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拖着步伐，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
他的双腿早已走到腿麻，但仍旧不想回到那个冰冷的家。
“西城口地铁站？”
他看着指示牌，这离他家实在太远了。
他拿起手机要打车，不经意间抬眼，在地铁扶梯口处，一抹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
是温言。
她就是刚刚打扰他休息的女生。
此刻的她，与在学校时判若两人。
她把厚重的刘海夹上去了，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
她面带微笑，说话时明眸皓齿，一汪清水一般，纯净而动人。
在细雨纷飞人来人往的地铁站，她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耐心，能不厌其烦地同阿婆说话。
“阿婆，你想去哪里？”
温言的透明伞往阿婆身上凑，她背后的书包淋着雨。
阿婆佝偻着身子，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
“滴铁，二威码。”
她的手机屏幕已经细碎。
“阿婆！
扫不出来！
你去哪里！
我买票！”
阿婆摸口袋，想拿钱给她。
叶尘对这些温情琐事毫无兴趣。
但他此时，就是想停下来。
那阿婆拿出一个被压扁的，打了结的——
红色塑料袋。
“我付钱！阿婆！”
温言大声喊。
“靴靴——靴靴！——小姑娘！”
阿婆满是皱纹的脸裂开嘴笑。
温言跟着笑得眼睛眯了起来，眯成一个弯弯的月牙，她挽着阿婆的手进了地铁口。
她扎着马尾，露出一截光亮洁白的后脖颈。
随着她步伐，那完全淋湿的书包一点一点消失在叶尘视线里。
……
周一，温言的新校服终于到了。
周悦满脸笑意，亲子送她到家门口。
“好了妈妈，不用送了。”
周悦佯装傲娇：
“你想我送，我还不肯呢！”
温言转身走向楼梯，一边挥手一边笑：
“走了！”
那蓝白色的制服穿在她身上，更衬得她肌肤如雪，整个人显得既斯文又端庄。
望着女儿的背影，周悦自豪地笑了，大声喊道，“闺女真美！”
温言到转角处，慢慢停下脚步，放下头发，开始重新整理发型。
她等出了那栋老式居民楼，温言的刘海已变杀马特。
……
“哟！叶尘！”
车昊天身后跟着一群兄弟，每个人都抱着桌子和椅子，正忙得不可开交。
他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却整天热衷于各种闲事。
其中开赌注是他最大的乐趣。
叶尘看着那些桌椅，对这一套开赌的流程再熟悉不过，随口问道：
“这次拿谁赌？”
“拿你和一个女生。”车昊天一脸兴奋。
“无聊。”
叶尘皱了皱眉头，满脸嫌弃。
车昊天见叶尘厌烦的样子，反而更来劲了。
“还不去教室？要早读了。”
叶尘思索片刻，“高一年级哪个班有空椅子？”
车昊天挠了挠头，“五班比较多吧……
怎么走了，我还没说完！
一如既往地没礼貌啊。”
后面的小弟们一脸好奇：
“天哥，你和叶少关系这么好吗？”
车昊天立刻挺起腰杆，得意洋洋地说：“那当然！
我们从幼儿园就开始一起玩，你说呢！”
另一个小弟接着问：“叶少谈过恋爱吗？”
车昊天忍不住哈哈大笑，“谈恋爱？！
他和女生都没说过几句话！
他脑子里的恋爱细胞估计都被学习细胞‘暗杀’完了！”
叶尘逛完了整栋教学楼，心情有点差。
他回到三班，结束铃刚好响了。
“叶少来了！”
“染染！”
班级的女生们瞬间欢呼起来，朗读声半夜渐渐小了下去。
叶尘回到座位，却发现旁边坐着人。
他有些愠怒，下意识寻找李染，却发现不是她。
叶尘拉开椅子，想趴一会休息。
旁边的女生一直拿语文书挡着脸，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
“在月光下，我看见她眼里晶莹发亮……
这象征纯洁与感情的花，盖上了这位平常的、拖毛竹的青年人的脸……”
她念的是《百合花》。
咬字清晰，声音轻柔，像一阵风吹到了心田上，竟让人有点伤心。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了昨天地铁口与阿婆大声交谈的声音。
原来，是她。
温言起身去饭堂，突然，旁边伸出一只修长的脚。
温言心中哼笑。
不愧是贵族高中的人，这套路都是如出一辙。
昨天踩了一脚，就被迫翻墙狼狈离校，她可不想惹事了。
温言还是惜命的。
她小心翼翼地抬高了脚跨过去——
可谁知道，那腿也跟着抬高——
温言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这时，一个磁性却冷得像冰窖的声音响起：
“又是你，
温言。”
叶尘指了指自己的腿，“踩我两次，怎么赔。”
话音刚落，全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想看大戏一样，齐刷刷看向他们。
温言察觉到班上异样的氛围，赶紧低下头，小声说道：
“对不起。”
叶尘拍了拍裤脚，不紧不慢地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叔叔干嘛？”
气氛僵持在那，温言只能沉默。
李染那一帮人的眼神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温言的头低得更厉害了。
叶尘别过头，拿起桌面的笔，慵懒趴在桌面上，
“踩脏了，今晚帮我洗干净。”
“……
好。”
温言无奈答应了，心里却在吐槽。
裤子根本看不出来哪里脏。
要不是他有钱，警察叔叔第一个抓他！
明摆着讹人！
……
“呀！”车昊天拿着一沓信用卡回班：
“兄弟，怪不得明星这么好赚钱呢！你瞧瞧全是你的迷妹下的注！”
李染赶紧笑眯眯问，“昊天，你们在赌什么？”
车昊天眼里立马发光，心里想着，这可是棵大韭菜！哦不，是大财主！
太好了，今天的收入有救了！
“赌叶尘多久会赶走温言！
染姐投多少？”
江思仪在一旁嗤嗤地笑了起来：“最新情报，刚刚温言已经惹了叶少。”
车昊天对着温言比了个大拇指，凑到叶尘旁边，调侃道：
“人才！”
“我赌周五前。”李染给了一张信用卡，“七千。”
“阔气！”车昊天算了算赔率，“如果周五前的话，你能赢三百块。”
江思仪：“染染才不在意钱呢。”
染染在意的是叶少。
但染染不想这么高调，只想暗暗秀恩爱。
车昊天偷偷凑到叶尘身边，讲悄悄话：
“温言怎么惹你了。”
叶尘淡淡地说：“踩到我的脚了。”
车昊天低头一看，心里纳闷。
同桌之间踩到腿？
如果脚正常放的话，怎么会踩到？
“那她完了。”车昊天哈哈大笑，“她赔不起。”
白羽高中许多东西分了不同版本，叶尘的校服是高配版的。
更可怕的是！叶尘还是个有洁癖的主！
叶尘缓缓转过头来，眼神冰冷，黑笔在他修长的手指之间转动。
车昊天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
“怎，怎么了。”
“今早你没和我说，我有同桌。”叶尘声音没有感情。
车昊天挠挠头：“嘿嘿嘿，忘了忘了。”
……
转头车昊天在所有叶尘迷妹面前，改了下赌注的宣传语：
“以我和叶尘十年的铁兄弟情，我敢打包票，温言很快就会自己换同桌！”
江思仪递给李染一瓶草莓牛奶，小卖部新进的韩国高中生同款，静静看着远处，不屑地说：
“一群傻子，叶少已经和染染在一起了！”
李染脸红了，“我们知道就行了。”
江思仪心领神会，点点头：“放心放心，我明白的，你俩的事还没征求家族同意。”
温言没找到一楼厕所，迷路了。
无意间听到她们的对话，赶紧离开。
富人之间谈个恋爱就是麻烦，还得征求家族同意。
放学前，叶尘换了一身新的校服裤，随手扔了一个袋子给温言。
裤子面上多了一层灰尘。
“洗干净。”
她看了一眼，手接过袋子。
当她白皙的手触碰到他的指尖，叶尘同时也与她对视了一眼。
她的那一眼，尽是不屑和挑衅。
虽是转瞬即逝的功夫。
叶尘收拾水杯放进书包——
啪嗒。
水杯盖子掉在地上，水撒了叶尘一身，露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叶少，你还好吗？”
江思仪一个箭步冲过来。
叶尘面无表情，眼角掠过温言嘴角上扬。
他明明扭紧了盖子。
“叶少……你笑什么。”
江思仪愣在原地。
她第一次见，带有温柔笑意的叶少。
“你看错了。”
叶尘收了笑意，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借用一下你的纸。”
叶尘一张一张抽干温言的纸巾擦衣服。
温言笑不出来了。
……
半夜。
叶尘在偌大无人的客厅沙发上，翻来覆去，没睡着。
他干脆起身，闭上眼回想白天的温言。
如果她在这里，轻柔的声音应该会填满空荡的房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