍一遍走位,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再后来是排练厅,镜面墙映出她反复练习的身影,顾歌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剧本,时不时抬手示意她调整姿态,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这些片段没有刻意的剪辑,却带着最真实的温度,与眼前觥筹交错的热闹形成了奇妙的呼应。
笑声是有的,从角落的道具组传来,几个年轻小伙子正举着酒杯互相打趣,说着拍摄时因为紧张差点弄砸道具的糗事;
祝贺是有的,制片人拉着林亦菲的手,语气热络地说着“以后一定大火”,眼角的笑纹里满是真诚;拥抱是有的,各种演员和林亦菲拥抱,说舍不得分开。一切都完美得像提前设计好的纪录片,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挑不出半分错处。
“来,敬我们的亦菲。”
顾歌的声音突然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瞬间压过了场中的喧嚣。他端着香槟杯站起身,在场的人纷纷停下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原本流动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片刻。
“敬我们的林亦菲——”他顿了顿,目光穿越人群落在林亦菲身上,那眼神深邃而专注,像是包含了太多未说出口的情绪,“她不只是我心里的演员,也是整部戏的心脏。没有她,整部戏就立不住。”
话语落下,场中响起零星的掌声,很快便汇成一片。顾歌没有停下,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真情流露:“有些演员,演活了角色,也走进了你的生活。对我来说,林亦菲不只是角色的灵魂,更是我青春的一部分。”
最后一句话出口,全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负责记录花絮的摄影师像是早有准备,镜头立刻调转,稳稳地对准了林亦菲,将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捕捉得清清楚楚。众人的目光也如同聚光灯般聚焦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探究,也有几分心照不宣的暧昧,空气里仿佛弥漫开一层薄薄的雾气,模糊了边界,也放大了情绪。
林亦菲被这突如其来的注视推到了中央,脸颊微微发烫,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浅淡却得体的笑容,拿起桌上的香槟杯,轻轻晃动了一下,杯壁上的水珠随之滚动。“也敬顾导,”她的声音清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巧妙地化解了场中的尴尬,“谁让他比我们戏里的角色还像个失语的演员,心里藏着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剩寥寥几句。”
话音刚落,坐在不远处的陈慧敏老师拿起叉子,叉了一小块桌上的拿破仑蛋糕送进嘴里,酥松的外皮在齿间碎裂,甜而不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她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然后抬起头,轻轻一笑,眼角的皱纹里满是温和的笑意:“我这年纪得吃点甜的,不然看戏容易腻。”
一句话逗得全场哄堂大笑,刚才那点微妙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林亦菲也跟着笑了起来,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握着酒杯的手指也松了些力道。
顾歌看着她的笑容,眼底的深情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他轻轻笑了一下,放下酒杯,迈开长腿,一步步朝着林亦菲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平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尖上,在场的喧闹声渐渐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的身影,好奇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走到林亦菲面前站定,顾歌微微俯身,姿态优雅而绅士,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得体:“林小姐,愿意赏脸,请你跳一支舞吗?”
林亦菲愣了一瞬,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出跳舞的邀请,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周围的起哄声却顺势就上来了,露思更是带头拍手,喊着“亦菲姐快答应”,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气氛热烈得像是要把屋顶掀翻。
她定了定神,压下心底的慌乱,唇角扬起一抹浅笑,刚准备伸出手——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林亦菲身后伸了出来,精准地抓住了顾歌悬在半空中的手。那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坚定。
林亦菲一惊,猛地反过头来,看清来人时,眼底的错愕更甚。是沈凌赫。他怎么又折返回来?
沈凌赫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眼神,此刻却锐利如鹰。他握着顾歌的手,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心里却在暗自感叹自己的聪明——幸好他赶得及时,绝对不能给顾歌这样接近林亦菲的机会。
“顾导若是想跳舞,不如我来陪你。”沈凌赫的声音磁性十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调侃,打破了刚才那略显暧昧的氛围。
顾歌显然也没料到沈凌赫会突然出现,微微一怔,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随即也勾起唇角,礼貌地回应:“沈影帝,你来得真巧。”
沈凌赫唇角微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语气却依旧温和:“我错过了开场,不能错过压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回顾歌身上。
这句话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所有人的笑声在一瞬间凝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宴会厅的音响里突然响起了音乐。那是一首华尔兹的古典重编版,开篇便是大提琴低沉而悠扬的旋律,像是情人在耳边低语,紧接着,鼓点缓缓加入,节拍平稳而有力,有如心跳般,一下一下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小提琴的旋律穿插其间,增添了几分浪漫与缱绻,却又在不经意间带着一丝暗流涌动的张力。
顾歌收回目光,脸上依旧挂着礼貌的笑容,握着沈凌赫的手没有松开,指尖却悄然加了力道,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沈凌赫的力道极稳,丝毫没有被他影响,反而微微回握,那力道沉稳而坚定,像是一场无声的宣言,宣告着自己的立场。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在灯光下缓缓步入舞池中央。水晶灯的光芒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光洁的地板上。
舞池周围的人纷纷自觉地后退,为他们让出足够的空间,目光都紧紧地锁定在两人身上。
一开始的舞步还算平稳,顾歌的动作优雅流畅,每一个旋转、每一个迈步都精准得如同教科书,带着导演特有的掌控力,将华尔兹的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而沈凌赫的舞步则带着一种演员特有的爆发力,看似遵循着节奏,却在不经意间打破规则,步伐间多了几分随性与不羁。
他们像两条交错的河,在舞池中央一次次错身,又一次次回望。顾歌的眼神冷静而锐利,仿佛在审视对手,又仿佛在透过沈凌赫看着什么;沈凌赫的眼神则带着几分张扬与挑衅,却又在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林亦菲被围在人群中,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舞池中央的两个人,她看得清清楚楚,他们这不是在跳舞,分明是在较劲,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带着无声的交锋,比戏里的任何一场对手戏都要激烈。
在外人看来,这却是一幅极其赏心悦目的画面。两位顶流男人身形挺拔,气质卓然,舞步配合得看似默契十足,每一个旋转、每一个转身都流畅自然,帅得离谱,周身的张力几乎要溢出屏幕。有人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快门声在音乐声中若隐若现,还有人低声议论着“这颜值简直是视觉盛宴”“两人的气场也太强了”。
但知道里头故事的人,比如一直关注着这边的陈慧敏老师,心里已经开始默数,这场无声的较量中,火药桶上到底有几根导火线。他们都清楚顾歌与林亦菲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也知道沈凌赫对林亦菲的心思,如今这三人齐聚一堂,还上演了这样一出“双人舞”,显然不会那么轻易收场。
音乐的节奏慢慢加快,鼓点变得愈发密集,小提琴的旋律也变得急促起来,空气中的张力越来越浓。沈凌赫在一个优雅的旋步后,忽然脚下加了半拍,趁着旋转的惯性,往前一步逼近,硬生生将顾歌逼到了舞池中央的位置。那一步迈得极有分寸,不至于失礼,却足够多出一分侵略性,像是在宣告自己的主导权。
顾歌没有退,也没有慌,反而反手抬臂,手肘微微弯曲,像是做出了“接受挑战”的姿态。他顺着沈凌赫的力道,带着他完成了一个更加迅猛的旋转,借势将身体的重心压了回去,瞬间反客为主,将沈凌赫逼得后退了半步。
两人的胸膛几乎擦过,白色与深灰色的衬衫布料相互摩擦,拂出轻微的声响。灯光下,能清晰地看到两人紧绷的肩胛线,肌肉随着动作起伏,每一次发力都带着无声的较量,比任何一句台词都来得直接,都来得有冲击力。
林亦菲站在圈外,握着酒杯的手越来越紧,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舞池中央的两个人吸引着。明明是一首浪漫缠绵的情歌,却被他们跳出了斗牛般的剑拔弩张,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对抗。
音乐渐渐推向**,大提琴与小提琴的旋律交织在一起,鼓点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沈凌赫在一个旋转的间隙,忽然凑近顾歌,嘴唇几乎贴在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导演,您拍戏的镜头真干净,不知道心是不是也一样干净,能容得下那么多藏在心底的念想?”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尖锐的试探,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想要剖开顾歌伪装的平静。
顾歌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还微微上扬了几分,他同样压低语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演员演戏太真,总是容易让观众信以为真——尤其是你这种天生就会演戏的人,连真心都能掺着假,谁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两人的对话如同冰面下的暗流,无声却汹涌。
鼓点猛地一顿,弦音骤然收紧,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下一秒,音乐的节奏陡然加快,两人的步伐也变得越来越急,旋转、反推、逼近、后退,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张力,舞池里的空气仿佛都被他们搅动得燥热起来。
顾歌眼神一凛,准备做最后一个收尾的转身动作,这个动作难度不低,需要极强的平衡感与爆发力,能为这支舞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然而,就在他转动身体的那一瞬间,沈凌赫却像是预判到了他的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跟上了同样的转身动作——
两条轨迹几乎重叠,脚下的舞步相互碰撞,沈凌赫的脚在地板上一滑,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朝着一侧倒去。顾歌反应极快,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他,想要稳住他的身形。但沈凌赫的体重不轻,再加上惯性的作用,两股力道相互拉扯,反而产生了强烈的反作用力。
“——嘭!”
一声沉闷的声响打破了音乐的节奏,两人几乎同时倒在了舞池中央的地毯上。顾歌的手还紧紧地扣着沈凌赫的手腕,另一只手为了支撑身体,撑地时速度太快,在柔软的地毯上打了个滑,没能稳住重心。沈凌赫则半跪半跌地压在他身上,一只手撑在顾歌身体两侧的地毯上,另一只手还被顾歌握着,姿势极其狼狈,也极其不体面。
空气里弥漫着香槟气泡破裂的甜腻味道,混合着两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与须后水味,形成一种奇异的气息。
顾歌皱了皱眉,正想起身,沈凌赫也同时发力,准备撑着身体站起来。就在两人同时抬头的那一秒——
他们的唇,毫无预兆地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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