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进来的男人跟上官雨灏一样,戴了个黑色的斗笠,将大半的脸都遮挡起来,让看不真切他的容貌。
上官雨灏只朝那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眸光,倒是男人身边跟着的老者一个错眸,就看到一人独坐的上官雨灏。
一身素白道袍,似墨染广袖,上有卷云纹图,以金丝修边,衣领上双回字相扣,腰间团玉似龙卧,流苏垂珠,配有拇指大小的银铃,下有垂牌上印“玉琼”两字。
微微眯眼,老者心里暗暗嘀咕一句,原来是玉琼门弟子,便移开了视线。
上官雨灏并不知道,这短短的一眼,他玉琼门弟子的身份,就已经叫人看了透彻。
那几人寻了个位置坐下,小二的便立即上前招待,上官雨灏未再理会他们,只摸出自己腰上的荷包,翻看他如今还有多少存银。
结果……却不太如意。
他只剩下几十两的碎银,要是不想办法弄点银子傍身,很快他就得住荒郊野岭,还食不果腹了。
要怎么办才好呢?
把银子放回荷包里面,上官雨灏指尖敲着桌面,他在想他要不要去接个赏金令赚点赏银?
这个想法子一出,一只大手突然拍在上官雨灏眼前的桌上!
“嗯?”盯着那只大手上官雨灏微微挑眉。
“小道士,滚一边去,这里让给大爷我了!”
桌边出口凶恶的汉子生得虎背熊腰,一身湿漉,头上还带着水珠,显然是刚从外面进来,大概是看这临窗的位置只有上官雨灏一人,却人还瘦弱很好欺负的样子,便打算将人撵走,占他位置。谁料上官雨灏不为所动,只是扭头四下看了看,见满茶寮里已无空座,随后又皱眉朝那汉子看去。
“这里明明便是我的座位,凭什么要我让你?”上官雨灏开口,嗓音清澈似仙风道骨一般,极其好听。
“嘿,小样儿,你敢不让信不信我一巴掌拍碎了你!”汉子恐吓,又朝桌上拍了一掌,瞬间拍都桌面的茶杯发出轻声,茶水晃荡。
上官雨灏依旧不为所动,倒是那边一身藏蓝,头戴斗笠的男人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突然,那汉子大吼一声,直接掀翻了上官雨灏眼前的桌子,他抽出后腰的砍刀,大力一挥就朝上官雨灏砍了过去。
人群发出了惊呼,距离上官雨灏颇近的众人纷纷起身避开,而上官雨灏,他猛地起身一个旋转,躲了开去,同时右手出掌,接下汉子砍来的大刀。
那汉子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哟呵,不错啊,看你小小年纪,反应倒是敏捷。”
上官雨灏淡淡瞥他一眼,眸里透着明显的不耐。
汉子大刀收回,脸上带着几分不怀好意趣意:“早就听说这世间的男儿比女子来得更有趣意,以前我还不信,现在看你这娃娃的身段确实不错,要是跟你欢好一场,我倒也不介意断袖一回了。”
咋听这话,上官雨灏眸色猛地一冷。
四周吃客听那汉子如此露骨的话来,那盯着上官雨灏的眸色顿时都跟着变了味道。
而今的这个天下,龙阳断袖之癖,已不算什么惊世骇俗之事,毕竟那皇族与双龙门奉行的就是男子之事不说,连洛阳御无心也是出了名的只跟女子欢好,只不过这种事,会摆到明面上说的却没几个罢了。
一个是面皮子薄,一个是怕招惹了双龙门与御无心那边的不悦。
而现在,露骨的话叫人点破,有些视线自然也下意识地跟着变了味。
而这其中的主人翁上官雨灏,却叫汉子的这一番话,给气得整个耳根红得彻彻底底。
微眯了眼,上官雨灏身影一转,如若光影闪动游走在那汉子周边,不等那汉子反应过来,上官雨灏猛地一脚踹了出去!
嘭!!!
那汉子直接被他踹得狠狠砸在掌柜的柜台跟前。
众人错愕,吃了一惊,一个个下意识地围拢上前预想看个究竟,却发现那汉子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且四肢还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反反扭着。
“这!”众人惊愕,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却只感觉到浑身发凉。
那发现上官雨灏乃是玉琼门弟子的老者,也跟着转身一看,随后却是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
“明月功!”老者小声惊呼。
他身边,男人微微侧首:“怎么了?”
“没……没事……”老者连忙敛了神色,只用眼角悄悄地朝上官雨灏的方向看了一眼。
上官雨灏背对众人,那一头黑发在帷帽底下轻轻甩动。
看得出来,他人还年少,尚未及冠,只用一根水天碧色的发带,半扎了长发,马尾高耸。微微回首,上官雨灏眸光微凉低扫过身后的众人,想到这些人方才因为那汉子的一句话而看向自己的眸光时,上官雨灏神色微绷,他将帷帽系好,又朝窗外看了过去。
雨依旧在下,却已经小了很多。
上官雨灏不再多留,直接转身朝着茶寮外走了出去。
怪不得师傅要他下山历练,实在是这山下的众人,一念之间的邪恶与阴霾,无辜与清明,转换极快让人猝不及防。
离了茶寮,上官雨灏独自一人骑着马,又朝着前方缓缓而行。
他打算去前面的镇上,先看看有没有能揭的赏金令,如果价高,就先悬赏一番换点路钱。
但上官雨灏没有想到,他才刚刚踏出茶僚的大门不久,迎面而来的人影,就立在他的眼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上官雨灏抬头一看,顿时有些意外:“秦风师兄?”
秦风朝他抿唇一笑:“多年未见,小师弟愈发出色了啊。”
抬手揉了揉眉心,上官雨灏有些头疼:“你怎么来了?”
秦风轻笑:“收到师叔的来信,说你月前便已经离开了玉琼门,二少不放心你,怕你认不得路,就特意让我过来寻你。”说着他朝上官雨灏身后的茶僚看了一眼,又道:“还好我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一步,岂不是要跟你错过了吗?”
上官雨灏无奈:“什么寻不得路?还当我是小孩呢?”
“没办法,毕竟谁让你这十年来都待在十阳山呢?这次突然下山,可不是怕你被人拐了走丢了吗?”秦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行了,二少一直都在担心你的下落,现在接到你了,还是跟我回去见见二少吧。”
“我下山是来游历,可不是来……”
“行了,知道你不喜多管闲事,还真怕你哥哥会逼你不成?”秦风揶揄:“难道你其实是怕你二哥逼你成亲吗?你放心,你那未婚夫都死了多少年了,二少再是丧心病狂,也不会逼你跟个死人成婚的。”
未婚夫这个事……
上官雨灏有点头疼。
这个事也是前些年无意知道的,是他二哥来玉琼门看他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的。
也是那个时候,上官雨灏才知道,原来,当初那个在他眼前掉下悬崖的水东华,是跟他自小便定了亲的。
但这么多年,他早都化成了白骨。
此刻再听这话,上官雨灏也很是无奈,轻轻叹息:“越说越没有正形了。”
“那你走不走?”
他能怎么办?只能跟着秦风一起离开。
秦风是他二哥手下的人,也是他的同门师兄,只不过他因为少时身体不好,多年来一直都待在山上,只是在偶尔接到哥哥们的来信需要他帮忙时才会下山,直到如今及冠在即,才被他师傅正正经经地放出山门下山游历,而秦风却是三年前的时候就已经入世修道了。
此番秦风出现这里,也确实是为了上官雨灏而来。
上官雨灏自小便在十阳山长大,从未自己离开过山门,便是偶尔下山去给哥哥们帮忙也有师兄们陪着,如今他独自一人,下山阳叔子也担心自己的这个徒儿不知世道险恶,遭人哄骗,才没有忍住给他二哥上官无澜去了书信让上官无澜关照一二,只是上官无澜如今脱不开身,这才派秦风来走一趟。
如今有秦风相伴,上官雨灏也只能暂时放弃自力更生,去揭赏金令的打算。
只是他们运气不好,才刚汇合不过两天,眼看着即将踏出这片树林,谁知天空又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来,直把两人都给淋了一个措手不及。
上官雨灏再次感叹,他出门时没看黄历,不然他应该延迟一两日再动身的,结果好了……
“雨灏,前面有个破庙,我们去那避避雨吧。”
听到声音,他抬头朝前看了看,果然瞧见了前头大雨中朦胧不清的庙宇。
两人立即打马上前,进了草棚底下,将马匹栓好,就立即朝门边走去,可推门后,两人明显都是一愣。
破庙里,还有其他人在,而且也不止一个。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黑袍,腰间挎着弯刀,脸上戴着个银色的鬼脸面具,明明人还不少,却愣是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仿佛他们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秦风与上官雨灏站在门边,这些人的鬼脸就一起朝着门边看去,那莫名的压迫瞬间扑面而来,如果换了个寻常百姓在这里,恐怕早都已经被吓死了。
秦风瞬间凝肃了神色,心下也戒备起来。
上官雨灏侧头一看破庙里的景象,帷帽下的剑眉也微微拧了起来。
“来的,可是玉琼门的弟子?”
突然里面有个老者略显温和的声音传来。
上官雨灏不语。
秦风直接回道:“正是玉琼门弟子。”
众人后,佛像旁,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踱步而出,看着两人友好作揖:“老朽是双龙门的葛老,吓到两位小友了。”
秦风不语,神色怀疑,老者却自怀中摸了一块白壁长玉出来,递给秦风眼前。
那玉有中指般长,中间是两个交缠的龙头,龙头相对之处吐着一颗红珠,龙身盘旋在玉的外端之上,龙尾交缠,鳞片耀目,确实是双龙门里的东西。
看过玉牌,秦风面色稍霁几分:“原来是双龙门的长老,双龙门与我玉琼门也算故交,此番得遇,倒是有缘了。”
葛老拈须一笑:“说得不错,外头这雨也不知会下到何时,两位小友还是先进来避避雨吧。”
“那便多谢了。”
秦风抱拳,领着上官雨灏朝里面走去。
上官雨灏虽不言语,但他的眸光却在刚才已经将这破庙里都扫了一遍。
这破庙里,除了在这里的,佛像后至少还有个人。
上官雨灏不确定那两人是怎么回事,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他是初出江湖,行走在外若不多加小心,容易自个儿把自个儿给坑了。
两人进了破庙,秦风便寻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又将这周围能烧的破木柴捡了过来生了一个简易的火堆,然而等他扭头的时候秦风瞬间就默了。
他看到上官雨灏已经运转内力自行烘干了身上的衣服,再返观自己……这一身都还有些湿哒哒的。
“嗯?”上官雨灏突然睁眼看他:“可要我帮你一下?”
“不用,一会就干了。”
秦风丢不起这个人,上官雨灏明明还没及冠,明明年纪还比他小,但这内力却着实浑厚,他这个三年前就入世修道的师兄可比不了。
坐到火边,秦风也不说话只暗自朝四周看去。
上官雨灏也不再言语,他双眼轻闭看似假寐,实际上是在暗中观察四周。
破庙外,雷声越来越响,雨也越下越大。
佛像后,却突然有道人声传了过来:“葛老……”
“二爷,您怎么样?”
上官雨灏睁眼,朝佛像那边看去,除了隐约晃动的老旧帐幔,他并没有看到人,但那边说话的声音却透过雨声隐约传来。
是个男人的声音,声音清亮中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隐约间带着几分贵气。
( p′︵‵。)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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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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