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千禾开车过来时，正看见张琼君上车的背影，张琼君没有穿警服，她并没有觉察到什么，反而注意力落到了抱着一袋东西傻傻呆呆目送车离开的杨灵鸳身上。

和妹妹一样，也是真爱穿一身白裙。

许千禾总能在杨灵鸳的身上看见妹妹的身影，偏偏这白裙也极其映衬杨灵鸳，就像是春季俏丽的白玉兰，早早会在寒风中开满一树的白，却偏偏往往一夜的雨，就会让半树的花飘零落地，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和遍地狼藉的花瓣。

是带着年少一意孤行的勇气，却也太过柔弱，经不得风吹雨打。

一想到这，许千禾就又会想起妹妹惨死的模样，忍不住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感觉到真实的痛苦，才从记忆中回到现实。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相似和这份移情，让许千禾难得起了管闲事的心，这些日子这杨灵鸳的确也没再去找方颜，可恐怕她还不知道这次，换方颜找她了。

方颜这人和害死妹妹的那个渣男一样，的确不能处，就是吸血的蚂蝗，不仅是感情上人渣，还的确有些无恶不作，还想着把这只懵懂傻傻的杨灵鸳送上袁彪的床。

的确不配做个人。

许千禾本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只是这些事情实在是太相似了，和她妹妹经历的事情太相似了，因此，她心中升腾着一丝怒气，这种怒气在看到一身白裙的杨灵鸳时，便更是壮大。

像这样小白花一样的人，就像她妹妹那样的人，本该就有一个阳光明媚的人生。

而杨灵鸳坐上副驾驶座的时候，听到沈琛说——不用关上车门，

杨灵鸳便下意识轻轻带了一下，方便之后的行动，好在许千禾也并没有打算开车走人，只将自己这边的车窗关上，然后调高了空调的力度。

让本就紧张到后背满是汗的杨灵鸳被这十足的冷气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许千禾是看杨灵鸳一头的汗，特意调了一下空调，却又见她抖了抖，就有些搞不懂，很是不耐烦，“你冷还是热？”

在见到许千禾之后，杨灵鸳强迫自己冷静思考，【沈警官，她特意来找我干嘛？】她的大脑疯狂的转动，她想到就算许千禾看到了琼君阿姨，也不会知道琼君阿姨是警察，因为今天他们都穿着便装，可为什么今天，这条美女蛇特意找过来倒底要干嘛？！

沈琛透过杨灵鸳的眼睛看向许千禾，看到的东西却比本主杨灵鸳更多，她看到许千禾的不耐烦，可也看到了不耐烦之后的一种无奈的妥协，就这么一句话便可以看出这个人的性格大概也是不习惯迁就别人，只是小鸳鸯得到了这一份还算多的耐心，再看许千禾又往上调了调空调。

沈琛回复道——她大概是对你动了恻隐之心。

沈琛没有推理过程，只给了一个结果，可杨灵鸳便觉得好了很多，所以面对只问冷与热，和对着自己伪装和善，这个侧颜之心的答案比自己身上有需要她屈尊图谋的东西，更让她如释重负。

杨灵鸳忍着身上一片凉意，谨慎地摇了摇头，“还好，不冷，也不热。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许千禾是在夜场混的，见得人多了，一眼就洞穿了小姑娘眼底强忍着的害怕。

现在知道怕了？许千禾忍不住冷笑一声，方颜那种人渣，这个小姑娘倒还会冲着人渣笑得毫无警觉。对着我，却是惊觉得整个人像是绷紧的发条，要是她有条大尾巴，尾巴的毛发都应该根根竖立起来了。

真是后知后觉的警觉，没有什么用的东西。

许千禾对此嗤之以鼻，只开门见山得说道：“我听到一些消息，方颜居心不良，想害你。你最近没什么事就别出门了，等过些日子就没事了。”

方颜想找自己，本就在杨灵鸳的意料之中，可许千禾特意过来就为了说这个消息，却让杨灵鸳很是不解。

许千禾绝不是什么好人，那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嗯。”杨灵鸳心中有疑惑，却只是假装乖巧地点点头。“还有事嘛？”

“袁彪就是上次那个眼底有疤的男人，他很危险，你要是碰见他离他远点。方颜找你，也是为了讨他欢心。”有些事情许千禾没说，她拿到的消息里面，说的就是袁彪这人最喜折磨人，和道上另一个人玩得好，那人经常找一些未成年的女孩送给袁彪，可那人最近被警方一窝端了，导致袁彪最近心急火燎，便念起了看上去很显小的杨灵鸳。

许千禾这边已经和付斌开始了前期的对接，最主要的实际上还是付斌在做，她现在还在评估这个项目，总觉得这个项目隐约有些心不安，和付斌这群人走得近一些，听到的事情便多了一些，可她也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不可能就为了杨灵鸳来对付袁彪。

许千禾见这个五官神似自己妹妹的女孩，最后告诫一句，“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离我也远一点，平时没事就呆在家里多看看刑侦电视剧，或者法治纪录片，你以后还要去读大学，别被人骗了还给人家数钱。”

竟然是被美女蛇“谆谆教诲”了一番。

杨灵鸳有些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什么回答。

就听到沈琛冷静的声音在脑子中回响。——回她，袁彪这么危险，那你长得更漂亮，一定要小心。

杨灵鸳不明所以，这种美女蛇只有别人怕她的份，她怎么会怕别人。

可她虽然心里有疑虑，却还是重复了这个问题，而且加上了自己的演绎，宛若一个随风飘摇的小白花，柔柔弱弱没有攻击力，“那您也要小心点，袁彪这么危险，你长得还那么漂亮。”

许千禾不以为然，“他还没这个胆子。”

只是这句话是那么耳熟，许千禾耳边恍惚还能听到她的妹妹就这么赖在她身上，然后很是担忧，“姐，你不去不行吗？那些什么party太危险了，不要再给邬至本卖命了，可以吗？”

好像真的是恍惚之间，许千禾感觉妹妹回来了。

可很快，她就从杨灵鸳身上收回了自己这个恍惚，“你下车吧，我走了。”

杨灵鸳自然乖乖下车，一刻都不敢多呆，可她又听美女蛇补充强调了一句，“你家地址只有我知道，你放心，只要你不主动自投罗网，他们不会找到你。”

看着车开走消失在拐角处，杨灵鸳脸上的表情顿时消失，她一脸严肃沉思着，哪还有刚刚那一副有礼貌、小胆怯的小白花模样。

许千禾.....“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把刚刚的情景在脑子又模拟分析了一遍，杨灵鸳皱着眉觉得这人的动机诡异、表达奇怪，的确很像一个有毛病的人。

再准确点，像智障.....

因为杨灵鸳想了太久的智障，这个智障的关键词就出现在了沈琛面前，像是在骂她。

沈琛忍不住笑了笑，——她不是智障，你有没有看到她最后那个眼神，她是透过你在看另一个人，看来她对你的恻隐之心，是因为那个人。

“透过我看一个人？！”杨灵鸳愣了愣，顺着沈琛的话仔细一想，竟也品出一些不一样的味道。“好像是的，对了，沈警官，刚刚那句话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有，你看许千禾的态度，就很耐人寻味，可以判断出很多的东西。

“她很不屑。”

许千禾的确有些瞧不起方颜和袁彪，甚至隐约还有些鄙夷，

——是的，那说明，她自认自己的地位在袁彪之上，可以推断，她或许已经和袁彪上头的人有所联系。

杨灵鸳一想，结合上辈子的事情，顿时觉得思路开阔，“那天在酒吧，她还不认识袁彪，对了，她一定是近期入伙的。”

她之前就想要弄明白付斌手下这三个小头目之间的关系，方颜隶属袁彪，袁彪又和许千禾分管两摊事，如果小头目之间存在不合，那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或者说他们之间也相互不熟悉，而如果许千禾还没有入伙，那…….杨灵鸳想到她的善意，忍不住想到一个可能性。

“沈警官，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从许千禾这边下手，让她成为警方的卧底？”

沈琛纠正道——线人。

“对，线人，有可能吗？”想到有突破口，杨灵鸳的眼底已经没有惧色，那双眼眸亮得惊人，如同星辰。

沈琛想了想，作出初步的判断，——我不建议你去尝试，因为这样太危险了，而且成功可能性很低，更主要的是你不知道警方现在对这个案件的布局情况，很可能弄巧成拙、打草惊蛇。

一想到这个，杨灵鸳就有些烦，她是真的不知道陈澄那边是什么情况，陈澄是老警察了，打太极是打得一手好太极。

“我要怎么办呢？才能让陈警官相信我？”

沈琛很冷静地揭破这个原因。——你从一开始就失去了主动权，不过，小鸳鸯，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心急吗？这本就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虽然接触时间只有短短，可或许是因为二人的交流方式太过奇妙和紧密，双方都没有竖起高墙，只表达了最真实的情绪和自己，也因此，沈琛自然知道这小朋友虽然有着一副小白花的样貌，可却完全不是什么傻白甜的人，相反，她像是一条河水，时急时缓，满是矛盾，可总像是焦虑一切停滞不前，更是对那群人恨之入骨。

这种恨不是出自一个正常公民的正义感，过界了，太过强烈了。

那这种恨的来源是什么呢？

沈琛问这个问题，便是想搞清楚这个谜团。

而对于杨灵鸳而言，她在陈警官那边，得不到有效的信息，只能心中估摸着，有自己这个因素介入，警方早发现就早固定证据，付斌他们也还没有时间能发展为更可怕的庞然大物，此消彼长，应该胜算更大。

她只能这么一遍遍安慰自己，才能一下子，从重生开始的忙碌突然清闲下来的时间中找到一个支点。

可她心中还是满是惴惴不安，她害怕自己没有动作只在一天天浪费时间。

在这样反复拉扯的情绪之中，杨灵鸳希望有人能给她指一条明路。

这也是她想要问沈琛的事情，她无人可求，只能求组她认为的第二人格。

那是最安全的一个途径。

所以听到沈警官这么问，杨灵鸳犹豫了一下，转用脑电波交流道，【沈警官，我是从七年之后重生回来的，所以我和陈澄说的那些猜想不仅仅是我的猜想，那就是真实的，只是那些是以后警察会调查出来的，而我就是这个犯罪集团的受害者，我恨不得他们全都去死！】

杨灵鸳的情绪有些激动，她说完最后“全部去死”四个字，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飞快跳动，血被泵向全身，可肩上的压力突然小了一些。

和人沟通分享，本就有此奇效。

所以杨灵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继续说道【是付斌派人杀死我的，一刀毙命，太疼了。】

沈琛的心听到这里，忍不住颤了颤，她早就冰冷的心中铺开的心疼与怜爱，像是大海起伏的波浪，又像是涟漪，一圈一圈，无尽扩大。

——小鸳鸯…..

她的声音很是温柔，柔软的低喃带着抚慰人心的作用。

起码杨灵鸳是这么觉得，她听出这种安抚和爱怜，便忍不住自己的第二人格为难，所以她飞快地转移了话题，并打断沈琛的话。

【没事了，我还是很幸运的，我回来了，这次，总该轮到我把他们送进监狱了！对了，你要和我说什么？就是许千禾没来之前。】

沈琛本没想和杨灵鸳坦白自己的来历，她需要杨灵鸳的帮助，自然有别说辞可以让杨灵鸳为她所用。

她甚至都不需要多费力气，只杨灵鸳那么积极想从陈澄那边打探消息这一点，她就可以教导她应对警察，在这个过程中，她便可以自然而然的完成自己的目的。

可现在，她不想这么做了。

所以，她用同样的坦诚回答道——很巧，我也想和你说，我也是从七年后重生回来的，只是我现在这个状态，大概率也不能说是重生。

杨灵鸳愣住了，“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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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