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楼门口,老鸨见到迎面走来的一对佳人,不自觉看直了眼,男的盘着胳膊,身材修长,长相又极其为俊美,但一双丹凤眼眼皮懒懒的地耷拉着,偷偷出一股子莫名的轻蔑感,好似厌恶眼前所有的东西,让人不敢亲近。
而至于那女子,自进了门便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浑身的银饰将她冷冽气质衬托得越发明显。
老鸨见他们二人模样,一时间不知道先招呼哪个,似乎哪个都不太好惹。
正当她踌躇不定时,女子先开了口:
“你可知道袁立恒?”
老鸨一听,原本满脸的笑容立马沉了下去,“姑娘若来金雀楼是为了查这等晦气事,那就请离开吧!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话虽这样说,但她却不敢上前赶人,只能插着腰斥道。
但随后,她却被眼前亮晶晶的东西晃到眼,那女子二话不说从腰间掏出一片金叶子。
“把跟袁立恒有关的所有人证都叫到天字号谷雨房,那间房我今日包下来!”
言罢,老鸨一双眼转得飞快,谄媚笑道:
“姑娘啊,你这查案得耽误我们不少事儿,你瞧我这下人们,姑娘们还要干活呢!”
她本以为自己说罢,这位豪气的姑娘又能掏出一片金叶子,毕竟有钱人都这样,为了省麻烦,金叶子能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掏。
九幽这时候也轻抬眉毛,偏过头来,好奇地看着千羽会如何应对。
千羽听罢脸色微微一滞,从宗门离开时带的银钱本就有限,而且还不晓得要继续在这里住上多少日,总不能把钱都花在这里,最后大家一起流落街头。
她的小小慌张都被九幽尽收眼底,九幽在一旁虽冷着脸,但那副看热闹的表情怕是连自己都快要控制不住。
千羽沉默了一会,深知自己是掏不出更多的钱了,但这案子不能不查,面子和案子看来只能选一个。
她下定主意,从老鸨手里一把夺过金叶子,冷声道:
“嗯......看来你是连一片叶子都不想要了,但毕竟你们是做生意的,这样也不好,不然我送你个蛊虫吧,你是想眼瞎还是耳聋?”
千羽突然觉得自己和打劫的匪汉无甚区别,老鸨被吓得呆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连忙从她手里夺回金叶子,谄媚笑道:
“姑娘真会开玩笑,一片就够了!”
说罢她一溜烟地跑了,匆忙招呼了两个小丫鬟将他们引到谷雨房。
九幽忍不住在一旁笑道:
“圣女可真厉害,要是我,说不定就被她骗了去......由此看来,咱们赤蛊宗的名声可真值钱,但好像也是这样坏掉的!”
千羽给了他一个眼刀子,一点都不想再回忆刚刚发生的事情。
丫鬟将人带到谷雨房门口,颤颤巍巍地打开了门锁,随后脚底像抹了油一般,一溜烟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千羽轻轻推开房门,灰尘向她迎面扑来,这间房看来已经很久都没有人用过了。
屋内脏乱不堪,地面歪歪扭扭地倒着些架子,灰尘之下满是凌乱脚印,桌子上还残留着**的食物以及不少老鼠屎,散发出一股奇怪的潮湿**味道。
看这里的情况不难猜出,这间房自出事后便无人使用很久了,一切仿佛都还停留在那天。
千羽将周围仔细观察一圈,甚至连地板上的脚印也不放过,可这凌乱的屋子早已被人翻查过,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她又打开了窗户,按照青斛所写的死亡名单记录内容顺利找到了窗边脚印,但经过前几日的雨水冲刷,脚印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星星点点的污痕。
见此地找不到,她又直奔案发时的雕花木床。
床上的被子凌乱地堆在一侧,软榻上满是星星点点的黄色污渍,她尝试着提起被子查看是否有遗落证物,但刚打开被子,几只小老鼠从里面飞扑而来将她吓了一大跳,她忍不住地连连后退直跺脚。
在外面晃悠的九幽听到动静立马向卧房飞奔而来,千羽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躲在他身后,直呼道:
“快赶走他们!要过来了!要过来了!”
九幽见到此时此景,第一直觉是很想让千羽把眼睛睁开,她反应那么大,早就把老鼠吓跑了。
随后便是想笑,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没有发生在她身上好笑,有一种撕破她伪装的爽快感。
谁叫她总是冷着一张脸,端着一副冷若冰霜的架子,明明之前在京城还是个明媚的闺阁小姐,现在非把自己变成人人生畏的赤蛊宗圣女。
他见过千羽之前的模样,所以越发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很好,虽然被老鼠吓得面目扭曲,但更像是个有着真性情的活生生的人。
“行了,老鼠都被你吓跑了!”他回过身来,嘲笑道。
千羽有些不信,又问道:“真跑了?你没骗我?”
九幽笑得更猖狂了些,“我骗你干嘛?”
千羽这才悠悠睁开眼睛,迎面就看到了九幽嘲笑她的半张侧脸,她将面前人愤然推开,冷声道:
“把你脸上的笑给我收起来,若是走漏一点风声,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九幽抿了抿嘴唇,艰难收起脸上的笑容,随后面露狡黠道:
“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怕老鼠,不然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说点什么......”
千羽斜眼看他,脸色难看得可怕,她把手抱在胸前,含糊其词道:
“万虫窟老鼠很多......”
说罢她松开端着的手,尴尬极了,开始四处翻翻找找,试图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慌张。
九幽轻轻一笑,瞬间就明白她害怕的原因了。
万虫窟是每一个赤蛊宗人都害怕的存在,别说千羽,他第一次进去的时候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住,如山一般高的尸骨堆在眼前,脚底虫子就像是一条蜿蜒的河流。
那底下除了这两样东西,还有各种各样的老鼠,老鼠跟蛊虫一起抢食,十分可怖。
他们要想活下来,就只能不停地放血引虫。运气好,一次就能成功,靠着蛊虫的能力爬上尸山顺利离开石窟,运气不好不仅会受蛊虫反噬之苦,还可能因为挨不下去,命丧窟地变成蛊虫的食物。而蛊虫越是厉害,所受的反噬之苦越厉害,越可能会死在窟底。
千羽得到的血魔蛊自赤蛊宗建立两百年内只有三人得到过,由此可见她当年在窟里吃了多少的苦。
濒死之际看到老鼠啃食尸体,大概能留下一辈子的阴影吧!
他叹了口气,轻笑道:“你这算是什么理由,前村不着后店的!”
千羽原本想发作,但一看到他满是嘲讽的表情,羞耻之下硬生生憋了回去,恼怒道:
“你爱信不信!”
“行吧,我就当你回答了,我后面若是跟别人透漏一个字,怎么处置随你,这总行了吧!”
千羽听到他的承诺,这才有一种卸下千斤重量的轻松感。
她努力安慰自己,九幽之前见过她宋恬儿的模样就没同旁人说,这次应该也会替她保守秘密。
这样一想,她的羞耻心稍稍卸下了些,瞥了一眼,见这个人难得勤快地亲自动手查床铺找线索,她叹了口气,也就当这个事情翻篇了。
因为对之前的事情心有余悸,她不敢再接近床铺,于是这个苦差事便落到了九幽身上,九幽将床铺翻找一圈,甚至连枕头里里外外也没放过,但最后什么也没发现。
“再找找床底下,说不定床底下有什么......”千羽见此在一旁道。
九幽无奈地搬走床前脚踏,扯住自己长衣一角,跪地俯身向床底瞅去。
灰尘掩盖下似有刮蹭的痕迹,两边重,中间轻,看中间灰尘的痕迹,隐隐约约像是一个一人高的巨物拖拉痕,这种痕迹极其微小,若不是九幽身负游光虫能够看清极其微小的东西,怕也很难从这些灰尘中发现出这些细节。
一人高......有点意思。
他抬头看向千羽,“这底下应该藏过人,看拖拽痕,不像是自己躲进去的,倒像是失去意识被人硬塞进去的!”
千羽有些惊讶,弯腰探头向床底看去,却什么也看不清,因为忌惮床底的老鼠,她内心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没能俯下身去。
“咦......还有个宝贝!”
九幽在床脚发现一个闪着银光的东西,探手摸了过去,他把东西提在手里,一只展翅燕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千羽接过东西,放在手心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飞燕耳坠,耳坠通体由银打造,模样栩栩如生,看起来十分精致,但这种耳坠一般都是成双成对地出现,此刻遗落在这里的这一只,说不定跟案子有关。
这样想着,千羽合上手掌将它牢牢握在掌心。
“行了,除了这些也没别的了!”
九幽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胸前的银饰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哗哗”声,腰间的花带也随着衣摆跳动。
千羽慢慢踱步到窗前,看向九幽刚刚呆过的地方,蹙眉道:
“按照青斛之前从仵作那里了解到的,袁立恒告知木槿一炷香后来寻他,但一炷香后自己却变成了一具尸体,因有不少人证在场,窗户外也残留有脚印,时间又极短,所有线索又都是指向凶手翻窗而入杀了沉睡中的被害者,很难想到床底下竟然还藏着一具尸体......不得不说,凶手着实有些厉害,这招瞒天过海用得极妙,但风险也极大!”
“但问题在于,发现干尸时,袁立恒一炷香前出现在这里,为何床底下还藏着一个人呢?难道死掉的人并不是他,他这是玩了一招金蝉脱壳来迷惑众人......那真正的他又会躲在哪里?”
九幽也在思考这些问题,这件事情的确是疑点重重,千羽推测的是一种可能,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更加扑朔迷离,那便是......一炷香前出现在现场的并非真正的袁立恒。
但若这是真的,恐又会将焕颜宗牵扯其中,但无论是何种推测,除了验尸判断,问问当事人对案发时袁立恒的印象不失为最直接的方法。
屋内一时间沉默起来,门口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两位客官,是你们在找证人?”
千羽回过身来,只见两个身着灰布麻衣的瘦弱少年站在门口。
千羽点了点头道:“你们可见过袁立恒?”
其中一个少年向前一步,颤颤巍巍拱手道:
“是的,我们俩当日是随着木槿姑娘过来的,她说有位客官要沐浴,而我们恰好那日在热水房当值,所以就随她一起过来了......我没见过他本人,看到的只是床上的尸体......当时实在是害怕,也没瞧清楚,连忙就去通知主管报官了......”
另一个少年见此,补充道:“我也是,听见木槿姑娘惨叫一声,我是看都不敢看,赶紧去扶她了!”
千羽见他们满脸的恐惧,似乎直到现在还没能从这件事中走出来,但他们并未真正地接触袁立恒,想要了解更多的事情还是得问问别人。
“木槿姑娘何在?”
其中一人愣了愣,随声应道:
“木槿姑娘应该还在三楼接客,刚刚通知过了,也不远,大概一会儿就来了......”
千羽点点头道:“好的,最后一件事......你们可知道这个耳坠是谁的?”
青斛(气愤叉腰):把我支走是为了方便你们谈恋爱么!
相舆:大人办事儿,小孩子不要捣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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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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