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会回来吗？”

这样可怜又带着恳求的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语气，顾星眠已经很久没有从云醒口中再听到了。

上一次听到，好像还是很多年前，云醒捧着一大束白色洋桔梗来和他表白的时候。

——“眠眠，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和我在一起，我会保护你，我的什么都给你，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

而第一次，他是怕顾星眠拒绝他，这一次，却是怕顾星眠离开他。

那坚定不移的脚步和血流上涌后的决绝突然就顿了下来。

他知道他想要做的事想要去的地方云醒绝不会拦，云醒只是想要他的一个肯定的回答，一个不同于四年前的必定会回来的誓言。

如果是以前，顾星眠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是”。

可是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再也不敢给云醒任何回答了。

他怎么能保证呢，四年前他那么满心欢喜的和父母说起云醒，好不容易得到了父母的首肯还以为终于可以把他带回家的时候，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却一下让他们分开四年。

那一觉真的很长，就像他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醒是四年光阴，是不再属于他的云醒。

于是这一次顾星眠不敢再随便回答他，从而选择了沉默。

而云醒眼中的色彩也逐渐黯淡下去，从最初的微妙希冀，再至冰冷漠然到令人心悸的深邃灰败。

原来不管是否重来，顾星眠都随时做好了要离他而去的准备。

那他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他留不住他，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他好像永远都不是顾星眠的第一选择。

“原来如此。”云醒嗤笑一声。

那双深邃阴鸷的眸色带着凉意与失望，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刺进顾星眠心底。

“反正我也永远不是你的第一选择。”云醒冷声道。

顾星眠沉默着，没有说话。

既然要走，那就不要再回来了。

云醒真的很想对顾星眠说这句话，他很想说既然你一点也不在乎我，那就彻底从我的人生里离开，那就再也不要出现了，那就一直让我一个人，那你就去做你的事情不要再为我所困了吧。

可是绝情的话到了嘴边，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刺顾星眠的话，别人不许说，自己也不能违心说这样的话让他真的离开自己。

万一他会回来呢？他要是说出这种话他一赌气就不回来了怎么办。

云醒暗自懊恼过后，再也不想面对此时的顾星眠。

要是这一次他真的要走，那就让他先走吧，这样就是他先离开顾星眠，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扯平了。

于是云醒转过身，再没有多看顾星眠一秒，大步消失在了拐角。

愣在原地的顾星眠看着那人的背影，垂下了眼，眼中的疼惜一闪而过，却又倔强的不想让自己露出那份脆弱。

这样也好。

与此同时，手中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他猜想这时候车肯定已经到了楼下。

在下楼前，顾星眠看了一眼云醒离开的方向，扯着唇角笑了下，眼里是难得的温暖和无人窥见过温柔。

直到手机的电话挂断了第一遍打来第二次了，顾星眠才叹了口气，心中默默道：“如果我每次都大难不死，那我就一定还会回来。”

四年前我说过我会回来，四年后我也还是回来了。

可是顾星眠却也不再轻易再敢给承诺了。

酒店保密性高，而且周围都有专人守着防止狗仔和私生乱拍乱传，顾星眠自然也没什么要顾忌的。

他走到楼下时一眼就看见了那辆低调而不失奢华的迈巴赫。

后座的车里的主人也是直到见他过来了才降下三分之一的窗户，露出那双戏谑的眼，调侃道：“哎哟，前段时间不是还有戏吗？怎么转眼又是车又是飞机的？和他吵架了要回娘家冷静一下啊？”

方擎的语气向来欠揍。

顾星眠不想再多说，拉开车门直接往副驾驶坐去了。

纡尊降贵打开车门的方擎：“……”

“不是我说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回去啊？”方擎凑上前疑惑道。

按理说，顾星眠家里那边的事情都应该处理得差不多了才是啊。

顾星眠叹了口气，神色看起来有些疲倦。

“妈说她头疼。”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听起来有点落寞。

方擎愣了下，不解道：“不是，那你回去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医生，你让你哥回去一趟不就得了，你哥现在不是也在英国吗？”

顾星眠蹙眉道：“你不懂。自从四年前那件事情以后，我爸妈和哥就什么都瞒着我。”

方擎也沉默了。

作为挚友，关于顾星眠家里的事情他也是多多少少了解一些的。所以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此时辛由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晚的城市上空没有半点星光。但街道路边仍然还是繁华明亮，但在浓墨点缀的夜空下，尘世只是变得更加喧嚣嘈杂。

顾星眠拉上车内的帘子，头微微侧着，脑子里却不断回响着刚才云醒说的话和看向他时的眼神，不知所措的同时又为自己纷乱的思绪心烦意乱。

“飞机已经准备好了，你今天去，要是处理得快明天下午就能回来。”

顾星眠仍然是神色淡淡，眉眼疲累，轻轻“嗯”了一声，还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方擎看他这样，心里微动，想着说些什么，结果顾星眠的手机铃声却又在此时突兀的响起，方擎就把话憋了回去。

假寐的顾星眠也睁开了眼，拿起手机看到来电人时愣了愣，随后很快接通。

“顾星眠！你是不是在去机场的路上呢？！”

付冬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顾星眠：“……”

他的小心思半点都瞒不住他哥。

听顾星眠不说话，付冬也猜到了，立马咬牙切齿在电话那头不知道对谁怒道：“看看你们的好儿子！简直把阳奉阴违做到极致了吧！都和你们说了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尽管喊我，我能有什么事啊！顾星眠这臭小子有多放不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电话里的母亲立马着急的喊道：“哎哟哎哟！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嘛！是我考虑不周了，我这不是想着一点小毛病没必要麻烦你们嘛！”

“哼！小毛病？你就是白了根头发也有人心疼！”付冬阴阳怪气道。

听了全程的顾星眠：“……”

付冬接着才对他说：“妈只是普通头疼，稍微受了点风寒有点小感冒而已你用不着担心！片了拍了医生也看了。臭小子你先管好自己，爸妈这边有我呢你担心什么？你们那边都晚上了吧，赶紧回去睡觉去！”

“我……”顾星眠还想再挣扎一下。

“行了你不睡我还要睡呢，你哥我明天有事，挂了。”临挂前付冬又想到了什么，警告道，“你要是敢回来，以后你就真的就什么也别想知道了。”

“……”

就在他沉默的这片刻付冬已经干脆利落的挂掉了电话。

付冬的声音尤其大，一旁的方擎估计也听到了，顾星眠电话一挂他就又凑了过来，一脸看戏的样子。

“我去，你哥哥这嗓门和谁学的啊。”方擎大为震撼。

顾星眠也有点蒙，耳边还嗡嗡的，闻言缓了很久，才心不在焉道：“嫂子吧。”

但这应该不是学的，而是练出来的。

“还去吗机场？”方擎问。

顾星眠沉默片刻，想到付冬和母亲的话，又想到云醒临走前那个眼神，摇了摇头，无奈道：“回去。”

于是大冤种方擎又把顾星眠送回了酒店。

“星眠。”

在顾星眠快要下车的时候方擎又喊住了他。

顾星眠一怔，转头看向他，示意他有屁快放。

方擎抿了抿唇，深思熟虑过后语重心长道：“嗯……其实我觉得你每次要走的时候起码得和他说清楚吧。”

顾星眠静静看着他。

“四年前不管怎么说是你先招呼都不打就消失无踪，于情于理都是你先理亏，所以云醒心有余悸也在意料之中。既然四年后你觉得回来了，又确认过了云醒对你的心意并没有变，那我觉得你应该给他一点安全感。”方擎话语认真，是真心希望顾星眠能发现自己的问题。

他以为顾星眠这样聪明的人会想明白的，却没想到顾星眠却奇怪的静默了会儿，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只是笑了声，嘲道：“可我到现在，也无法确保自己每次真的能回来，四年前的意外我难以确保会再发生一次。”

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敢再让他对自己抱有希望。

如果真的再发生意外顾星眠回不来了，或许云醒也只是会认为他又如四年前一样一声不吭的把他抛弃了，会觉得自己耍了他，从而真的把他忘了。

方擎闻言也着实呆愣了一下，随后也没再多说什么。

此时已近半夜了，酒店大堂内除了前台也没有别的人了，偌大的空间寂静无声。

顾星眠没做什么，却已经满身疲倦。下车之后本想尽快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和云醒好好谈一下，可他没想到下去的时候碰到云醒上去，上去的时候还会碰到云醒下来。

两个人瞬间面面相觑。

“你……”

“你……”

同时开口。

尴尬的气氛又开始蔓延，只是这一回云醒身边没有刑天。

所以这狭小而安静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一次顾星眠也没再多问，沉默的进了电梯，按了楼层。

云醒没有出去，也静默无言的站在他身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心思各异。

这种寂静很微妙，像是一张蛛网，不大也不够结实，却足以包裹住两颗想靠近却不敢靠近的心。毕竟心脏终究是快软肉，它不动的话，不论心性如何坚韧，那张薄膜也永远扯不断。

在目视着电梯到底的那一瞬，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在反射的门里看了彼此一眼，随即又像被烫到一般很快移开了目光。

酒店电梯内的灯光是暖色的，洒在两人身上犹如为彼此都踱上了一层暖黄色的金光，使得这有点儿不自然的诡异气氛也变得柔和了些许。

心知肚明的寂静也是彼此交流的羁绊。

电梯门开，顾星眠靠近门口自然是要先走，然而就在他正要往外走时，步子还没迈开，腰上就突然一紧，随即背后就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你……”

他眼看着云醒眼疾手快的按了酒店天台顶层的电梯。

他本应该阻止他，说点儿什么，可是他想起方擎的话，想起云醒以为自己要走时的那个眼神，就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就这么看着电梯门慢慢合上。

“让我抱一抱。”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到能感觉到滚烫的呼吸在耳边掠过，又仿佛那么远，远到即使相拥，也感受不到彼此最真挚的爱意。

重逢以来，他们好像都没有认真的好好说过话，也从没有敞开心扉聊过当初的那些事。

比如为什么离开，比如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比如你还喜欢我吗还在意我吗之类的问题。

顾星眠是不能说，而云醒是不敢问。

对于云醒来说，这仿佛是一场转了地球一圈才终于重逢的相遇。所以他什么也不敢问，只要他还在自己眼前就什么也不担心了，就当做重来一次好了。

“为什么没走？”

云醒猝不及防的在耳边问起。

他好像直到此刻才卸下所有的疲惫，把自己整个人都压在了顾星眠身上。

那是只有以前的云醒才对顾星眠独有的依赖和信任，所以此刻的顾星眠一点也不想推开他，反而有点享受这种毫无芥蒂的靠近。

“是不是因为舍不得我啊？”

顾星眠正要解释的话语顿在了唇齿间。

而云醒还在自顾自的说：“我们好不容易再见面，你也不舍得这么快就走对不对？”

“四年，你也想我的对不对？”

“那就不要再不告而别了好不好？”

“眠眠，眠眠，别走了行不行？”

委屈而卑微的恳求话语让顾星眠心间涩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不应该什么都不告诉他就走了，不应该把他一个人扔下。

既然都决定要回来了，要留在他身边了，就应该好好留住才对。

顾星眠一个“好”字呼之欲出。

就在即将脱口的那一刻，他却突然感受到了什么，顿时人都愣住了。

等到反应过来后整个人爆红，只觉得脸颊脖子发烫，心率不稳，脑袋里白光一闪，瞬间一把推开了云醒，云醒还一脸懵然的看着他。

顾星眠冷冷看着他有反应的地方，不可置信般咬牙切齿道：

“这他妈是在电梯里！”

云醒：抱着媳妇一时没忍住。

ps：抱歉各位，最近忙着上学所以真的有点忙。而且必须和你们打个预防针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在上学前顺利进行。但总之不能恢复正常更新我是不会入V的，但我绝对绝对不会弃坑！

不过因为学业原因耽误太多，所以大家也不用等我啦。再次谢谢你们的陪伴和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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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014 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