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男人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此刻解释道明,只怕两相尴尬。

方幼眠索性把话都给噎回肚子,点头,“多谢夫君体恤,我记下了。”

下次不出来接他就是,原本她也是不想动的。

喻凛归家,她还没歇息,总要做个样子起身去迎迎,免得坐着不动被有心的小丫鬟看见,将来传到崔氏的耳朵里,说她不尽妻子本分,伺候夫君,仗着老太太撑腰作威作福。

这次崔氏吃了一个下马威,又受到了责罚,心里的气憋着没地方撒,按照她的性子,等解了禁足,定然要找她的事情出出气,方幼眠不得不事事留心,免得被崔氏给抓了小辫子,好一顿发作。

本来癸水来的这几日,身上很乏累,走动也很不得劲,喻凛善解人意,她受了他的好就是,总归是有益于自己。

见她仰起玉面,似乎有话要说的模样,顿了片刻还是没有说,欲言又止般憋了回去,只跟往常一样点头,寥寥几语客套话。

喻凛眉心微动,“......”忍不住在想,莫不是他方才的语气强调重了?

许是今日审刑犯,跟那些人冷声呵气说话说习惯了,到家也忘了缓一缓。

常年游走于官中人情场,喻凛早已游刃有余,他很清楚对什么人用什么姿态打交道,对付巧言令色的朝官,滑溜的老狐狸们,就该用喜怒不形于色练就的不怒自威姿态。

对于家中长辈要恭敬,平辈要礼遇,小辈要关爱些,可同时亦要树立威信,不至于叫对方蹬鼻子上脸。

除此之外,那些常年前仆后继源源不断靠上来的世家贵女们,喻凛多冷处理,亦或是敬而远之。

要说起女子,接触最多的,便是家中小妹了,介于喻初那个娇蛮的性子,关爱还要少给些,更要拿出兄长的威严镇压,故而他也是常年冷着一张脸。

可要对上他眼前的妻子,喻凛生平第一次不知该以何形色面对,几次三番对上她多是束手无策。

她年岁比他小许多,成婚的时日也有年头了,两人相处时日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有几次,更别说了解什么的,他只知方氏样貌生得很好,处理家中事务是个中好手,其余的一概不知了。

方氏话着实少,人的性子又过分安静,规矩得叫人无法捕捉她的喜怒哀乐。

方氏这样其实是很好的,夫妻之间能做到相敬如宾便可,可喻凛真想到与方氏相敬如宾,又总觉得莫名不得劲,他不知道自己类似于“不满”的情绪来自何处,道不清缘由。

或许第一次遇上这样捉摸不透的女子,偏偏又是他的妻子,作为枕边人,夜里一道安睡,合该要清楚底细性格,透彻对方。

他历来不喜欢脱离掌控之外的人或事,这种脱离叫人感知到危险,正因为无法掌控方氏,所以才会这样吧。

略略思忖片刻,她既胆子小,日后与她说话,还是尽量温和些,免得将她本就少的话给吓了回去。

眼下也不好再多余解释什么了,喻凛抬脚往里走。

方幼眠张罗着小丫鬟跟他的随从交接,预备沐浴的用物和衣衫。

收拾好一切,很快又回到了榻上。

还是跟昨日一样,她睡里侧,喻凛在外,两人同榻共枕的第二日,相较于昨日,他已经能够渐渐适应身侧有个人。

不知她如何,可还会心生忐忑与害怕?

今夜的方氏似乎无眠,虽说闭上了眼睛,呼吸也趋于平稳,可喻凛还是能够知道,她没彻底入睡。

半个时辰过去,察觉到她还醒着,喻凛张口问她。

“有心事?”

乍然听到一道声音,方幼眠觉得奇怪,她以为喻凛是在发梦呓语了,并不认为是在跟她说话,所以不回答。

男人等到了沉默,侧头看过来,在昏暗的视线当中锁定她的脸庞,“......”

安静的帐内,他发出的动静明显,加之眼神强烈,方幼眠想要忽视都不能了。

所以他是清醒的,方才是在问她?

虽说帐内昏暗,可喻凛的眸色深邃幽深,与他对视,总感觉会被他给吸进去,有种会被他吞噬的错觉,不想对上喻凛的目光,所以即便他开口了,方幼眠还是犹如小哑巴一样沉默。

喻凛换了口风,“我让千岭给你带的糕点你不喜欢吃么?”

他这两日归家,见到案桌上摆着他叫人买回来的糕点,还有千岭所说马夫为表答谢给她送的烧饼。

第一日他归家时,他让人带来的那份精致糕点与马夫带来的烧饼分量差不离一样,翌日再归家,烧饼所剩无几了,糕点却还有许多。

没想到喻凛事务繁忙,早出晚归居然还有心思留心这个。

方幼眠历来不大喜欢这些甜腻腻的东西,幼时过得辛苦,总有人会说吃些甜的裹到舌尖下到肚里,心里会好受些,可糕点名贵,她吃不起。

为了给姨娘安葬,给妹妹治病,给弟弟交束脩,手上空空无几,常年肚中饥饿,这也是她饭量小的一大缘由,饿习惯了,早已不适应过分饱腹。

后来凭着一双手,做了很多事,总算是有些积攒了,她也买上了一两块尝尝,味道也就那样吧,甜是甜,并没有那种化解心中苦涩的神奇感觉。

或许是因为她早已不是幼年的孩子,不会轻易相信那些话。

偶尔吃一两块倒是还成。

家中的妹妹喜欢,方幼眠原想着全给她送去,糕点太多了,这样的膳食存放的时辰并不长久,若是妹妹怕浪费而全都吃了,腹中必然积食,她身子又不好,方幼眠只得留下了。

烧饼的味道不错,她多吃了一些,又分给了小丫鬟们,至于糕点,方幼眠不好擅自做主,毕竟是喻凛“特意”叫人去买的,听雯歌说那些糕点有价无市,若是被她随意给了小丫鬟们,喻凛得知心生不快又当如何,因而就摆着了,万一他回来也吃呢?

“喜欢的,劳烦夫君费神破财。”方氏终于应他的话了。

只是她的话一听就不是真话,顺口到明显叫人感知到客套,喻凛不由沉默,“......”

罢了,她既不喜欢,也不好强求,他收回目光。

三两句话再次沉默下来。

喻凛也不知再与她说些什么。

既说到糕点,方幼眠想到他的私印,索性在这个关口张了嘴。

“夫君。”

听到她忽开口唤自己,喻凛快声轻嗯。

收回来没有多久的视线又顺势转了回去,视线所见之内,方氏漂亮的唇翕动着,轻柔的声音随着她粉唇的一张一合飘出一字一句。

“我心中万分感恩夫君让侍卫采买赠与我家人的物件,那些东西已经归拢送去了蜀地,只一样,夫君的印信贵重,我不好收着只怕弄丢了,明日夫君拿回去罢?”

她是商量的口吻。

喻凛顿住。

方氏的嗓音很好听,轻柔婉转,可话里的意思却不怎么叫人愉悦。

那印信他既给她便是给了,岂有收回来之理?

她这番话,叫人觉得她很怕收他的东西?

也不算是收东西吧,那个印信的选料玉石虽说贵重,其价值在于它的作用,能够支用私库里的钱财摆件之类。

如此说来,她是害怕支用他库房里的东西?他之所以要给方幼眠印信,就是为了让她自个支银子用,上次查账一事,喻凛没有刨根问底,虽然不知她是如何攒来的钱财,可看那些银钱散碎,一看便知是一点一滴积起来的。

之前也见过她为家中省钱,处处精打细算,她的首饰衣衫跟家中旁的女眷比起来,素雅是素雅,却也清简过了,妆奁台空荡,拢共没几样。

母亲说过她家底单薄,给不起她什么好的陪嫁,之前都是喻家给添补的嫁妆,好在她也觉不好意思,嫁进来后就将“礼”返还给了喻家。

那时听到这里,喻凛觉得崔氏收下的行为很不妥当,可事情已经过去三年,再翻出来也无意义。

故而在二房婶婶污蔑她贪拿公中银钱往娘家送时,喻凛并不相信。

家里给女眷的月钱虽够用,到底也没多少,她为他的妻,手中短缺,他既然有,她便拿去用了就是,不过一些金银利禄,何至于分得这样清楚?

他见过方氏行事,知道她是个有分寸的,不至于胡乱花销做账,因而放心给了她,这也算信任,可她却一再推诿,千岭出发去蜀地之前就跟他说过,方氏似乎不想接印信。

莫名其妙的,再回想到那剩下的糕点,喻凛心头不快越发浓了些。

“......”

方幼眠久久等不到喻凛的回答,还以为他没听清,正要开口再说一遍,他却抢前答了话,语气似有若无泛着淡淡的不愉。

“既给了你便好生收着,若是弄丢了,我再找人雕刻一块便是了。”

她不信喻凛听不出来她交还的意思就是不想拨用,可他既然这样说了,也表明了态度,方幼眠更不好说什么了,收就收着吧。

反正她不动,将来和离,牵扯起来,算账麻烦。

“...是。”

再然后,谁都没有说话了。

次日,方幼眠醒来之时,喻凛还在家,他罕见要留下来用早膳,她快速梳洗过后,上前询问他想用些什么菜色着下人安排。

喻凛还在擦拭着脸,透过面前的铜镜看着伫立身后的妻子。

观着她恬静娇美的面庞,堵了一晚上的不快在她轻言细语体贴入微的询问中缓缓消散。

搁下帕子时,男人脸色好了不少,回道,“都可。”

不去静谷庭,早膳便摆在玉棠阁内的小花厅,仅仅有两人吃,用饭的时候,一如既往的沉默,除了必要张口的交际,没有多余一句话。

喻凛看她用膳时也垂着睫,小口小口吃得十分斯文,一桌菜基本没怎么动过,只扒着饭,原本快要用好即将搁下碗筷的男人不自觉降下了用膳的速度。

前几次一起用膳,他就发觉了,方氏吃得慢饭量很小。

他要起身离开,她必然也会跟着搁下碗筷,忙碌前后,索性便等等。

等用过了早膳,他才跟方幼眠简略道,“我有事要离京几日,家里就劳烦你多多照看了。”

刑部大牢出了内应,顺着刘应那条藤捉来的帮凶越狱了,贪污案子才捋清楚,又出这样的事,朝廷内里腐朽动荡啊,喻凛的人发觉了蛛丝马迹,此人逃向了靖州,他要亲自去捉回来,顺便平靖州山头嚣张已久,靖州太守久攻不下的匪患。

怕她听了害怕,没有讲得太清楚。

方幼眠点头,“夫君放心,我必然照看好家中一切。”

“嗯。”

临走时,喻凛想起她还来葵水的事,又补了一句。

“你身子既....不适,也不要太过劳累,凡事叫下面人去做,好生静养着。”

面对男人突如其来的关心,方幼眠受宠若惊,仰头朝他抿出一个感激的笑,“谢夫君关切,我都记下了。”

难得瞧她展颜,巴掌大的小脸显出久违不见的梨涡。

喻凛也跟着小幅度牵了牵唇,“......”

方幼眠给喻凛备办了一应需要的行装细软,又亲自送了他到府门口。

男人翻身上马从小厮手中拿过马缰绳,居高临下看着妻子柔顺乌亮的发顶,她今日簪的是初见那支海棠步摇。

静默片刻,喻凛启唇,“过些时日便是上神节,不出意外,我应能赶回,到时带你上街出游。”

方氏整日在家中闷着,也不见她有什么朋友,跟妯娌更没什么密切的联系,他带她出去转转也好,多见见热闹,心境开朗了,应当也不会这样惜字如金,沉默寡言了罢?

方幼眠一听,心里咯噔不大想去,准确来说她是想去,瀛京的上神节别的地方没有,自然想去见识见识。

可她不想和喻凛一道出去,又不好在这关头拒绝,免得牵扯。

她含糊道,“那待夫君归来。”届时再找借口推诿他的邀约就是了。

小修了一下这章,字数真的太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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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眼如丝》妙玉子

生的眼梢含情不是倾丝的过错。

走起路来气喘连连是因她天生体弱。

可舅父舅母都说她是个狐媚子。

平日里明褒暗贬就罢了,如今还起了歹心要污了她的清白。

毒计得逞,倾丝不仅失了清白。

更是珠胎暗结。

为了活命,也为了给腹中胎儿寻个出身。

她便将目光放在了府里的贵人之上。

贵人乃是声名显赫的傅国公世子,学识过人,端方有德。

倾丝使了些心机手段皆不得贵人另眼相待。

她只得就此作罢,决意接受后街秀才的心意。

翌日午时。

倾丝在河畔边赏鱼撒食,冷不丁被人从后方推入水中。

潮水涌入她的鼻腔。

正当她万念俱灰之时,腰肢被人紧紧攥住,不过须臾工夫便被人救出了水面。

她眨着朦胧的杏眼,依稀瞧见那贵人含着笑意的嘴角。

以及他俯在自己耳边的那一句:

“听说你和那秀才换了庚帖?”

“这下你只能嫁我了。”

成婚后的倾丝以为她与贵人的这场婚事只是个意外。

直到有一日,她不小心撞倒了博古架上的雕纹红木盒子。

盒子里的信笺、银钗、胭脂、锦帕散落一地。

信笺是她从前向贵人示好时亲手所书。

银钗胭脂都曾是她闺阁妆盒里的私物。

绣着“丝”字的锦帕赫然是她两年前丢失清白时弄丢的那一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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