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似来的第二天，就是中秋节。

用慕念的话说，他就是掐准了时间来的。

中秋节乃团圆之节，自然热闹，所以这天不仅山下妖民吵吵闹闹，住在山顶上的寻道长他们也在做准备了，倒也添了几分活力。

……

“哥，你在做什么啊？”慕念蹲在窗户上问。

寻道长尴尬的摸了摸鼻尖闷声闷气道：“这…不中秋节嘛，我寻思弄点儿点心吃吃……”

慕念看着桌子上黑乎乎一片的玩意儿，欲言又止的闭上了眼。

寻道长却仿佛有读心术，不太满意道：“我知道不好看，但又不是不能吃，我以前给别人弄过吃的，味道还好啊……”

这话并没有起到一点安慰作用，反而，慕念的表情更难看了。

空气凝固几秒，慕念忽然指着一旁发呆的落雨道：“哥，让……他做？”

没等寻道长张口否决，落雨就连连摆手道：“别别别，如果寻道长做饭是能吃不能看，那我做饭就是能看不能吃了。你要不能吃的饭干什么？”

慕念默默的收回了伸出的手指。

这不就是相当于让他在两坨屎里选一坨香点儿的然后吃掉吗？他做不到…

于是，慕念又指向正打量房子的暖似，道：“他呢？让他来做？”

寻道长立马道：“那怎么行，暖似算客人的！”

暖似听力出奇的好，此时见点到自己，就走过来道：“不必客气了，毕竟我可不想来的第二天就被毒死。”

慕念一听，高兴道：“那你来做！”

……

缺心眼的玩意儿！

……

晚间，天上明月又圆又大，星辰围绕四周。零星几盏孔明灯，写满对亲人的思念——寻道长也写了盏灯，现在正在屋后放。

暖似吃着糕点，疑惑道：“中秋节为什么要放孔明灯？”

慕念故作神秘，笑嘻嘻道：“不知道了吧？哈哈……”

还没“哈”完就被暖似一巴掌拍在了头上。

“哎呦！”慕念捂着脑袋道，“我说还不行吗？打人干什么？”

“凌华妖都——我和我哥灭族以前的家乡传下来的习俗，有传递思念亲人之愿的含义。”

暖似愣了愣，问道：“那为什么只有那么点儿人放灯？他们不思念亲人吗？”

提到这个，慕念就显得有些伤感，他趴在桌子上，闷声道：“妖族险些被魔族灭了，所以记着这习俗的妖越来越少，就这么几个，还是我哥告诉他们的呢。对了，我按理说也会丧命于那次灾难的，其实是我哥救了我，我才一直跟着他的。”

“你说话还真是三句不离寻道长啊。”暖似道，“不过，为什么是跟着寻道长？你们不是亲兄弟吗？”

慕念仰起脸，头上冒出一对白色的虎耳朵，惊异道：“怎么可能是亲兄弟！我哥他是只九尾狐妖，我是三尾白虎妖呀。”

落雨听后眸光微动。

暖似伸出手，拉了一下慕念的耳朵，把慕念羞的一惊，耳朵的敏感度可仅次于尾巴，哪是能瞎摸的？

他赶紧收回耳朵，道：“小屁孩你干什么？！”

借他俩打闹的空隙，落雨插话道：“这么说，你应该知道寻道长的名字喽？他姓什么？”

慕念下意识回应：“他姓……”猛然一下，又捂住嘴，警惕道：“我哥不让说！”

落雨“啧”了一声，不耐烦的丢过去一个小袋子。

等慕念打开，看见里面赫然躺了几块小小的枣糕。

他乐呵呵的丢了一快进嘴，哪还管寻道长让不让说？爽爽快快就吐了口供：“我哥他姓雨，原名雨寻。哎，别说是我讲的啊！”

暖似心道：“呵，狗腿。”

……

“慕念，过来帮忙！”寻道长，不，该叫雨寻了，雨寻的声音传来，把慕念吓一跳。

“知道了哥！”

落雨静静地看着桌面，心底泛起异样的感觉，默默念了两遍那个名字。

雨寻，雨寻。

……

一小会儿，雨寻慕念就回来了，他们抬了一坛村酿果酒。

慕念走路一颠一颠的，嘴里大喊：“小爷来也！”险些把酒打翻。

啪。

他结结实实挨了雨寻一巴掌。

暖似看的冷汗直冒。那力度，足够扇死一个正常人了。

雨寻盛了酒，一杯杯扬到慕念他们面前。

落雨将板凳小心翼翼的往雨寻那边挪了挪，心里美滋滋的。

暖似抿着果酒，时不时往慕念那瞟两眼，疑惑为什么没被打死。

慕念揉着后脑勺，将自己的果酒一饮而尽，还顺便把落雨的也喝了。

落雨倒也不管他，撇眼瞧见雨寻自己桌前没有酒杯，就问：“寻道长，你为什么不喝呢？”

雨寻迟疑两秒，道：“恩…不会喝，就不喝了。”

“哎？”落雨眼间染上笑，“果酒也不行吗？”

雨寻盯着桌面，道：“恩…不行。”

落雨端起半杯果酒，递到雨寻面前，道：“喝一口嘛，果酒没事的。”

雨寻皱了皱眉，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咚。

原本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雨寻果酒刚下肚，就向后仰去。

落雨、慕念、暖似：“？？？”

秒醉啊这是？？那酒是什么特效药吗？？？

……

众人将雨寻扶起来，拉到椅子上坐好。

喝醉的雨寻脸微微发红，因妖力不受控制，头上的兽耳和身后的兽尾都冒了出来，九条银色的大尾巴甩啊甩。

慕念：“都怪你！我哥都说了不能喝，你还让他喝，真是的！”

这话明显是对落雨说的，但落雨并没有理会。他在盯着雨寻的脸。

在酒的作用下，雨寻妖力不稳，脸上一个印记若隐若现，想必是以前藏起来了。

那印记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妖族妖力的储存地，妖力越盛，印记越艳，反之同样。

仔细去看，雨寻眼角下的印记图案好像是一朵花，可又不太像花：中间一个小圆，周围三片“花瓣”，下面那片要更细长些，整体为银白色，怪好看的。

落雨看清了印记，轻轻的笑了下。

慕念一脸惊恐，道：“诶，说话啊，傻乐什么呢？我哥还没醒，你别再疯了。”

落雨：“……”

你礼貌嘛？

……

他们手忙脚乱了十多分钟，才终于将喝醉了的雨寻拖到床上。

慕念揉着腰，抗议道：“我服了，我哥怎么那么重，那什么落雨，都怪你！”

落雨白眼一翻，道：“那是寻道长重吗？那是你虚。”

“我虚？！哼！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来啊！”慕念气的不轻。

紧接着，雨寻就被落雨以公主抱的形式抱起来了。

说实话，落雨看起来十一二岁一米七不到的样子，打横抱着个一米八几的雨寻，那画面……很壮观。

慕念：“……”

暖似：“？？”

好吧，是他们肤浅了，没想到落雨他是真的可以抱起来。

……

几分钟后，雨寻醒了，但还是醉的。

他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其他三个人围着他，大眼瞪小眼。

慕念：“我哥他……醒了？”

没人理他。

雨寻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最后目光停留在落雨脸上。

他微微皱了皱眉，突然来了句：“我好像见过你。”

三脸蒙圈。

雨寻也不管有没有人听懂，继续喃喃道：“…见过的，五百年前，阿娘死的时候……”

这下，慕念跟暖似改盯落雨了。

五百年？什么概念！就算暖似听不出雨寻那话的的意义，慕念不可能听不出。

这事，要么是落雨有问题，要么是雨寻记错了。

慕念警惕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落雨头也不抬，就只看着雨寻，轻声道：“别这么看我，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正常生物。”

要是平常，慕念早就放松警惕了，可这次不同，因为雨寻的话触碰到了他的敏感点。

……

雨寻他阿娘死的那年，是冬天，也是雨寻的十六岁生日，还是大部分妖族人的忌日。

而慕念的亲人，也死于那一天。

慕念记得，当时大雪纷飞，母亲将他藏于废墟中，他才五岁，哭闹的很厉害，母亲就堵上了他的嘴、蒙上了他的眼。

光明再次照进来的时候，有一个大哥哥，而那个大哥哥就是雨寻。

大哥哥抱着他，埋葬了他的母亲和好多好多妖族人，慕念那时不懂死亡，只知道，娘不见了，爹不见了，朋友们也不见了，天仿佛都塌下来了。

万千思绪回归，慕念心里很难受。

落雨终于抬起了头，淡淡道：“我以前没见过你们，寻道长记错了吧。”

记错了吗？或许是这样吧……

……

雨寻又说话了，慕念便撇下落雨。

雨寻是这么说的：“你叫落…落年？”

慕念暗暗松一口气，还好，名字对不上。

雨寻边说边站起来，自顾自拉着落雨坐下，帮他束起了头发。

雨寻：“这样，才像他嘛。”

落雨歪头笑笑。

原先那松散的头发显得他懒洋洋的，收拾起了碎发，倒显得干练多了，也更像小孩子。

就在这时，雨寻忽然皱了皱眉，哭了，嘴里还含糊不清道：“落年…你去哪了啊？那些不是你做的对不对？他们都是瞎说的是不是？呜……”

落雨将暖似慕念轰了出去。

……

等他再出来，雨寻已经又睡下了。

落雨向大门走去，与慕念擦肩而过，道：“明早，寻道长就不会记得了。”扬长而去。

慕念回头望，落雨变回了本貌。

慕念语录1：“我哥酒量差爆了！”

慕念语录2：“不是落雨那玩意儿凭什么说我虚？”

慕念语录3：“今天发生好多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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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中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