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身形姣好纤细，另一个则单薄瘦弱，看上去非常不和谐。

不过这不和谐中也有相同点，比如，昏暗的光线中，陈胭和谢凛都黑得看不清脸。

有些滑稽，陈胭和谢凛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陈胭稍微侧眼，谢凛也扭过头来，两人目光无意之中互相触碰。

陈胭眉目弯弯，眼睑处睫毛处睫毛细密，她笑着，语气狡黠：“谢凛，我们俩这样去抢银行应该没熟人能认出来吧？”

谢凛稍稍敛笑，黝黑精致面容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应该很难。”

他说话时，陈胭拿手比划了下谢凛的身高，才齐自己下巴，她忍不住调侃：“阿凛，你好矮啊。”

谢凛不服气地抿嘴，眸中似有化不开的浓墨，咕哝着：“我会长高的。”

“那得什么时候啊？”陈胭叹完，又打趣他，“小矮子。”

谢凛秀气的眉毛轻轻蹙了起来。

什么时候？他也说不好，但——

“我不是矮子，并且，我以后一定会比你高的！”他声音带着稚气，却又非常坚定。

“嗯嗯嗯。”陈胭忙不迭自点头，伸手逗狗似地摸了摸他细软的黑发，漫不经心附和他。

敷衍完，陈胭转身去了厨房。

她似乎心情不错，走路的时候步伐一纵一纵的，胡乱扎在脑后的马尾也随之愉快地晃动起来。

突然，陈胭脚步站定，她稍微侧脸过来询问：“我煮面吃，你要吃吗？”

谢凛没回答，他还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里面的自己，还那样小，凌厉眉眼间涌起些沮丧情绪来。

陈胭见他不回答，不耐烦地提高嗓音：“你吃不吃啊？”

谢凛这才回答，“吃！”说完又补充，“我要吃很多。”

吃得多应该能快些长高的，他心里存在着这样简单的想法。

“行！给你煮满满一碗。”陈胭面上的笑容非常不怀好意。

“你一定得给我吃完，一根都不准剩。”她威胁。

“吃完就吃完，这又不难。”谢凛说得信誓旦旦。

很快，他就为他的大言不惭付出了非常惨痛的代价。

陈胭端上来两碗面，差不多的分量，碗却一大一小。

陈胭将其中那个大碗推到谢凛面前：“这是你的。”

谢凛淡淡一瞥。

细面，泛着油花的汤汁，上面淋上细碎葱花，看上去色泽诱人。

几乎没有犹豫，谢凛拿起筷子就开始吃了起来，可惜，就是这碗色泽诱人的面，差点把他给吃吐了。

非常咸。

到嘴里咀嚼那一瞬间，谢凛都怀疑陈胭是不是把整包盐都放进去了。

他没咽下去，呛住了，咳得脸颊通红，手忙脚乱去取水喝。

一杯水下肚，谢凛才觉得好受了一些，脸上充斥着难以置信的神色，用惊恐的眼神一直凝视着陈胭。

他皱起眉头，委屈着：“咸！”

陈胭却笑得很放肆：“咸就对了，我特地给你的放了很多盐！就是想让你尝尝社会的险恶，吃完，一根都不许剩。”

谢凛愤愤：“你好狠毒。”

他凶着一张脸，又瞪眼，不悦的神色，但还是低头吃了一大口，强忍着咸味咽了下去。

陈胭见他真吃，连忙开口，“诶，你等下。”

她没好气，将他面前的大碗端过来：“这么咸，你还真吃啊，逗你玩的。”

陈胭憋住笑将自己面前那小碗面倒进谢凛面前的大碗里，又从他手中抢过筷子将两碗面拌了拌：“这碗没放盐，混着吃就不咸了。”

说完，她又将碗推倒谢凛面前：“现在可以吃了，不准浪费。”

谢凛神色错愕，看着面疑惑道：“那你呢？”

“我不吃了，”陈胭扬了扬手机，秀美面容上绽开明媚的笑容，“刚刚有人给我发短信，说请我吃饭，所以我等下要出门。”

“谁请你吃饭？”

“你见过的，祁扬，就是你打架那天晚上，拿篮球的那个。”她兴致勃勃和谢凛介绍，“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一直是同班同学，还以为高中会分开，结果又分一个班了，你说巧不巧？”

可谢凛敏感地察觉到了些什么，他“哦”了一声，面色有些不悦，他目光冷沉，看着心情愉悦的陈胭缓缓垂眸。

“巧不巧？”

陈胭想听到一个肯定答案，可谢凛却偏偏不遂她愿，轻声嘀咕着：“有什么巧的？”

不过，陈胭并未听到。

有人给她发了短讯，她正在聚精会神看着手机。

很快，楼下传来一声高亢的喊声。

“陈胭——”

“来了！”

陈胭匆匆忙忙回应他，起身跑到窗边探身往下看。院中香樟树下，祁扬昂着头，正跨坐在自行车上朝她热切招手。

“你快点啊！”他催促着，“赶紧下来。”

“来了来了！”

陈胭眼角眉梢都淌着喜悦，她专门到穿衣镜前整理了下衣服，又重新梳了下头发，这才走到门边去换鞋。

换鞋时，陈胭还不忘叮嘱谢凛：“我妈一会儿就回，你吃完记得把碗洗了。”

谢凛问：“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十点多呢。”

“怎么这么晚？”

“我吃完饭还要去上晚自习。”

谢凛没有晚自习的概念，他喉头涩涩的，问：“晚自习要上到这么晚吗？”

“当然，我高中了！你以为我是你啊，还是小学生，每天五点就放学了。”

陈胭很自然地说出这番话，却让谢凛嘴角慢慢下垂，看起来有些沮丧，但陈胭并未注意到。

“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她说得很漫不经心，然后慌慌张张地下楼，脚步声在空荡楼道里经久不息。

她口中的高中，对谢凛来说真的很遥远。

谢凛动作僵硬，拿起筷子在碗里拨弄几下，夹起一筷子面往嘴里塞。

混合搅拌过后的碗里的面明明已经不咸了，可谢凛却依旧觉得难吃，他艰难地咀嚼着，一口一口将之吞咽入腹，心里却像卡了什么东西一样。

刺痛，难受。

谢凛吃了几口面后放下筷子走到窗边，楼下，陈胭正在推她那辆破旧得濒临淘汰的自行车，祁扬伸手拽她的头发，她似乎生气了，扬手就要揍他，两人打打闹闹。

祁扬语带嘲讽：“陈胭，这车破成那样了你还骑啊？”

“不骑能怎么办？”

祁扬眉飞色舞，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自行车后座：“坐上爷的宝座，我载你去。”

“切——”

他们声音大，对话声一字不漏全进了谢凛的耳朵。

陈胭并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她乖顺地坐上了祁扬的自行车后座。

“抓好。”他高声提醒脚踩上踏板做好骑车准备。

陈胭稍微捏住了他后背衣料。

祁扬脚下用力，故意扭动自行车龙头，车轮歪斜着转动起来，将后座的陈胭吓得叫唤，然后搂紧了他的腰。

谢凛越看眸色越晦暗，他更加难受了。

当然，这个时候的谢凛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他也不知道自己与陈胭之间的距离究竟有多大，更不知道这距离并不仅仅只有身高和年龄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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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10：你好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