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祭

“师傅,您召徒儿过来,可是有何要事?”一名弱冠之龄的青年一边行礼,一边观察着盘坐于席的师傅的神情。

“星夜,为师此次唤你前来,乃是要交给你一个秘密任务。”说话的人便是被唤作星夜的少年的师傅,灵驼真人。由于他出生时天生脊骨两重弯曲,便被取名为驼儿,后来机缘巧合,一路修行,成为离苦崖第二十代掌门,得了个灵驼真人的称号。

不过,虽然有声音溢出,却并非由灵驼真人口中发出,由于双曲脊的缘故,灵驼真人自小便无法正常说话,起初还以为是年龄小再加上生性愚笨,可是长到五六岁时,他仍然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怪异音节,后来,灵驼真人索性放弃用喉咙讲话,转而修炼出一种可以用身体发声的法术。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却透出一股疲倦感。灵驼真人捋了捋及胸的白胡,说道“说来话长,为师二十年前游历绍都时遇到一女娃……所以分别时,为师给了她一只短笛,说:“若遭劫难可奏响此笛,吾必相助。”他简短地给星夜交代了缘由,接着说:“不巧距离为师出关还有些时日,而且,此事并非委托,乃是私情所致,所以不便声张。”

“请师傅放心,弟子定当竭力而为。”星夜神情坚定地说道。

“星夜,尽力而为即可,不要过于拼命。”灵驼真人十分了解自己徒弟,这孩子总是过于认真,有时候却会反受其害。“为师听那笛声,幽幽泣血,似乎还缠绕着一丝鬼气,有些古怪,你此去务必小心应对。”

“弟子明白。”说完,星夜退出殿外,带着水冰弓和一些除魔工具向目的地出发。

想要到离苦崖以外的任何地方,都必须先经过山崖最前端的一条长廊,此廊名叫浮梦廊,是连接后山与外界的结界入口。若非任务需要,一般很少有人会经过这里,可是,星夜走近浮梦廊时却发现,长廊中央的栏杆上坐着一个人,那人身着白衣,领口和袖口有暗金色底纹,头发用一段细长的柳条绑起,他背靠栏杆后的红漆柱,一只腿曲膝踩在栏杆上,另一只随意地吊在栏杆外。浮梦廊两侧皆是万丈深渊,可那人似乎毫无惧色,他好像发呆一样望着廊外的天空,看起来不是专门到这里来的。

星夜朝那人走近,对方毫无反应,仍旧盯着天空,从星夜的位置,可以看到那人被回廊挡住阳光的侧脸,边缘像是铺了一层细细的光晕,阴影那侧的脸线条十分分明,却不至于刚硬,还有一丝未化开的少年稚气。

看穿着打扮此人应该是离苦崖新招的弟子,对方的衣服上还没有离苦门正式弟子需佩戴的星型纹章,正在星夜打算和对方打个招呼时,那少年开口道:“我在看云。”他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今天的云是紫色的,很讨厌。”

星夜感到一丝莫名,不过任务紧要,此刻无暇和这少年攀谈,他想了一下说道:“天上的云彩变幻无穷,希望之后你可以看到喜欢的云。”

“是么?”少年仍未回头,像是在自言自语。须臾,少年忽然起身,从星夜身旁经过。星夜感觉他走过的时候有强烈的风在流动。看来此人年纪虽小,法术修为却很高。

没空多想,星夜朝着目的地赶去。

而就在此时,月牙村已经变得十分可怖,因为这里正在进行一场惨无人道的“血祭”

当风铃月来到槐榕堂时,她的母亲芦女听到她的哭喊却是十分惊恐,她甚至说话都有些磕巴“铃儿,你,你怎么,跑出来了,娘亲不是叫你在屋子里好好待着,不要出来么,对了,锁呢,你怎么开门的。?”她的语气十分慌张,并且紧紧抱着风铃月,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

众人看到她这幅模样,却更加愤怒,彷佛她的样子印证了麦歌的占卜。这时,有几个人慢慢向芦女母女靠近,将二人包围起来。

而村民的眼神更想一把把利刃,无形地凌迟着她们。不过在这些眼神里,隐藏着一道担忧的目光。

“各位,虽然占卜的结果已出,还是让我把事情从头到尾讲清楚,以免说我们误会好人。”麦歌问:“大家是否还记得,之前我们月牙村发生了一起掘墓事件,而被掘的墓,相信大家没有人比风家嫂子更清楚,那就是她死去的丈夫,风湖的墓。”

“是啊,可是麦歌大人,您当时不是说是外乡盗墓贼做的么?””一个村民说道。

“对呀,我也记得,而且这件事和尸蝗有什么关系呢?”另一人附和道。

“说来惭愧,以我们的能力当时未能占卜到后来的结果。”麦歌咳了一下,继续说:“想当年,风湖也是咱们月牙村的大功臣,如果不是他当时接待了来烟琼山朝拜的富贵夫人们,恐怕今天的月牙村还轮不到我们站在这里讲话还,我一直视风湖先生为恩人,也实在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可是,我们占卜了好几次,都显示同一个结果:风湖先生的墓是风铃月挖的。”

什么?不可能吧!

那个墓我去看过,那么大一个坑,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挖的动?

对呀,麦歌大人,占卜的结果确定准确么?还是看错了长相?

“大家听我说”麦歌继续讲:“光凭她一个小丫头当然不可能,我们一开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就在昨天,稻歌来打扫祠堂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一丝微弱的鬼气缠绕在风湖先生的灵牌上,于是我马上想到,会不会和怨鬼有关?于是我们借用了风湖先生的灵牌又做了好几次占卜,果不其然,我们发现,掘墓那天,小铃月跑到了风湖先生的墓地旁。她当时坐了快一个时辰,趴在墓碑旁,口里不时说着,铃月想爸爸了,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麦歌无奈地摇摇头“或许是小铃月太过思念父亲,她的思念成了执念,执念是怨鬼最喜欢的东西,于是,她无意间引来了怨鬼,被怨鬼引诱说帮她挖开墓地,她的爸爸就可以回来了。可不幸的是,这只怨鬼是从外地游荡过来的,它的身上恐怕携带了蝗虫的卵,而这些卵在暴雨中孵化,又在暴雨中死去,然后变成了尸蝗。”

听完后,众人纷纷感到后背发凉,仅仅因为这样,就让整个村子几乎遭受灭顶之灾,实在是可怕。虽然风铃月是个小孩,可是大家看她的眼神已经转为恶毒和憎恨。麦歌继续说道:“实在想不到孩童无心的举动却让我们的家园遭受如此惨重的代价,而她的代价,想必大家刚刚已经听到,小铃月说有黑色的影子在追她,恐怕就是怨鬼来索取报酬了。”

“不,我不会让人带走我女儿的!”芦女忽然疯狂地大喊一声,然后抱着铃月想冲出槐榕堂,可是立马就被早已围住的村民按住。她不住的挣扎,可是抵不过几个男人的力气,于是只好更加搂紧铃月,崩溃地跌坐在地上。

铃月还小,不知世事,看到母亲发疯似的举动,问道“娘,为什么,要跑?”芦女听到女儿的声音,忽然仍不住地哽咽,泪水夺眶而出,却没法再多说什么。

有些村民看着这一幕,觉得心有不忍,但是想到眼前的人是此次尸蝗事件的罪魁祸首,这股不忍心又被憎恨压下去了。

麦歌别过脸说道:“虽然很残酷,可是大家都知道,关于怨鬼,有一个传说。如果一只怨鬼和人做交易,只要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代价,就会彻底远离那里,并且带走一切由它带来的东西。”

“我求求你们了,8年前我的丈夫就莫名其妙地去世了,现在我不想我的孩子也因为一个没有任何根据的传说就送掉性命。她还那么小,求求你们放过她!”芦女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风家嫂子,你知道”麦歌慢慢朝她走去“只要把铃月交出来,尸蝗的问题就能解决,全村人都可以得救。他朝芦女伸手一只手“来,把小铃月放开,给我,我会让她没有痛苦地离开。”

“不!”芦女抱着铃月拼命往后缩“你休想!。”

“唉,我说风家嫂子,你就心一横,把孩子给神使大人吧,虽然她小吧,可这事也是她造成的,要不然尸蝗不解决,大家都饿死,小姑娘也没得活呀!”一个胖胖的村民说道“再说,风大哥去世以后,你因为这孩子一直也没重新嫁人,这下也可以给自己找个依靠不是?”

芦女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男人,之前风家富贵时他受过风家不少恩惠,丈夫离世后也帮了自己不少忙,可如今,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住口,牛二,你说的还是人话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女儿交出来。”

“我说风家嫂子这就是你不对了,人牛二哥也是一番好意不是,再说你要是把你这小疯丫头看好了不让她到处乱跑,能整出这幺蛾子事吗?”

“就是,当初劝你改嫁你死活不愿意,非得一个人又带孩子又干活,这下出事了活该我们倒霉?”

“风家以前可是不穷啊,风哥走了没给你留一笔财产?值得你早出晚归地干活呢,是不是把风哥的钱用到不正经的地方去了。”

“对呀,闹成现在这样总的给个交代吧”

……

……

“够了。”芦女环视着围住自己身外的村民,他们冰冷的眼神,接踵而至的拷问,让自己的心反而平静下来,她冷冷地说了一句,大家居然真的停止了喧闹,想知道接下来她会怎么做。

芦女从怀中取出一支短笛,苦笑道:“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用的!”她用一支手将短笛凑到唇边,缓缓吹出一首悠扬的乐曲,这曲调本来十分宁静恬淡,可是芦女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凄厉绝望,让整首乐曲变得哀伤忧愁起来。曲毕,一股鲜血流入笛管。

“娘亲,你,有血”铃月努力想伸出手去擦芦女嘴角的血,好不容易挣开一只手臂,又被芦女握住,她将短笛放到铃月胸口,然后轻轻地抚摸着铃月的脸说道“铃儿,乖。记住,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不要再回来,想办法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年幼的孩子还不太懂这这话的含义,可是,她永远地记住了这一刻,母亲眼里的不舍。

“娘亲真的,好舍不得你。”

说完,芦女擦了擦眼泪,对麦歌说“按照传说,怨鬼想要的只是人的灵魂,只要你们答应,放过我女儿,我会献出我的灵魂。”

什么?!

这……

众人又开始议论起来,麦歌闭上眼睛轻叹一声“没错,的确如此,你,真的想好了么?”

“你们一定要保证放过我的女儿。”

沉默良久,麦歌回答“好,我答应你。”

芦女一直紧绷的身体忽然像失去力气般瘫软下了,她最后看了一眼风铃月把她交给了麦歌。

“不要,铃月要和娘亲在一起,放开我……”

可是,她无力挣扎,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娘亲,忽然鼓起全身力气,朝祠堂灵牌的位置冲过去,撞在一旁的柱子上,然后,芦女伸手,抓住风湖的灵牌抱在怀里,额头上的血顺着脸颊流到手臂,流到风湖的灵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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