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此情此景,方余婉有些语塞,眼前的景象让她大脑一时宕机。

“郁晶为什么放学跟一群大叔在一起,难道她背地里其实是□□大哥女儿。不不不,搁这演电视剧呢。要不问问……”方余婉甩甩头,甩掉离谱的猜想,她不是妄下定论的人,还是绝定直接询问。

“你咋不回家,在这干啥呢?”方余婉眼神示意了一下郁晶身后的方向,脸上写满了惊讶与困惑,带着惊讶又疑惑的神情。

郁晶的脸色似乎白了一分,语速更快:“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是附近的人,巷子里……有流浪猫……”她急切地解释,甚至带了点语无伦次,“……我和他们……只是喂猫……真的!”她试图用身体挡住方余婉的视线,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天空青灰色的乌云漫然消散,阳光刺过云层,洒在湿漉漉的街角,带来一片豁然开朗。

方余婉将信将疑。郁晶的慌乱如此真实,与平日里的冷硬判若两人。她探头望去,巷子深处果然传来几声微弱稚嫩的猫叫。其中一个面相敦厚的大叔也走了过来,叹了口气:“唉,一窝小猫崽,被人扔这儿的,作孽啊……”

走近了看,那几个大叔面相确实和善,衣着也只是普通工人的样子。方余婉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疑虑并未完全消散——

方余婉父母的催促电话适时响起,打断了这尴尬的对峙。她匆匆告别,打车离开。后视镜里,郁晶独自站在雨中的身影越来越小,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

回到家后,家里的餐桌上早已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方余婉垂涎欲滴,拿起筷子就要夹菜,却被另一双筷子给拦截了。

“唉唉唉,还没洗手呢。”方余婉的姐姐方漫义正言辞地守护了香喷喷的菜肴。

“遵命遵命!还是我的好姐姐懂规矩。”方余婉嬉皮笑脸着打趣地眨巴眼。

“少废话哈。”方漫才不吃这一套。

方家算小康家庭,房屋装修风格简约中带着复古格调。父亲的几件古董摆件、母亲精心侍弄的花草鱼缸,还有节日里添置的小装饰,让整个屋子充满了温馨的生活气息。

暖黄灯光下饭菜氤氲热气腾腾,方余婉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自己高中生活的首月。

方余婉也忍不住提起街角的“惊魂一幕”。

“……你就为这吓一跳?”姐姐方漫嗤笑,“我看你是小说看多了。说不定人家小姑娘就是心善,跟街坊邻居一起照顾流浪猫狗呗。”

方妈也点头:“就是。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是实。你这同桌,听你说的,除了不爱说话,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待人接物冷点,未必是坏人。你看今天这事,不就是场误会?”

又提到被突袭表白的事。

“这男的也不看自己配不配啦。”方漫戏谑的语气调侃道。

“谢谢老姐。”

“你在谢什么。”

“你不是在夸我吗?”

“可能吧。”

“切,就是的。”

母亲的话有道理,但郁晶当时那种近乎失态的慌乱、还有那几个大叔在昏暗光线下模糊的轮廓带来的冲击感,实在无法轻易抹去。这非但没解开谜团,反而给郁晶的形象又蒙上了一层更深的、带着不安气息的阴影。她对郁晶的好奇,已经掺杂了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警惕。

久违的家庭团聚,洗去了学习带给人的一身疲倦。方余婉没有说分科的事,家里人对于这种事总是给她足够的自主权,对她的成绩也没有过高的要求。毕竟成绩还没出来,她自己也比较随缘——哪科考得好就选哪科呗。

刷企鹅空间时,方余婉看到初中校园墙换管理的通知,突然想起来曾经关于郁晶的事,最开始也是从这个墙上被爆料出来的吧……

夜色渐浓,困意袭来。方余婉眼皮打架,全然忘了关手机,也把明天要开学的事抛在了脑后。

在姐姐早晨夺命追魂喊后,方余婉成功的准时到达学校。放假到开学好像就是一睁一闭的事,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坐在了熟悉的教室。

不知道哪里传来成绩出来消息,大家一个个闪现到公示牌上在上千个名字中从前往后地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还没等方余婉起身,柳箐就跑来祝贺方余婉跟郁晶两个人。

“郁晶你是全校第一呢,方余婉你刚好排第十!唉,差点点就超过你了呢。”柳箐故作可惜的姿态对着方余婉。她脸上堆着笑,眼神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冷意,说完便坐下了,仿佛刚才的热情只是例行公事。

学校为了鼓励大家备考,承诺考进全校前十的同学会依次给予一千到一百的奖励。

等到围观人群稍散,方余婉在公示牌上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往下一瞟,排在第十一的正是吴夏薇。

“我靠,这次超常发挥了啊。”方余婉捂着嘴咯咯咯地窃笑着,完全没发现郁晶已经悄然站在了她身旁。

“太好了,一个班了吧。”郁晶嘴里喃喃道。

方余婉感到一阵寒颤,同桌在嘀嘀咕咕什么呢,怪阴森的。

分科意向表发下来。方余婉正纠结着选物理还是历史,郁晶忽然转过头,认真地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执着的探询:“方余婉,你选历史还是物理?”

这主动的询问让方余婉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她想起了“别换座位”的请求。郁晶想和她同班?这个认知让方余婉心里有点小得意,甚至脑补了一出“冰山同桌其实暗恋我”的戏码。

她扬起下巴、带着点小骄傲:“物理!谁说女生学不好理科?我偏要试试。而且我物理底子还行,背书太痛苦了。”

她扬起下巴、带着点小骄傲:“物理!谁说女生学不好理科?我偏要试试。而且我物理底子还行,背书太痛苦了。”

“好。”郁晶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我也是。”说完,便又恢复了她那副沉浸书海的冷清模样。

方余婉看着她的侧脸,那种感觉又来了——郁晶的情绪似乎总在即将流露的临界点被硬生生按了回去,像一扇即将开启却又被死死关紧的门。

那并非天生的冷漠,更像是一种刻意的、带着某种恐惧的压抑。人一般只会对自己珍惜的东西上,有着谨小慎微的情感。就像对待一件极其珍视又极其易碎的瓷器——太用力怕捏碎,太轻放又怕跌落。

她到底在怕什么?珍惜什么?方余婉心里的问号越滚越大。

想到这,方余婉偷偷自恋起来,原来自己魅力这么大,软磨硬泡还是挺有用的。切,第一次打招呼还假装不喜欢我。通过在内心无数次推理,方余婉觉得肯定是郁晶比较害羞,平时不喜欢表达,其实已经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分科在即,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了方余婉。她害怕错过了这次,那个疑问就再也得不到答案。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等待。

“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什么?”一开始,郁晶没听懂。

“为什么想我做你的同桌,为什么想知道我选什么科?”语气很温和,方余婉不想想审问犯人一般,她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但是郁晶有权保持沉默。

那本诗集被推到了方余婉的桌前,郁晶缓缓翻开第一页,赫然写着“二(4)班方余婉”的稍显稚嫩的字体。

时光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拨回。方余婉怔住了,记忆的潮水汹涌而来。此刻她才看清楚书名,是她曾经丢失的《飞鸟集》,很显然,久远到,她自己都忘记了。

“你的书?……我的书?”

“《飞鸟集》……泰戈尔的。里面……有很多你写的字,画的线。”方余婉的心跳如擂鼓。她完全想起来了!那是初二时,她特别喜欢的一本书,在上面写写画画了很多幼稚的感想和摘抄。后来莫名其妙就丢了,她还懊恼了很久。

“我……捡到了它。”郁晶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久远回忆的恍惚,“在我……最难的时候。”她没有说“最难”是什么,但那瞬间从她眼中闪过的、深不见底的沉郁和孤独,让方余婉心头狠狠一揪。

她抬起头,目光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清晰地落在方余婉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谢谢你,方余婉。”

方余婉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

她从未想过,自己随手写画在书页上的幼稚文字,竟然曾成为另一个女孩在“最难的时候”的陪伴?初中时的郁晶,那个被流言蜚语淹没的郁晶,到底经历了什么?这本失而复得的诗集,像一个沉重的信物,非但没有解开谜团,反而将郁晶身上的迷雾搅动得更加汹涌深邃。它指向的,是一段远比方余婉想象中更黑暗、更沉重的过往。

刺猬在弱肉强食的生物界中进化出了尖刺;哈密瓜将成长的痛苦化为香甜象征的纹路。曾有一个女孩,在人声鼎沸中,将伤疤养成了一身盔甲。“生人勿近”可能也只是她的虚张声势的伪装罢了。

只有经历过地狱般的磨砺,才能练就创造天堂的力量;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响。——《飞鸟集》

曾蚀骨她的痛,她只一笑而过。从今往后,只在意只想念值得之人。

公布分班情况的那天“郁晶、方余婉”这个熟悉的名字排列,是命中注定吧,也是因果使然。

她们还是在一班,坐在同样的位置。但是教室里人来人往,大多数人早已去往了新班级。要说还有旧识,可能也就柳箐了。

班主任已然来到教室,方余婉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庞,还是刘老师。本来还有点担心来了个灭绝师太,铁面判官,悬着的心,活下来了。

“首先,咱们把这个班委先选了哈。课代表就由单科最高的那个人来当,数学郁晶,语文……然后学委,方余婉……”

刘老师给了方余婉一个“相信你”的眼神,就继续有条不紊的安排别的事务去了。郁晶悄悄地为方余婉鼓掌祝贺,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方余婉为了分班考试,那段进出办公室的频率过高,刘老师早已眼熟。通过这么久的观察,在他看来,这个小女孩很努力很苛刻,非常适合做认真学习的领头羊,二话不说就给她“内定”了这个职位。

委任于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方余婉接。方余婉本人可不喜欢当小透明,爱闹腾,但不显摆。

某天午饭过后,方余婉像往常一样回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过的同学目光黏在她身上,还伴随着压低的、意味不明的议论。

“就是她,这个双马尾的……”

周围细碎的声音像蚂蚁爬上身,让人浑身麻痒不自在。方余婉清晰地察觉到,那些目光和低语绝非善意。她猛地停下脚步,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瞳孔骤然收缩,眉头紧锁,用凶厉的表情随机怒视一个看着他窃窃私语的同学。

好像在说“看柠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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