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擦肩

纯粹的乌龙。

“我还以为是吃腻了想尝鲜呢。”

“不会。我这个人喜欢什么就会一直喜欢下去。”奉观遥摇头,“但能让我喜欢的事物很少。”

“看来我能把你拉来合伙,也说明我很有本事啰?”

云昭眉目微扬,略显得意风采。奉观遥凝望她片刻,唇角压抑不住笑,轻声道:“那当然。”

话题回转到衣料上,自然避不开今日出来小聚的原因。

奉观遥摊开带来的宣纸,上面已写明他对几处地点的观察和评判。

平康街第一处,正对金缎坊,虽说聚在一处好做生意,但云昭与奉观遥的生意并非全靠布料,与名声响亮的布匹龙头齐聚一堂,未必算得上好主意。第二处的位置又太靠后,进出不便,据说环境也不好,时有混迹街头的人出没。

嘉惠街、丰安巷,离两市太远,虽说有利处,但弊大于利,同样不予考虑。

太平巷和延寿街的几处铺面倒是都很不错,各有优势,几经比对和考察,奉观遥最后选的是太平巷靠近巷口的一处不算太大的铺面。

位置还不错,铺面大小适中,毕竟他们主要做的并非布料买卖,店铺只是提供吸引贵客进门量身定裁全衣的门路而已,利好那些阔绰人家来到店里才是最要紧的事。

“其实我心中也属意这家,担心你意见相左,才迟迟没说。”云昭见到奉观遥的结果,心情大好,连带着茶酪也多喝了两口。

“事情定下来,就可以着人去办了。”奉观遥见她高兴,声音也不自觉轻快起来,“常时那边我会跟他说。”

常时是这次跟着云昭一起上京的掌柜之一,也是极有经验的老道商贾。有他出面,万事不需担心。

午饭毕,奉观遥不想就这样放云昭离开,于是问:“你身体如何了?”

“已大好了。”

“我才来京,各地都不熟,方便带我逛逛么?”

见奉观遥希冀又略带紧张的模样,云昭敲了下他的头,给他一个爆栗:“我们的关系还用问这个?走,带你去逛平康街。”

才吃过午饭,两个人又没什么要买的,说到平康街,其实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

四周人流极多,奉观遥低声道了句抱歉,拉住云昭的手腕,把她往身边带。

两人衣物紧贴,双手交扣,姿态亲密却不惹眼。

大夏风俗开放,满街都是谈情说爱的小鸳鸯,他们这样的实在不足为奇。

她的发髻华满如云,微微蹭过奉观遥的下颌。

他稍稍把脸偏向旁边,总算躲掉头发擦过肌肤的痒意,但用尽全力,无法让自己忽略鼻尖传来的淡淡兰花香气。

人的记忆是融会贯通的,在别的地方听到了常听的丝竹,便能瞬间回忆起往日听丝竹的情景。这兰花香气是云昭惯爱用的熏香,因此不需睁眼,奉观遥的脑海也能清晰地描摹出云昭的脸庞。

手中,云昭的手腕传来独属于她的温度。

“怎么了,为什么不动了?”

怀中少女抬头,灵动澄澈的圆润瞳眸浮起疑惑,稍稍踮脚想要摸他的额头。

少年人的耳垂泛起绯红。

他轻咳一声,掩饰乱飞的心绪和失态:“……我在看附近有没有奇怪的人。这里人太多,恐有扒手。”

少女收回手,他心中的紧张才稍稍释怀。

如果她真的摸到他的额头,大概会以为他真的发热了。

“……唔,什么东西硌着我?”因为贴得太紧,云昭突然问。

因为这句话,奉观遥一瞬之间同时受到了冲击和惊吓。

他连连退开,但却忘了松开云昭的手臂,因而两人看起来僵硬地牵手,有些滑稽。

奉观遥低头,这才放了心。

就是嘛,他哪是那等不正经的人,平素纯良老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不该发生的!完全只是他做贼心虚,才误会了云昭的话。

硌人的是他的玉佩禁步和葫芦挂件。

云昭此时也看清了,不由得责怪地瞟他一眼:“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我怕把你撞伤了。”奉观遥只好冷汗涔涔地回她,再不敢多为自己说一句。

“但我没想到你真把这葫芦当禁步了。”云昭说着意外,实际心里高兴得有许多小人起舞。

这葫芦不是什么金贵的物件,纯粹只是好玩的小玩意。她看了心喜,才分享给奉观遥。

自己分享的事物能被他人珍视,云昭只觉得大地回春般暖融融的。

“是你亲手挑的,我当然喜欢。其实回京那天本想带着,可惜穿得实在不合适。”奉观遥撇了眼那只圆乎乎的葫芦,“你说过这只葫芦是在平康街买的?”

“嗯。”

“在何处?”

两个人肩并肩找到了之前买葫芦的摊子。坐摊的大爷还记得云昭,见到她来,热情道:“姑娘又来逛了呀!”

旋即看见云昭身边的奉观遥,眼睛微睁,吹胡子瞪眼道:“你这相好可真俊哪。”

“是啊,我也觉得他很俊。”云昭笑着应道,“阿爷,有没有新的玩意让我看看?”

被认成情侣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早在江南时云昭还费心一个个去解释,后来发现解释也是无用功,干脆全都应下。反正和奉观遥之间的关系彼此心知肚明,都不会因为这些细枝末节发生变化。

奉观遥没说话,由着云昭应下。

两人在摊前拣选有趣的物件,没留意到身后有马车驶过。

乌金玄漆的马车,车帘被人从内里掀开,看清摊边言笑晏晏的少男少女,目光微凝,复又放下。

“主上,要停车吗?”

男人冷声回道:“不必,按原计划去何府。”

京城铺面定下,之后的事情不必亲办,和李换晴的约定也已完成,云昭仔细算了算,发觉自己竟然得闲了。

回到京城已有一月,还是难得地有空。

之前答应魏谨之的事现在可以赴约了。

王府门前,云昭出示魏谨之的玉佩,畅通无阻直入怀竹苑。侍奉的小厮不敢未经允许在魏谨之的院子里久留,急着要告退,在他离开前,云昭叫住:“你知道谨……你知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吗?”

“小的只是一介看护,王爷的行踪小的无权过问。”

“泽林呢?”

“泽林管家随王爷一同出门了。”

云昭点头,放他离开。既然问不到有用的线索,反正闲来无事,干脆就在这里等吧。

清晨的日光逐渐升温,直到正午时分,云昭温习完半本魏谨之书房里的诗经,还完全没有等到魏谨之回府的消息。

因为有些无聊,她步出怀竹苑,去魏元泠住的怀梨苑。

魏元泠没料到她会来,又惊又喜地叫流晖去接。

两人简单用过午饭,便闲话些家常。

云昭忙完李换晴的事,正对自己的杰作得意着,免不了在魏元泠面前替自己吹嘘,手舞足蹈。

魏元泠极喜爱她这样的精气神,病恹恹的容色也有了活力。“你还是这么厉害。我就知道,兄妹姐弟之间,你是最有灵性的。”

“比起泠阿姐,我还是略输一筹。”云昭得意归得意,但还没忘形。

魏元泠虽是病着,眼光智慧却一点没落下,从小就遍观古籍,能言善辩。早些年间,魏元泠的病还没有现在严重,云昭小时候曾被她逮住,非要教云昭背《公羊传》。

云昭是来府里玩乐的,哪里想到还要学习。那时她才开蒙两三个月,还是连幼学琼林都记不全的时候,见到书简上的字,顿时号啕大哭,魏元泠便哄她背书有糖吃。云昭哪里肯依,哭得振天抢地。

直到魏谨之循着这哭声找来怀梨苑,和魏元泠争辩了许久云昭已完全不记得的古人云,才把她从魏元泠的怀抱里解救出来。

虽是幼时乌龙,却给云昭留下极深印象。自此之后,云昭对魏元泠爱看书一事记得牢牢的,便是想忘也忘不掉。

“阿姐,我之前带给你的书你看完了吗?”

“都看完了。有些感兴趣的,看了好几遍。”魏元泠笑道。

“你最喜欢哪些?我下次还给你带。”云昭记得自己带了不少时贤名篇,隐约记得其中的名字,“《论牍》?”

“不是。”魏元泠神秘一笑,“是《远海穷观》。”

云昭挠了挠头:“讲什么的?”

实在没印象。

“说些海外物产的书,大多是我从未看过的,极有趣。”魏元泠顿时来了兴致,她努力从床上坐起来了些,掰着手细数,“像风车、油画、还有管风琴,都是此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名字取得很大,我本来生了小瞧它的意思,没想到言之有物,真是意外之喜。”

这些东西云昭在外倒是有所耳闻,不过现在到处都不太平,能有闲心关心这些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云昭也没想到还有人专门做成了书。

不过魏元泠喜欢,下次多带就是。云昭也很支持多了解些远海之事,毕竟万国来朝大有生意可做,若是远海的他国也能加入进来,岂非更妙?

两人闲话,一直用过晚饭,也快到宵禁的时候,云昭终于有些坐不住,时不时往怀梨苑外张望。

张望的次数多了,连魏元泠也意识到不对,问:“绾绾,你在等阿兄吗?”

“嗯,算是吧。我本来今天想找他履行之前的约定来着……”

魏元泠有些哭笑不得:“他平日里都不着家,忙得很,也不知道要去处理谁。

你第一次送信来时,我还想说你是多此一举,若非刻意有约,基本遇不到他。谁知那天你们会撞见。结果今日你专程跑一趟,却见不着他了。”

云昭收回视线,问:“他很少在家?”

“毕竟坐这个位置不易,他若想坐稳,不忙些不行。”

云昭这才来得及吃惊,讶然之后,垂头不语,心里默默地想。

为什么她会以为魏谨之应该很快回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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