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为什么父母总是不来看自己,为什么总是有入宫时间短,或者不是皇后这边的宫女,一看到他眼睛里面就满是同情。
闻霜起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连那里都不是他的家,他想起来了苏喻墨说的:“愿意以后一起学一些有用的东西吗?”他记得自己答的是:“愿意。”
那便跟着学些东西吧,苏喻墨身边跟着的老师都满腹学识,才高八斗,自己跟着定能学会些东西,以后也是一个有用的人,可以留在皇子身边,派上用场。
闻霜起想让自己安安静静的度过一个晚上,一个晚上就好了,这样子自己明天就能收拾好心情,然后去学习。
可是他一想起父母的过世,心里面就止不住的痛。
钝刀子,一刀一刀的割着心脏,谢沫怎么说的?因为帮助与妃子同流合污,下毒堕胎的人逃离京绫,所以招致斩首。而他们帮助的那个人也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那个皇子,叫苏宁。就是那个总是对着自己笑,总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和苏喻墨一起出去玩,最后什么也不说,也不闹,乖乖的待在宫里面的皇子。
仅仅只比自己小了不到三个月的皇子。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那个皇子。
闻霜起眼睛里面泛起了阴恻,为什么,明明苏宁没有死,可是他的父母还是要死?如果没有苏宁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父母就不会死了?
是不是?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苏宁揉着眼睛,嘟囔着:“夜霜哥哥,睡觉了!睡觉好不好?”
闻霜起看到苏宁就会心软,这是小时候就养出来的,他不知道罪魁祸首到底应该算到谁身上。
他年纪太小了,承受不起这样子的真相。于是他把恨意全部转嫁到了苏宁身上,强迫自己永远把视线放在苏宁身上。
“哥哥?”苏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闻霜起红着眼眶,死死的盯着自己。
苏宁瑟缩了一下,可还是走到了闻霜起面前,轻手轻脚的坐在闻霜起身旁。
他们坐在侧殿的门口,正对着风口,闻霜起本来是想要借此冷静一下自己的,可是偏偏苏宁找了过来。
苏宁大方的把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想要披到闻霜起身上。闻霜起却被吓了一跳,连忙重新把披风裹在了苏宁身上,嘴里面止不住的念叨:“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啊!会冷到的!”
苏宁抬头,小脸上面已经呈现出来了青白,“没事,我和夜霜哥哥一起穿着,哥哥不要伤心了!”
闻霜起连忙抬手把脸上面的泪珠胡乱的擦掉,“谁伤心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啊!”
苏宁伸出手,冰冰凉凉的手点在闻霜起的脸上面,轻声细语的道:“我睡不着,夜霜哥哥想要哭就哭吧,阿宁不笑话你,也不多嘴,好不好?”
闻霜起撑不住了,把苏宁的手拉着放在自己的怀里面,“嗯,好。”
“那哥哥不要总是难受。”苏宁抽出一只手,轻轻的拍着闻霜起的背,一点一点的拍着。
外面的星星亮着,月光被乌云遮掩,闻霜起忍不住把自己埋进苏宁的怀抱里面。
明明是他更大,可最后却是比自己小的那一个来安慰自己。
苏宁也不管,用眼神屏退了想要上前的宫女,让他和闻霜起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没有人来打扰,没有人来嘲笑。
那一天是闻霜起第一次哭,在苏宁面前。
那一天晚上,闻霜起哭得止不住,泪珠往下滴着,又被苏宁用帕子拭去,帕子也是冰冰凉凉。
苏宁身边好像什么东西都是凉的,只有一个怀抱是暖的。
闻霜起用手捂住脸,试图把哭声全部藏起来,却被苏宁拨开手,抱进怀里面,拍着后背,“哭出来了就好了。”
闻霜起语无伦次的哽咽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我,我没有父母。”
苏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只能一直拍着闻霜起的后背,“没事没事啊,还有我们,还有我们,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们。”
闻霜起抽泣着,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掉落,染湿了苏宁的衣襟,道:“我,我都,都……”不知道应该恨谁了。
他只知道,自己不应该恨苏宁,但是除了苏宁,也没有别人了,别人都没有干系,现在还活着有干系,他可以恨的人,只有苏宁了。
皇帝和皇后,养着自己,理当不该恨上。那个贼人早早的就死了,苏宁的母亲也不在。细数下来,只有苏宁。
但是闻霜起心里面清楚得很,他根本就不恨苏宁,全部都是口头上面的,不然他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苏宁准备从小到大都习惯吃的,穿的,用的。
他了解苏宁,却说是职责所在。
那一天夜里面,苏宁拍着闻霜起,拍着拍着,就撑不住了,靠着闻霜起的肩就睡了过去。
这个时候,闻霜起才注意到,苏宁出来的时候连鞋都没有穿,就就着结白的棉袜子,身上披着薄薄的披风,披风里面就只有雪白的里衣。
连袄都没有穿。
出来的时候揉过的眼睛现在都还泛着红,他却什么都没有及时注意到。
他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面,都没有发现,这么久了,却没有一个宫女过来打搅,肯定是苏宁先干了什么,不然现在就应该被人群围着。
闻霜起抬头,看见了漫天的星光,他改而把苏宁揽进怀里面,把苏宁放在他背上的手都放进自己的心口处,用披风细细的把苏宁整个包裹好,最后再把苏宁散乱的头发拢好。
心口上面贴着的手一点一点暖了起来,闻霜起起身,抱着睡着了的苏宁,一步一步的走进了殿内,走到了床边。苏宁病弱,身子骨也轻,一抱就抱起来了,毫不吃力。
就是睡着了,苏宁也不忘轻轻的拍着闻霜起,“哭完就不难受了……”
梦中都惦记着,闻霜起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滴在苏宁的脸上,闻霜起手忙脚乱的把苏宁放到床上面,用袖子小心翼翼的擦掉那滴泪水。
苏宁似是没有睡熟一样,伸出手,抱住闻霜起的脖颈,把闻霜起的上半身往下拉,拉到自己的怀里面。嘴里面轻轻的呐呐自语:“抱抱就不哭了。”
闻霜起掐着苏宁纤细的腰,把苏宁重新抱起来,蹬掉鞋子,把苏宁抱到床中央,几乎是提起苏宁,提到了床中央。
脸还埋在苏宁的肚子上面,苏宁不肯放手,一定要抱着。
闻霜起好生放下苏宁,然后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到苏宁身上,又拿起了一旁的抱枕,用抱枕换自己出来。
“睡着了还抱着人。”闻霜起擦了擦肿起来了的眼睛,嘲笑的看着苏宁,随后又忍不住的继续掉眼泪。
他对苏宁的感情,不一样了,不是恨,是他也不知道的那种。
闻霜起大着胆子,躺在苏宁身旁,把苏宁搂在怀里面,替苏宁把被窝捂暖了之后,再轻手轻脚的下床,回到了自己的寝房里面。
房间里面黑黢黢的,闻霜起凭着记忆摸到床边,这个时候,床旁边的蜡烛亮了,露出来了苏喻墨的脸。
闻霜起一惊,“你你你!你怎么在我房间里面!”
苏喻墨满不在乎的道:“来同你一起睡觉!”
闻霜起走上去,推着苏喻墨,道:“不至于吧!”
苏喻墨不管不顾的推了一把闻霜起,道:“我知道你家里面怎么了,‘以后皇宫就是你家,姨姨永远是你姨姨!’我们永远是兄弟!全部都是母后要我转告给你的!”
其实最后一句是苏喻墨自己加的,但是,没关系,他母后顶锅。
闻霜起笑了一下,举起手,擦着自己的眼睛,试图把想要涌出来的泪水全部堵住。
前脚他弟弟安慰了自己,后脚他也来安慰自己了。闻霜起躺在床上,和苏喻墨一起,在从来没有过的如释重负之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之后,闻霜起就消失在了苏宁的视线里面。苏宁也从不适应转为了适应。
喝药也不哭了,也不需要吃饴糖了,也不喜欢饴糖了。或者说,他本来就不喜欢饴糖,他只是喜欢那个人喂给他的。
闻霜起再次出现的时候,脸上已经换了一副样子。
对此,苏喻墨还特意问过:“你就这么不想被阿宁认出来啊?”
闻霜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毫不避讳的道:“我讨厌他,你不知道啊!”
苏喻墨怎么会不知道呢?当时几乎时不时就旁敲侧击的问苏宁怎么样了,调侃起来的时候,就说自己只是讨厌他,所以想要知道苏宁害怕什么,好去欺负苏宁。
很假,也就只能骗骗闻霜起自己不愿意面对的心。
早几年就认清过的心意,闻霜起自己当然清楚。所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拿过苏宁讨厌的,害怕的东西去欺负苏宁。
垂下来的吊兰的叶子被闻霜起揪了下来,闻霜起自己也决定好了,看着一旁闭目养神的苏乐锡,轻声道:“好啊,就用我的罢。”
苏乐锡睁开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闻霜起,道:“那去和御王提前说一句吧。”
闻霜起沉声道:“是,谢谢……”
苏乐锡装饰的早了一点,早的苏陌阳都没来得及替父皇给他取一个封号,封一块地方。
当年的事情想来也有一些好笑。
怎么会不好笑呢?大家都好笑了,就不显得苏乐锡当时青涩了。
年少不轻狂,什么轻狂好呢?当时就是轻狂过了,才铸成了这番大错。好歹,现在可以赎罪了。
闻霜起出去之前,苏乐锡道:“事后让御王单独来我这里一下吧,我有一些事情要交代给他。不便让别人知道哦!”说着,冲着闻霜起眨了眨眼睛。
闻霜起点头。
前方未可知,他只想救苏宁。闻家估计也不需要他,醉生梦死这个地方,这么久没有楼主有没出什么大问题。那他应该可以放心的去献出自己的生命了吧。
闻霜起一出来就被围了起来,闻霜起却单独要和苏喻墨讲。
墨疏桐也知道,便拉起苏宁,道:“阿宁啊!你看我还没有看今晚睡在那里,不如你带我去看看?”
苏宁一向不会拒绝墨疏桐,也就应好。墨疏桐冲着苏喻墨眨了眨眼睛,然后牵起了苏宁的手,拿自己的手,暖苏宁的手,可是他忘记了,他们两个人的手都是冰的,只是苏宁的更冰一些。
墨疏桐的眼尾微挑,看着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一般,总是在适时的时候出手,让苏喻墨不住的心动。仿佛,只要墨疏桐抬手,苏喻墨都能心动。
识时务者,谁不喜欢呢?
苏宁和墨疏桐一走,苏扶便开口问道:“到底是什么药方?”
闻霜起也不遮掩,直截了当的道:“活人的心脏为药引。”
苏喻墨一惊,“不可啊!这哪是正常人想得出来的啊!不可行,不可行。”
谢城倒是不慌不忙的在一旁笑着,他知道梦桂想要干什么了,果然,只是表面上正经,皮下面都喜欢开玩笑。
闻霜起跪在地上,道:“为了救三皇子,值得!”
苏扶在一番斟酌之后,道:“确实可行。”语气里面带着冰冷。
苏喻墨还是一副“不可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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