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上,两个半大的孩子就凌空悬挂在那里,雨灝被人抓住脚踝倒挂在上面,他胸口一直藏着的玉佩此刻也掉了出来,就在男孩的眼前晃着。
男孩看了,眼眶不自觉地发红。
他看到雨灝逐渐憋得发红的脸,为了用力连下唇都咬破了,他也感觉到了雨灝抓住自己的手已经在脱力了,可就算这样,雨灝也还是紧紧将他抓着,用力地喊他不要松手。
他有点不忍心了,也感觉到自己的手碗一点点的脱力了掌控。
“雨灝……”男孩开口,话音说得不舍而又艰难:“我……叫水冬华。”
男孩身体一沉,猛地掉了下去。
雨灝惊得猛地睁大眼睛,他根本就来不及出声,就被人给提了上去,同时他看到水冬华的身体掉下悬崖,快速地消失不见。
那瞬间雨灏吓白了脸,他张大嘴突然就发不出丁点的声音出来。抓着他的汉子刚把他逮了上去,雨灏白着小脸就忽地昏厥过去。
小小的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
“少主!少主!”汉子抱着昏厥的雨灏明显惊愕,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受了什么伤。
悬崖后,打斗的声音已经停了,除了被诛杀的六名黑衣人,余下四人全被活捉。
同时悬崖边这里的动静,也引起了姗姗来迟的上官老爷子与次子上官川的注意!
两人飞扑到悬崖边上,却被这里的景象给吓得一个趔趄,尤其是老爷子瞬间就白了脸色。
“怎么回事?雨灏受伤了吗?”上官川急忙奔跑过去,看了雨灏一眼又急忙追问:“还有个孩子呢?他在……!”
上官川猛地顿住,不可思议地朝悬崖下看了过去。
汉子忙道:“我迟了一步,没抓住那个孩子,让他掉了下去。”
“找……!下去找!”老爷子有些踉跄地上前,声音明显发颤:“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都给我下去找!!!”
汉子不敢耽误,将怀里的上官雨灝交给上官川之后,就转身带人离开。
老爷子顾不上他,只微红着眼眶朝悬崖边上走近,他看着悬崖底下,想从这里看到底下的景象,但……根本就什么都看不见。
“阿爹……。”
“为什么我总是迟了一步……。”老爷子哽咽着,紧握的手明显发颤:“当年我就迟了一步,现在还是迟了一步,为什么总是这样……。”
“阿爹,你别……。”上官川想让老爷子别这样,他想说那个孩子吉人天相,当年都没有死现在更不会死,可眼看着底下的深渊,这样的话上官川却说不出来。
这么苍白的安抚,任谁听了都不敢相信,别说掉下去的只是个孩子,就是个成年大人是武林高手,可谁敢保证就能活着?
不敢,就因为不敢,上官川更说不出话来,只能低头看向怀里白了脸色的上官雨灝。
……
这次突发的意外事件,给上官家蒙上了一层阴影,家中其他孙儿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看老爷子跟上官云和上官川两兄弟的神色也知道出了大事,尤其是被他们背回来的雨灝,自回家后就不曾醒过,请了郎中来看,只道是雨灝人太小,却受到了大惊吓,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老爷子得知孙子只是受了惊吓并没有受伤,转身就把自己关进祠堂里面,上官川却带着村子里的不少人不知道是去了哪,天黑了也不见回来。
房间里,老夫人守在上官雨灝的床前,看着小家伙昏睡的模样,一脸的愁容与心疼。
她……好像是知道了什么,却又不太确定。
“阿娘。”门边,上官云推门进来,低声地道:“我照顾雨灝,你去睡吧。”
“不用了,我也睡不着。”老夫人长长一叹,没忍住又问他:“今天村子里突然发生异动,到底是怎么回事?伪帝的人找过来了?还是他们找到那个孩子了?”
上官云眼底的痛色一闪而过,不由得咬了下牙:“他们找到那个孩子了。”
老夫人微微错愕,眼底一片果然如此,但是……
“那孩子呢?被他们带走了?”
“没有。”上官云道:“我们迟了一步,那孩子掉悬崖下了,二弟如今带人正是在悬崖底下找他的踪迹。”
老夫人听着抿紧了唇,她垂下头去,只盯着床上的上官雨灝不再说话。
“阿娘……。”
“其实……我全都知道。”老夫人声音沙哑,明显是哽咽了:“从当初你阿爹决定辞官归田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怎么……怎么会那么巧,大皇子府偏偏就走水了呢,又那么巧玉蝉就在那个时候难产呢……。”
“阿娘……。”上官云几乎忍不住沙哑了喉咙。
老夫人没控制住,已经带了哭腔:“我一直期待着有朝一日能见到那个孩子,哪怕是不认他,只要知道他还活着,我对玉蝉也有交代,可是为什么……。”
“阿娘,他会没事的。”上官云哏着声音,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老妇人还是在安慰自己:“当年那场大火他都可以死里逃生,这次也一样会的,阿娘你相信他,相信玉蝉,玉蝉会保佑他的。”
老夫人摇摇头,再说不出话来,她就坐在那里,不敢出声,只低头细细抹泪。
……
雨灝这次受惊,昏睡了两日人才醒来,只是小家伙着实受惊不小,还没睁眼就先大叫一声,直把床边守着的上官云给惊了一跳。
雨灝还没回神,脑子里全都是水冬华掉下悬崖的景象,他一看见上官云,几乎就是下意识地抓着上官云的手臂摇晃叫喊:“阿爹!阿爹!水冬华掉下去了他掉下去了阿爹你救他!”
“雨灝!”上官云心里狠狠一揪,一把捂住雨灝的嘴。
雨灝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家里。
“雨灝,没事了,你二叔已经带人下去找他了,你别怕……。”上官云缓缓松开了手。
雨灝愣了半晌,才呆呆地喊了一声阿爹,而后整个人控制不住,哇地一声扑上官云怀里哭了起来。
他怕死了,真的怕死了,尤其是看着水冬华掉下去的身影不过眨眼就消失不见,他感觉掉下去的那个人好像变成了他自己,平日再怎么胡天胡地的人,说白了不过只是一个还不足十岁的孩子,往日里有些事虽然懂了,可到底是经历得少了。
上官云说不出话来,只将雨灝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在放肆地哭,他却只能无声地哭,一如当年那样……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屋外其他的人,可到底谁都没敢进来,只默默地站在门外。连老夫人也不敢进来,生怕受了感染控制不住。
好一会了,房间里雨灝才止住了哭声,他红着眼,仰着头盯着上官云看。
上官云摸摸他的小脸,哑着声音问他:“你刚才说……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水冬华。”雨灝带着鼻音:“他身上有个跟我一样的玉佩,还能合在一起,他还说那是他的定亲信物。”
上官云听得心里一抽。
雨灝又问:“阿爹,他是跟我有婚约吗?”
“……不是。”上官云说得有些艰难:“他只是我以前一个好朋友的儿子而已,他跟你……没有婚约。”
雨灝听着,忽地又红了眼眶:“黑衣人追杀我们的时候,他一路上都在护着我,阿爹……他在护着我,如果我没追着他跑,他是不是就不会出事,黑衣人追不到他,他就不会掉下去了。”
“雨灝……。”
“他是不是被我害的?我想抓住他的,可是我没力气了我抓不住他。”
“雨灝……。”
“我就看着他掉下去,只来得及听他说他的名字,是我害的……。”
“不是你雨灝。”上官云一把将他紧紧抱进怀里,哽咽了声音:“不是你,真的不是你,那些人早就有备而来,是我们疏忽,我们没有察觉,真的不是你……。”
雨灝埋他怀里,没忍住,又哭了起来。上官云张了张嘴,这次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就抱着雨灝,等雨灝发泄过,哭累了又睡去,才将他小心地放躺下。
擦过雨灝脸颊上的泪痕,上官云深深吸一口气,才起身走向门外,外头不少人都站在这里,一个个都想问问雨灝的情况,却又不敢开口。
上官云没理他,只朝众人中间的老夫人道:“阿娘,雨灝又睡着了,他刚发泄过,一会再醒过来,应该没什么大碍,麻烦阿娘给他弄点吃的。”
“好好好,我这就去弄。”
老夫人忙转身离开,上官云又看向其他的人,让众人散后,他这才转身去了祠堂。
里面上官毅老爷子就站在那里,看着排位上的诸位先祖,上官云进来时他毫无动静,像是没有听见,一直到……
“雨灝说,那孩子叫水冬华。”
老爷子猛地扭头看向长子。
上官云又道:“他跟雨灝说,那缠龙丝玉佩,是他……跟雨灝的定亲信物。”
老爷子听着,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半晌了才道了一声:“他……被教得很好。”就是不知道教养他的人是谁。
上官云没有说话。
老爷子深深吸一口气,又问:“你……如何想的?”
上官云沉默片刻,才有些艰难地道:“这桩婚事,我……不认。”
老爷子不语。
上官云又道:“他若活着,只要雨灏愿意,我自然是乐见其成,但倘若……我不能害了雨灏,我养了雨灏九年,他与我亲子无异,我不能……。”
“我明白,我都明白,既然如此,那此事,就交给雨灏还有老天来决定吧。”老爷子深深吸一口气:“他若活着,与雨灏有缘,我定为他们风光大办,若是无缘……。”老爷子狠狠闭眼,再没说一个字来,但上官云却懂。
然而运气这次或许真的没在他们这边,上官川带人找了多次,都没有任何发现,最后上官家的祠堂还是多了一个崭新的牌位……上官冬华之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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