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眼前一黑,仿佛置身深渊,待再见光明,已经来到了意玖的记忆世界。
他们好像是透明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注意到他们。
只走了两步,就看见了年幼的意玖。尚还稚嫩的小花妖眼巴巴的蹲在门边,偶尔站起来走走,落了一地的桃花。
等了一会儿,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年纪略大一点的孩子回来了,从眉眼看来,女人应该是意玖是母亲,而那个孩子,想必就是意玖所说的阿迁哥了。
“你怎么又来了?这是我家!快出去!”意玖的声音软软的,却瞪圆了粉眼睛,好像在生气似的。
意玖他娘也瞪着眼,母子俩如出一辙,她道:“你个死孩子,瞎说什么,以后思迁就是你哥哥,快,叫哥!”
“不要!”意玖冲着思迁做鬼脸。
这时思迁摊开手,递给意玖一个东西道:“这是我自己用妖力结出的小花,送给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阿爹阿娘死了,我没有家了。”
说着痛心的话,却努力挤出笑脸。
意玖虽然小,但这还是听得明白的。他撇撇嘴,默默让开家门,很轻很轻说了一声:“…阿迁哥。”然后气鼓鼓的迈着小短腿跑掉了。
雨寻有一瞬间愣神,这个性格……
他俩跟着意玖进了房子,画面一转,就已经过了十余年。
意玖不管做什么,身后都总有一个身影,比他高一点,安静一点,那是思迁。意玖种花,思迁陪着;意玖吃饭,思迁看着;意玖睡觉,思迁也坐在床边等他醒。
终于,意玖受不了了,他扯着自己淡粉的头发,在床上扭来扭去道:“阿迁哥!你没有别的事情做吗?老盯着我干什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罪该万死的犯人!”
反观思迁,一脸认真的辩解道:“陆阿姨让我看护你到百岁成年!”
意玖将被子拉过头顶,闷声闷气道:“你不也没满百岁…娘也真是的。”
随着意玖的记忆,雨寻他们眼前再次一片漆黑,待再渡睁开眼,是在意玖的成年礼上。
……
妖兽一族满一百岁即是成年,成年那一天的接礼仪式,便是成年礼。
……
陆玲拿着一顶花冠,穿着礼服,缓缓走向意玖。
这是花妖一族的成年礼习俗:花冠象征长大、礼服象征庄重、而母亲亲手为孩子带上花冠,则象征对那个孩子充满希望。
陆玲面上带笑,为意玖带上花冠,道:“我们小玖长大啦,要学会懂事知道吗?一百岁也该成亲啦,你以后还要当族主,肯定要个夫人管理家啊,就……”
没等她说完,意玖就不耐烦的打断了她:“我才不要,娘你别瞎操这心,阿迁哥呢?我成年礼他居然没来!”
陆玲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眯的道:“你说思迁?他下山买礼物去了,挺长时间的,你去找找,别是迷路了。”
“哦。”
……
记忆到这里忽然断开了,将落雨和雨寻吐了出来。
落雨有点疑惑:“嗯?怎么回事?”
雨寻也不是很明白,毕竟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可能是原主不希望回想起这部分记忆,形成了下意识抵制,我试着复原一下。”
落雨点点头。
记忆复原的时间很漫长,漫长到落雨盯着雨寻的脸发起了呆。
就在他出神之际,雨寻有了动静:“好了。”
这次记忆的开始,是在勉清院,不过是原来那个风风光光、华丽无比的勉清院。
意玖穿过树林,看见了买完礼物的思迁,思迁也看到了他,笑眯眯正要说话,勉清院里就走出来三两个小道士。
几个小道士嬉笑着,看到思迁后就变得一脸阴狠:“哪来的妖物,敢来我道家耀武扬威?当真是找死!”
思迁眼见不对,扭头向意玖使眼色快走。
没成想其中一个道士发现了端倪,轻蔑道:“呦,怕不是还有一个,等我们收拾了你,就去找你那个伙伴给你陪葬!”
说着一脚踹上了思迁小腹,起初,思迁还能反抗,但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几个道士确实有些本事,渐渐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另一边意玖也被逮住了,双目猩红,妖气爆发,竟是逼得捉他的道士吐了口鲜血。
“特么的,敢伤你老子我,找死!”说着一巴掌扇在了意玖脸上,还准备再踹上几脚,就感觉背后忽然魔气横生,诡谲冷厉,回头一看,原先的几个同伴早摔在了地上。
思迁修炼之道本就极讲究心境,此刻急火攻心,竟是直接入了魔。
原本的本命杏花变得血红,气势暴涨,几个小道士也不管什么妖不妖了,撒腿就跑,其中一个跑得慢的还被思迁扯掉一只胳膊,痛的尖叫。
说来也奇怪,思迁此次入魔竟然没有彻底失去神志,而是只入魔一半。
意玖挽发的发带早不知飞到了哪里,口角渗血,勉强背起昏倒的思迁回了家。
只留下那一顶花冠,散落一地。
……
一阵烟尘飞过,画面再次跳转。
这一次,仿佛空白的画布,只有一张桌子,两封信,静静立在画布中央。
雨寻和落雨一人拿起一封,耳边响起思迁的叮嘱和意玖的哽咽。
第一封是清秀稚嫩的笔迹:
【小玖:
你阿迁哥我要去魔族闯荡!当日你我被欺负是因为实力不够,待来日,我定会报仇!看谁还敢欺负我们。
别怪我与你们不告别就独自离开,我怕我告了别就舍不得走了。替我像陆阿姨道歉,没找看好你,让你受了伤。
思迁】
第二封笔迹变得成熟、凌乱,像是匆忙之中写下:
【小玖:
还记得我吧?你和陆阿姨过的怎么样?那群臭道士没有找麻烦吧?
我可能回不去啦,魔族要把我们这些去学习的妖赶尽杀绝,很抱歉辜负了陆阿姨的期望,小玖,你别怪我,也别迁怒道院。
我以前不是说要报仇嘛,你帮我报了可好?我学了一门禁术,可以将魔族功法传授与你!不用伤人性命,毕竟当年他们也没杀我们,吓唬吓唬得了。
愿此次不是最后一次对话。
思迁】
记忆再次断开,一切回到原点。
落雨皱眉:“寻道长,这是?”
雨寻也是一脸凝重,道:“记忆本身没有问题,想必是有人不愿意我们看见真相。”
“那怎么办?绑人?”
“嗯,绑人。“雨寻一本正经道。
落雨忽然笑了。毕竟若想雨寻平时说出这话,可太不容易了。
……
半个时辰后,刚离开的意玖就又见到了雨寻和落雨,并且这次他还是被绑成粽子弄过来的。
雨寻一脸认真,对面前的粽子道:“好久不见,意玖。”
意玖:“……”我其实不是很想再见到你的。
意玖:“这次又要问什么?”
雨寻松了口气,看来这小孩还是愿意说话的,他道:“实不相瞒,我原先查看了你的记忆,但我们看见的记忆并不完整,所以,我想问问你,你隐瞒了什么?你报仇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意玖每听一个字眼睛就瞪大一分,不可置信道:“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看了我的记忆?!”
雨寻微微点头,略带歉意道:“因为你不愿意说实话,我只能这么做 。”
意玖反倒无所谓了,“切”了一声,靠在树上,也不管身上的麻绳了。
落雨紧皱着眉,背在身后的左手已经燃起了一团能把人做成傀儡的焰。
就在这时,雨寻忽然低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得罪了啊。”就单手捏着意玖的脸,强迫对方和自己对视,“狐魅。”
落雨看的嘴角一抽。
意玖的瞳孔从挣扎变得涣散,最后无神。
雨寻:“姓甚名谁?”
意玖:“姓意名玖。”
雨寻:“为何杀人?”
意玖:“从未杀人。”
雨寻一愣:“从未?那勉清院看门人是怎么死的?”
意玖:“同门心中有鬼,以此污蔑我等。”
雨寻似是恍然大悟,又道:“你哥是勉清院之人杀的吗?
意玖先是点头,又是摇头。
雨寻:“你哥是勉清院之人害的吗?”
意玖:“是。”
雨寻撒开了捏意玖脸的手。
落雨默默用意凝成的“帕子”擦了擦雨寻的左手。
意玖仿佛回魂般猛地吐出一口气,一脸惊愕的盯着雨寻。
雨寻起身简单佛了一下衣服上的尘土,道:“我也问完了,你可以走了,放心,我们不会再来找你。”
“疯子!”意玖身上的麻绳已经解开,冲两人离开的方向吼了一声。
雨寻脚步一顿,还是没有回头。
回到了山顶上,却没见到慕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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