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早上,林南枝早早到了学校。这两天是她来锦城一中以后,第一次月考,她想早点来教室温书。
林南枝把雨伞抖了抖挂在了教室门口的伞架上,她才出门,天上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林南枝是坐公交来学校的,身上却还是不小心沾了一些雨珠,雨珠顺着校服渗透到了里面的T恤上,肩旁有了两丝凉意。
教室灯还黑着,想来是没有人来,可这样静谧的早晨,林南枝的脚步还是会不自觉的轻了起来。林南枝借着天空的一丝微光打开灯,一室生光。
林南枝下意识看了一圈教室,在看见第四排的时候一愣。
她没想到谢屿来的比她还早,已经坐在位置上了,趴在桌上似乎是睡觉了。
林南枝诧异地走过去,不明白谢屿为什么来这么早,若是说为了来温习,可他是来学校睡觉的,也说不通。林南枝桌上有一杯豆浆和一个粽子,还在热腾腾地冒着气。
林南枝小心坐下,只是没想到,她轻微的动作还是吵醒了谢屿。
谢屿抬起头,声音微微沙哑,“你来了?”
林南枝点了点头,看着谢屿的模样,谢屿是压着校服睡的,校服拉链在他脸上印下了一连串的规律红色图案,看起来有些好笑。
林南枝忍俊不禁。
“笑什么?”谢屿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靠在了墙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他头发有些乱了,脑门上竖起了一撮毛,呆呆的。
“你这儿——”林南枝收住笑,指了指自己的脑门道,认真道,“有那么宽一条红印子。”
“操。”谢屿一怔,伸手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遮挡住了拉链留下的红印子,“很明显吗?”
林南枝坐得很直,老实的点了点头,“挺明显的。”
谢屿抬起头看向窗户,如今天还没有完全亮,窗户映照着他的脸,就像是一面镜子。谢屿打量着自己的脸,脑门确实很红。谢屿眉头微微蹙起,拍在自己脑门上的手一直不愿意放开,声音也有些郁闷,“桌上那早餐是给你买的,大大白弄脏了你的裙子,早餐算是赔罪。”
“哦——”林南枝温吞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早餐,她早上出门的急,不想淋雨去买早餐,只在书包里放了一个面包。天气这么冷,她确实不想吃面包,热腾腾的豆浆会让她觉得舒适。
“谢谢。”林南枝浅声道谢,拿起桌上的豆浆管子捅进去,喝了一口。
比想象中的好喝,很暖。
林南枝在路上淋了雨,雨天天气冷,她手脚都冰凉,喝了一口豆浆,五脏六腑都因为这杯浆变得暖洋洋的。
林南枝双眼微眯,又享受般地喝了一大口。
谢屿看着林南枝因为一杯豆浆变得惬意的神情,因为红印子而郁闷的神思也渐渐消散。他捂着脑门,好一会儿才放看,抬头看了看自己脑门,红印子终于不见了。
他回过头,才发现林南枝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林南枝一边喝豆浆一边温习,没一会儿豆浆就见了底。
教室里渐渐来了人,原本安静的教室也渐渐开始喧哗,林南枝低着头浏览书上的重点,连头也没有抬一下,只是她一直没有吃粽子。
谢屿瞥了一眼,悄声问道,“不喜欢吃粽子?”
林南枝摇了摇头,她的手一直揣在衣兜里不愿意拿出来,只翻页的时候伸出手翻一下。她叹息道,“剥粽子手会变得黏糊糊的,不想去洗手。”
下雨了,天气很冷,水更冰凉,林南枝想起厕所门口洗手台的凉水就觉得要被冰的打颤。
谢屿眉毛跳了跳,伸手把那粽子拿在手里,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子,包住了粽子,就着袋子把粽子皮剥了一半,露出里面的软糯的糯米饭来。
“吃吧。”谢屿连着塑料袋把剥好的粽子递过去,“这样就不会黏手了。”
林南枝接过谢屿手里用袋子包着的粽子,这样是不黏手了,但是有些黏牙。只是这样的话,林南枝不好再说,而且她确实还挺饿的,她点了点头,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她吃东西的时候,就好像一只仓鼠,腮帮子一直鼓鼓的,很可爱。眼睛还有神的盯着课本,似乎不愿意放过一个重点。
谢屿一直看着林南枝吃完了粽子,心情似乎很愉悦,又靠在墙上开始睡觉。
班里的人渐渐来齐了,张梦龙也进来了。谢屿不在的时候,张梦龙能算是班霸,如今见谢屿来了一个星期,也没有多凶,似乎和普通同学没多少区别,张梦龙胆子不由得大了。
张梦龙背着书包走到林南枝桌前,他站在那儿挡住了教室的光,在林南枝的课本上投射下一阵阴影。张梦龙看着林南枝道,“新同学,听说你学习很好?”
“就一般般吧——”林南枝看着书,缓慢抬起头。
“我去看了座位安排表,考试的时候你坐我前面,你给我抄抄呗?”张梦龙凑近些,语气软了两分,却还是端着班霸的架子,“给我打个小抄,朝我桌上扔就行。”
“我……”林南枝蹙眉,她不介意让别人瞟几眼,只是打小抄很容易被发现,这么有风险的事,她做不了。林南枝脸色严肃,“卷子我不挡起来,你能看就看,小抄我打不了。”
“操,一个班的怎么这么小气?”张梦龙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声音也渐渐大了,语气不善,“不就成绩好点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林南枝并不擅长反击,她低着头默默的收拾桌面。
“你刚来锦城,谁知道你说自己成绩好是不是吹的?还这么端着。”张梦龙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肆无忌惮的嘲讽林南枝,“又不是让你帮我写卷子,以前在我们班,我让我前面的女生帮我写卷子,她们可从来都不会拒绝。我不过就是让你打个小抄,又没让你写卷子……”
林南枝抿着唇坐在椅子上,什么都没说。
一直在睡觉的谢屿忽然睁开了眼,他抬起头,脸上隐隐有怒色,“你他妈在老子面前欺负老子同桌?”
谢屿脸色冷的难看,“打老子的脸?”
谢屿不生气的时候身上的刺似乎都收了起来,就像林南枝这些天和他相处的时候。林南枝甚至会觉得他冷淡中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他又把身上的刺竖起来了,阴沉着脸,眼神不善,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胆寒,就像在锦城巷子里林南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只是这次,这些荆棘不是刺向她的,林南枝在心里默默的想。
“我……我不过是想请林同学帮个忙而已,没想欺负她……”张梦龙看着谢屿这个模样,谢屿名声在外,张梦龙不敢得罪,连忙服软道,“屿哥,我爸说了这次再考倒数就不给生活费了,我这也是没办法。”
“不是有老子垫底?”谢屿神色有些不耐,“滚,别来我桌子前头晃悠。”
张梦龙听了这话,脸色铁青,却也不敢再说什么话,只能老老实实回了自己位置。
林南枝转头端详着谢屿,看着谢屿脸上的怒色渐渐消散,被一种平和替代。那些竖起来保护自己的荆棘,就这样慢慢的被抚平了,被他自己抚平,无影无踪。
他虽然经常凶人,还爱说些吓人的话,可那些话他却从来没有对林南枝说过,他似乎每一次生气都情有可原。林南枝不理解他为什么如此暴躁,可林南枝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更何况,谢屿还帮了她很多次了。
谢屿看着林南枝的眼神,一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眼神逐渐变软,无奈的叹息,声音也轻了两分,“吓着你了?”
“我是个社会哥,你也知道的,不凶点镇不住场子。”还没等林南枝说话,谢屿便解释道,“我不是在凶你。”
“我知道的。”林南枝知道谢屿误会了,她眼眸里透出淡淡的笑意,由衷的露出笑容,是谅解,也是宽慰。
她浅声道,“谢谢你。”
林南枝没解释,但是她知道,谢屿明白的。她不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她和谢屿第一次见面的害怕,早就在后来消散了。
林南枝说完了话,拿起桌上的笔袋出了教室,她要去另外一个教室准备即将到来的语文考试。
谢屿坐在椅子上,一直没动,他诧异的想,这是不是林南枝第二次对他笑?
早上的笑有些玩笑的意味,不像现在发自真心。林南枝不知道,她笑起来,到底有多好看,像是夏夜的星空,本是乌云密布,乌云飘过,却是满天繁星。
谢屿坐在椅子上,一股酥麻顺着四肢蔓延到心脏,胸腔的心脏扑通扑通,一声又一声,像是要冲出来似的。林南枝含笑的语气在谢屿心里留下了一个一个浅浅波纹,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他一直等人都渐渐从教室里走光了才回过神来。
谢屿从桌面上拿了一只笔,学渣的素养就是只需要一只笔。他一手揣在衣兜里,一手转着笔往外走,他记得,林南枝是转校生,跟他一样在最后一个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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