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情形极其复杂，屋外有无数夜游鬼虎视眈眈不敢随意侵扰，屋内又闯进了皮妖，千羽手心不由得冒出了冷汗，脑中的弦忽地紧绷起来。

今晚怕是不好过了！

曹三适应了屋里烟雾缭绕的环境，盯着锅内的沸腾热水道：“兄台，这么大的雾，你这是在煮什么呢？我怎么没听说过雾气能够驱赶怪物？”

九幽斜睨了他一眼，又拿起勺子搅了搅水，漫不经心道：“不过一只能吐雾的虫子而已......我们这两日只在外围活动，不曾到过高塔附近，不知你们可否去过，那边情况现在如何了？”

曹三被九幽突转的话题一绕，憋在嘴中的疑问又被咽了下去，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道：“情况有些不好说......已经有好几个宗门大派折在里面了，越靠近高塔怪物越是凶猛，高塔附近已经死了好些人了！

曹三一举一动看着虽然老实，但眼睛却止不住朝锅里瞟，这种会吐雾的虫子若是到手，以后他们三人再无需在夜里东躲西藏，但屋里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两个赤蛊宗人和两个不知门派的人，三打四有些麻烦。他咽了咽口水，暂时抑制住浑身杀气，接着道：

“通往高塔的四条路上都是妖怪，我们没敢靠近最深处，但听别人说每个支路深处都有一个强大的拦路妖怪，南边的那个妖怪连玄阳宗那么多人都没能拿下！”

他说罢，用眼神不时环顾四周，却听九幽接着又问道：“多问一句，你们白天可还遇到过什么怪物？”

曹三眉头紧皱，额头皱纹瞬间拧成一团，显得极不耐烦，但碍于门外还有妖怪不能轻易动手，他轻咳两声道：“白天遇到的太多了，奇形怪状的都有，说也说不清楚......”

“那就挑你们印象深的聊聊呗！”荀绯来了兴致，将胳膊支在膝盖上隔着雾气看向他。

“那个......薛师弟，还是你同他们讲吧......”

薛怀仁比曹三性格要清朗不少，娓娓道来关于妖怪的所见所闻，屋子里顿时热闹极了。

在他讲的同时，千羽不时观察着一旁的薛殊，她扯了扯九幽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要不要动手，九幽摇了摇头随后又拍了拍她的肩头叫她安心。

千羽不明白九幽为何不动手，妖怪就在眼前，若是任由它继续呆下去，难保它不会在雾气遮掩下动手。

她悬着一颗心观察火堆旁的人，聊天的声音没一会儿散去，疲惫不堪的人们围坐在火堆旁东倒西歪，鼾声此起彼伏，她两天没睡直到此时更是困得双眼迷离，但依旧强撑着自己在浓厚雾气中死死盯住薛殊的那双脚。

也不知过了多久，千羽再睁开眼时，薛殊的脚不见了！

她吓了一大跳，猛地抬起头来，九幽被她的反应惊醒到，但脸上依旧是一惯的镇定自若，千羽恨不得直接开口问他，但又唯恐惊扰了皮妖，只得把话憋了回去，左右为难下，双颊忍得有些微微泛红。

九幽轻轻一笑，用眼神示意她看向另一边，千羽这才发现那稀薄的雾气下正是她耿耿于怀的脚，薛殊只是换了个位置，她之前的位置离火堆极远，此刻正好挨着薛怀仁坐，似是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睡了过去，但千羽却注意到了薛怀仁垂在地上的手，呼吸声也极轻，直觉告诉她有些不对劲。

千羽又侧过脸来看向九幽，他的眼睛比自己的还要好使不少，这会儿又怎么会看不出薛怀仁的异样，难道他是故意的？

正猜测着，九幽朝她点点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拿起手边的木柴就往火堆里扔，皮妖谨慎地小小挪动位置，离火堆更远了些，但随后却被忽然拨弄到身上的火花烧到，连连往后退去，还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声。

千羽被声音震得耳朵疼，但顾不上头昏耳鸣，她毅然起身协助九幽将皮妖按在了地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众人被皮妖的反应惊醒，在缭乱的雾气里隐隐瞧见千羽正死死按住薛殊，曹三想也没多想抄起身边的大刀就要朝千羽砍去，但刀还没来得及落在千羽身上，只听见“铛”的一声，全力挥出的大刀被雾气中的另一个人接住，雾气随着刀风散开了些，曹三瞧见了九幽的身影。

“你且仔细瞧好她是不是人！”

九幽话音一落，千羽将皮妖按到了火堆下，在她手上的人一靠近火堆便开始拼命挣扎起来，不停朝着曹三呼救道：“师兄这女的要杀了我，师兄你快救！我不想死！”

曹三见薛殊的惨样更是怒火中烧，青筋暴起，手中的大刀朝着千羽又要砍上去，但还没来得及蓄力，手上忽地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千斤重的大刀瞬间脱手坠地。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都说了让你好好瞧瞧，怎么瞧也不瞧就要砍人！”

荀绯收了手，踢了踢仍旧在地上躺着的薛怀仁道：“这个人快要死了，就是被妖怪杀的，你眼前的那个师妹是个妖怪！”

曹三方才怒上心头顾不得别的，这会儿才发觉薛怀仁此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连忙扶起他，又是摇又是晃依旧不能将人唤醒，而那被千羽死死钳住的薛殊依旧在不停哭喊着：“师兄，兄长是被他们所伤，你不能相信他们啊，他们会把我们都杀了的！师兄救命！”

千羽被她尖锐的声音吵得耳朵疼，在众人如炬目光中，她直接将皮妖的脸扔进火堆里，曹三原本还在惊呼，随后却见到了不禁毛骨悚然的场景，薛殊被烧到的一瞬间，身体忽地缩水变形，转眼变成了一张压扁的牛皮纸，纸上依旧可见薛殊被火烧前的模样。

千羽冷着脸将手里的牛皮纸卷了卷，稳稳扔进了火堆里，在皮妖的凄厉叫声中，它迅速燃烧起来，最后变成了木炭上的漆黑污渍。

曹三抱着薛怀仁满脸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切，直到此时依旧不敢相信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薛殊竟然会是皮妖，目光在那团黑色污渍上停了许久，随后抬头看向千羽道：“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薛殊呢？”

千羽眸光微动道：“薛殊大概已经死了，皮妖杀死人后会变幻成死去之人的样子......”

曹三不可置信地盯着千羽，随后又连忙撒开了怀里的人，若是薛殊是皮妖，那薛怀仁会不会也是......但一想到千羽等人对薛怀仁的态度不似薛殊那样，狂跳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这群人真是可怕，不仅知晓利用虫子生雾躲开夜游鬼的法子，竟然还能认出薛殊是妖怪变的......此刻，曹三莫名觉得自己绝不可能是这群人的对手，若是任由这群人活着，到了六翼高塔上自己也绝不可能从他们的手里拿到宝物......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屋外，透过浓白雾气依稀可见屋外的光比之前要亮了不少，天亮了......既然如此便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