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逐渐清醒,双眼缓缓睁开,入目是白茫茫一片的天花板。
余光扫到一旁坐着人,但金芝熙没出声,只是安静的卧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脸和唇没有一点血色,苍白得像雪一般。
回想起自己发疯般攻击刘晟俊的样子,自厌的情绪将她拖进深深的漩涡里。
金芝熙你看,你永远无法逃离…她自嘲地想。
许久,她扯了扯嘴角,窗外的余晖照进来,落在她脸上,映出她淡到极致却又昳丽的脸色。
“是不是很可笑?”她问,许久没发病了,她以为自己好了,现在却像个废人一样被绑在这。
闻言,李洙赫鼻头酸得厉害,他走上前,忍住涩意,抚了抚她微凉的侧脸。“我在。”他说。
他到现在还清楚记得护士说的一字一句:
“刘小姐之前有伤害自己的行为,束缚最好别解开。”
金芝熙侧了侧脸,有意避开他的触碰。
她闭上眼,不去看他。
“我想一个人待会。”
李洙赫的手顿住,直起身默默看着她,最后还是将束缚带解开了。
“好。”
等他离开后,金芝熙才睁开眼,慢吞吞坐起身。双眼不聚焦盯着前方好一会,才有动作。
似乎想起来手机这东西,偏过身在床头柜里翻找。去拉抽屉的手却在半路停下。
左手腕上多了三条手链。
她将手举起在眼前,是克罗心的青金石、绿松石、黑曜石,以往它们都在另一个人手上。
原来他来过了...
想起他的行程,就知道他肯定是极限挑战时间,估计回到日本都没能休息。想到这,她不由觉得苦涩,自己真的是个麻烦呢。
另一边
“专务,有小姐的报告。”
“说。”刘晟俊放下手里的文件,看着金秘书。
“那边说小姐已经清醒了,不过反应比较慢淡。另外..”金秘书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小姐似乎不想有人探视,李洙赫xi出来后就没进去过了,一直守在门口。”
他话刚落音,放在桌上的手机就振了下。
下一秒
刘晟俊站起身,往外走。
“备车,去医院。”
病房门口
“她想一个人待着。”李洙赫拦住想要进去的刘晟俊。
结果他只是侧眼扫了下李洙赫,直接推门而进。反倒是紧跟其后的金秘书出口解释,“是小姐让专务来的。”
“幼娜..”
刘晟俊低低唤了一声,却没上前,害怕再次刺激到她。
金芝熙也不看他,只是低着头摩挲着手腕上的手链,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神情。
只听到她不紧不慢带着寒意的声音,“那个人呢?”
没有点名道姓,彼此两人都心知肚明指的是谁。
“你这次又放过她了?”她抬起头直直盯着刘晟俊,不带着任何情绪,眼眸寂静得像深渊般。
刘晟俊忍不住往前了半步,语气有点急乱:“没有,人在楼下病房,派人守着,幼娜,欧巴…”
金芝熙打断他,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她说:“这次就不用劳烦你了,把人放了。”
她不会再期望任何一个人,只有自己才不会让自己失望。
“幼娜你…”刘晟俊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好,她不会透露如何一句,你放心。”
“我要出院。”金芝熙掀开被子,态度强硬,“送我回老宅,我要见父亲。”
“好。”
—————
书房里
“决定好了?”
“是,坚决得不能再坚决。”金芝熙认真看着眼前的父亲,“您所担心的也绝不会发生。”
“一切以刘家华实至上。”她坚定。
刘先生静静看着她,见她在他的打量下仍不变色,才转移了视线。
“明天会放出消息你回来的消息。”他将手边的文件推到边缘,示意金芝熙接过。“半个月后你和晟俊代表华实出席,刘常务。”
刘常务..只比专务低一级吗...金芝熙目光闪了闪,翻开文件大概扫了几行,是半个月后韩国与美国企业会谈,也是达成合作的重要契机。
话说李家这次项目似乎和华实是同一个方向啊,真是个强劲的对手,只不过鹿死谁手,没人说的准。
“另外,你养猫养狗我不反对。”刘先生意有所指,“但我不想看到任何实质性的传闻。”
金芝熙指尖动了动,随后扬起一抹笑,“您放心,只是朋友。”
刘先生目光像是不经意间落在她缠着纱布的手,神色平静的看不出情绪。
“我不想看见刘家有精神病以及家族内斗的传闻,这半个月该收拾的处理好。”
“是,我会处理好的。”金芝熙脸上笑意不变,只是衣服掩盖下的身躯泛起一片寒颤。
机场
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独自一个人穿梭在人群中,偶尔擦肩而过的人奇怪地瞄几眼这个脸埋进外套里的人,嘟囔几句怪人,丝毫没发现是红火艺人。
停车场偏远的位置停着一辆商务车。
权至龙上了车后摘下帽领,疲惫不堪的脸露了出来。
“我晚点还有通告,我们就在车上说。”做好造型的李洙赫贵气的充满着攻击性。
“你还记得高二左右芝熙消失了一段时间吗。”李洙赫将手里的报告递给权至龙,“那时她在医院接受治疗,连刘晟俊都不被允许探视。”
报告里是那段时期医生对刘幼娜的监视观察日记,记录着她每天无数次的崩溃,甚至于寻找各种方式伤害自己。
权至龙大力捏着报告,边缘皱起不成样。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绷起的神经让他听到了胸腔里跳动的心。
“为什么...”明明这个时候他与她还没发生那件事,让他悔恨交加的那个雨夜。
“因为全暖媛。”李洙赫情绪复杂,这个名字他们都无比陌生,却差点困住了金芝熙一辈子。
“全暖媛…”权至龙呢喃,试图在高中的记忆图册里找出对这个名字的印象。
‘至龙至龙,明天放学后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记得和权妈妈说哦。’回忆里的她抱歉地笑着,随后小声嘟囔着,‘暖媛她很少这么突然约...’
后面还说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
是了,权至龙猛地坐直,这次过后芝熙就没来公司了,正宇哥说她被爸爸那边接回去生活一段时间。
“我想起来了,是芝熙朋友,全暖媛是她隔壁班的。”权至龙抬起头,眼神迫切地望着李洙赫,想要一个答案。
“死了。”李洙赫没看他,只是垂眼看着鞋尖,声音带着几分后怕,“在学校的体育馆,芝熙是发现尸体的第一目击者。”
权至龙瞳孔一缩,车里一时寂静无声。
李洙赫半阖着眼,想起报告里警官对案件的陈述:
通过死者的手机发现,其与第一发现人金某是好友,因金某最后一节为体育课,两人约好放学后在体育馆门口碰面。
当时金某和另一位学生负责将上课用的体育器材放回体育馆并整理。其中因为金某精神受到冲击,其家人拒绝警方探视。我方只能从另一位学生问询。
以下是学生对发现尸体的回忆:
当时我和芝熙收拾好器材时已经很晚了,学生差不多都离校了。搬回体育馆的路上我跟芝熙说有亲故在校门口等我,芝熙就让我等会将器材搬到体育馆门口,她来收尾让我先走。等我们到体育馆时,大门是关着的,我放下器材和她说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结果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东西砸地的声音,我转头看过去,发现是芝熙跌坐在地上,器材散落一地,而大门打开了一点。我担心的想去扶她,却被她叫住,我才发现她全身都在抖,惊恐地喊着让我别过来快报警。
值班老师很快就过来了,她走到芝熙身边似乎看到了什么也尖叫了一声,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将芝熙扶到一边远离了大门,一直等到警察过来。
该口供与值班老师的符合,且经过对现场的勘察,发现死者是从叠高的马扎摔落,被地上的器材刺进身体,最终流血过多而死。
虽然调查过程中曾有学生举报班级里有学生与死者关系不恰,存在霸凌现象。但是经过走访调查,疑是霸凌的学生全某有不在场证明。
最终,我方排除故意杀/害的可能,认定为意外导致的死亡案件。
———
权至龙也看到了案件陈情这页,“芝熙她…”他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情绪乱成一团。
发达的创作能力和想象力,让他仅凭陈述就能在脑海里拼凑出当时的场景画面,更加能想象到金芝熙发现尸体是好友时的那种绝望。
“我和刘晟俊达成合作。”李洙赫抬眼,缓缓注视着权至龙,“他想弄清楚芝熙抵触他的原因....”
权至龙打断他,“那是你的事。”他冷冷的看着李洙赫,“他那种人,我巴不得让他消失。”
李洙赫定眼看了他几秒,见他厌恶中闪过一抹心疼,知道另有内情,也不再说刘晟俊。
“这是开端,然后就是你...”权至龙脸色瞬间变差,李洙赫没打算放过他,“没记错的话,金真儿生日那天也差不多那段时间。”
“我们芝熙真可怜,刚从好友离世的打击缓过来,却又被她最亲近的人用语言狠狠羞辱了一遍…”恶意只带着讥讽。
“够了,闭嘴!”权至龙吼着,攥紧的双拳大力砸在大腿上,浑身微颤,面上掩饰不住的痛苦。
想要刺激他的是李洙赫,见他这样又不忍心的还是李洙赫。他轻轻捏着自己的眉骨,算了,反正不用特意针对,权至龙都已经被心里的罪意所吞噬了。
“你知道的吧,金芝熙是刘幼娜代表着什么。”李洙赫慢慢呼了口烟圈,“你要是...不如早点放手。”
“我无所谓一直这样下去,但你,可不会满足。”认识这么多年,他早已清楚权至龙是什么样的人。
这家伙绝对不会只满足于现状,说不定已经在暗地里虎视眈眈,想着把他清出局,一个人独占瑰宝。
“我不会放手的。”权至龙布满血丝的,早已被沼泽淹没的他只有绝路一条。
“那我直说了。”李洙赫勾起嘴角,“这盘棋只有我们俩是一方才有胜率,缺一不可。”
权至龙盯着他,眼神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李洙赫也不甘示弱,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流,空气都变得焦灼。
“好。”半晌,才听到他淡漠的回复。
首尔
从老宅离开后,金芝熙就回了自己在圣水洞的公寓。
这里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小窝,花费了她许多心思,真正有归属感的家。
距离上次权爸权妈来,家里又添加了许多小玩意,例如她正躺着的这个花朵沙发里,花瓣可以任意弯折,将人完全包裹在花心,变成花苞隔绝外面的一切。
金芝熙蜷缩在里面,静静地听着手机里轻柔的钢琴曲。已经尽量自我调节了,但席卷而来的情绪不愿意就此打住。
“咚咚”外侧的花瓣被敲响。
“请问我们芝熙在里面吗?”低哑而温柔的嗓音,权至龙耐心等着她的回应。
金芝熙没想到他会在这个点回来,相当于演唱会一结束,休息都没来得及,就回国了。
但是...
她抿着唇,不知道要不要回应他,她现在没有任何精力和人相处。
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轻轻敲了花瓣以示回应。
“好~”他的语调上扬,像是在哄小朋友。
这种情况下能够得到回应,权至龙松了一口气,证明她没有像李洙赫说得那样排斥所有人。
又或许,他不在被排斥的选项中。
金芝熙默默等着他下一步动作,却发现他没了动静。耳朵不自觉动了动,在声音里搜索他的信息。听脚步,似乎去了卧室,后面就没响动了。
静静听了一会,确定没声音后,她又再次沉寂。
放任意识在虚无缥缈中游荡,即将陷落梦境时,却被身后紧贴的热意所捕捉。
金芝熙迷茫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人圈在怀里。身后的人似乎刚洗完澡,炙热的温度紧贴着后背,隔着一层薄薄的丝质睡裙仍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水汽。
本来一个人绰绰有余的空间变得狭挤,她在他圈起的领地中翻了个身,避无可避只能贴在他的胸前,胸腔下的心脏强劲有力地跳动着。
她忍不住伸手,感受着与她不同的,顽强又鲜活的生命力。
权至龙半睡半醒,她一动,他也就迷蒙地睁开眼。唱了一晚的嗓子有点沙哑,低低唤了她一声。
“好坏…”他撒娇似地将头埋入她的肩窝蹭蹭,短茬的头发蹭得她又痒又麻。
金芝熙本以为他会说起她的事,却没想到权至龙只是将蜷缩的腿压在她身上,奶声奶气地抱怨着,“这个花好小,腿都伸不直~”
“好坏,芝熙肯定是故意买一个这么小的,就是不想我一起躺。哼,我就是要挤进来…”他嘟囔埋怨着,想只小猫一样张牙舞爪,却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金芝熙不想说话,但也不想听他絮叨,干脆抬头吻住他的嘴,这下羊入虎口。下唇被他咬着轻轻厮磨着,一点点深入,吸得软舌发麻。
“唔..”金芝熙难受得推了推他,毕竟她可没有他这么好的肺活量。
权至龙恋恋不舍地松开嘴,在她平复呼吸间还时不时啄一口,被她气恼地拧了拧胸口。
没多大力,却被他借此机会装委屈,哼唧唧地埋入胸口,在浑圆中蹭着,左右轻吻着软乎饱满的。
金芝熙任由他胡闹,一只手摸索着开关按钮,客厅的光束落在两人身上,空间变大了她才揪着他的头发不让靠近。
“至龙。”金芝熙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直视着他的眼睛,“就到此为止...”
权至龙有些不高兴地打断她,蹙着眉靠近,近到鼻尖贴着鼻尖,他身上香水的气息骤然与她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不要,芝熙好狡猾,得到了就想把人丢掉。”
金芝熙闭上眼,吸了一口气,不再给权至龙打断她的机会,“你来过医院,应该知道我有...总之我无法拥有普通人的那种情感关系,我的情绪、思想都是不健全的,我做不到像普通人那样看待喜欢或者爱,我极端又偏执,其实我就是疯子,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甚至可能会伤害你,不如到此为止,免得两败俱伤,好吗?至龙..”
“不好。”权至龙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慢慢环住了金芝熙,将她圈在怀里,“我不想也不会放手,芝熙如果你只是让我站在一旁作为朋友看着你,我会疯的。。”
金芝熙叹了一口气,她双手捧起埋在肩窝的头,在他直勾勾的眼神下,凑上去在他的嘴角轻轻一碰,随即离开。
“至龙,你看,我对你做的,也会对洙赫做。你真的有认真想过吗?我们这样混乱且没有责任的生活和感情,以及我们之间的不平等。这场关系可以由你说开始,却只能我说结束,只要我没点头,你到死都无法离开,更别说有其他‘女朋友’,你的一举一动即使我不想,也会有大把人为了讨好我而盯着你。”
“我就是烂人一个,这场游戏你和洙赫从来都不是来去自由的,没有平等,没有健康的感情,甚至无法拥有独占的羁绊...至龙,你可以拥有更好的,想要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人,你都可以得到。”
“所以,何必呢?”金芝熙淡然地不像在嘲讽自己。
权至龙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感觉没了那股清澈的少年气,淡漠的脸让人难以看透他现在的想法。
突然他勾起嘴角,笑意在脸上绽放,他伸手去勾金芝熙的手指,“好坏,故意想要将我吓走。”他笑着抱怨着,手却突然微微发力,将金芝熙扯近胸前。
“芝熙,这些你都不需要考虑,你只需要开心的参与游戏,无条件接受我们就行。既然我和洙赫选择了开启游戏,那我们就准备好了承担后果。你只要安心的享受我们给你带来的一切。”他低头轻轻咬在她圆滑的肩头,印下烙印。
“但这场游戏只能你、我、洙赫三个人,不能有任何一个人踏入这段关系。多一个,我和洙赫就解决一个。至于我和洙赫,玩不起的就踢出局。”他语气平淡至极,金芝熙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威胁。
她双手抵在权至龙的胸前撑直身,刚抬眼就直直撞进他褐色的眼眸,决然又带着丝阴鸷。
“好。”最终,她听到自己这么回答。
无法拒绝呢她想,她微微一笑,将手伸到他唇前。
“取悦我,现在。”恶魔的低语在召唤潘多拉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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