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交到一个同龄的女性朋友,兰嘉怎么肯轻易放手,于是过分热情起来,略带几分讨好意味。
“静薇,快来看喜不喜欢。”兰嘉将手中礼物盒递给她,引她立在一面落地镜前,“旅行时看到,觉得特别适合你,整个店里唯独只有一对,我就立刻买下来了!”
阮静薇抿出一个笑,道谢,打开手中小盒子,只见是一对墨绿耳环,温润而细长的水滴形,看上去是碧玺材质,通透无暇。
“和你裙子也好配,”兰嘉由衷夸赞,“戴上试试。”
阮静薇在她期待目光下,拈起耳环在耳朵上比了比,戴上,有些羞涩地问:“好不好看?”
两人一齐坐在地毯上,认真看着镜中的彼此,那么近,却像是在看另一个自己。兰嘉一手揽住她肩膀,注视那耳坠闪烁在她乌黑的发丝间,若隐若现,光泽幽绿。
静薇身上有种她无法企及的,沉静娴雅的美。
孟岑筠总嫌她从小闹腾到大,惹他头疼,兰嘉本性难移,但也好奇于别人幽娴的美,渐渐痴迷上了心中描摹的模糊剪影。
她对阮静薇,大概有种你有我无的心理映射,自己做不到的,就要在别人身上更加极致地体现出来。她爱打扮阮静薇,她喜欢她衣着美丽的样子,从前在学校时,每当有了新作品,她总是第一个请她过来试穿。兰嘉常说,静薇是她的灵感缪斯。
此刻,阮静薇也忍不住悄悄打量兰嘉,巴掌大的小脸亲昵地搁在她肩头,一双眼弯成月牙,带着些许迷恋的笑意,像是造物主看待自己最完美的作品。
其实她人很好,对她也很好,挑不出任何错,方才来她家,佣人们都对她客客气气,对兰嘉更是一派溺爱与纵容,她有如此家世,看起来又那样受宠,一同念书,还担忧过她总是一副天真姿态,以后要吃亏,如今看来,是她多虑,将来自有宠她的人为她兜底。
反观她在家中地位,父亲和继母永远只关注弟弟,母亲也已经再嫁,无暇顾及她,偏偏弟弟也被惯得混不吝,向来以同她争抢取乐,偌大一个家,没人帮着她,没人向着她,日复一日,将她磋磨成透明人。
她又看了眼兰嘉,神色复杂,略有羡意。她那样好,是阳光下一捧无忧无虑的小雏菊,可离她越近,她却越觉得惶恐。太阳的光线太耀眼,也是会灼伤人的。
兰嘉只顾沉浸在阮静薇的美貌中,全然没注意到她思潮起伏,忽然又想起什么,拍拍静薇肩膀,“你等我。”说罢又兴冲冲跑进衣帽间。
不多时,拎着一条黑裙子出来。
“蒙哥马利?”纵使隔着一层防尘袋,阮静薇还是一眼认出。她也是这部爱情电影的忠实粉丝。
“真是电影里的那条?”她表情实在讶异。
兰嘉点头,迫不及待要与她分享心爱,“静薇,你快换上试试,腰围四码,你一定能穿。”
阮静薇下意识推拒,“兰嘉,这太贵重了。”古董裙脆弱,她怕弄坏了。
“没事,反正又没花我的钱,你小心些就好。”她半开玩笑说道:“要是弄坏了,大不了我再复刻一条,反正原版在这儿,依葫芦画瓢总不难吧。”
阮静薇也喜欢这条裙子许久,闻言心中松动,但还是犹疑地问一句:“是很重要的人送你的吗?让我先穿是不是不太好?”
兰嘉撇撇嘴,“我哥送的。”
“你哥对你真好。”她言语中有些感喟。
“他也就只有这点好了。”在物质方面倒是从不吝啬。
兰嘉干笑两声,似乎不愿再提,催促她:“静薇,你快去,我正好想看看上身效果如何。”
阮静薇总算应了。
兰嘉在沙发上坐等,偶然收到消息提示,她打开对话框,见熟悉的雪山头像发来一条信息:“晚餐不回来。”
这头像,还是好几年前她去瑞士旅行时拍的风景照,兰嘉嫌弃他从前那头像太古板,随手给他换掉了,没想到他一直用到现在。
往上滑动,她与孟岑筠的对话实在少得可怜,清一色的:不回来、别忘记吃药、记得晚上门禁,偶尔一两句威胁:别让我见不到你人影,否则你知道后果……
诸如此类,寡淡无味。
兰嘉本想像从前那样随手回个表情,但一想到那个计划,心念一动,改了主意。
PIONE集团总部大楼,孟岑筠正按照惯例召开午后会议,在国外耽搁这几天,公司积压的事务还等着他一一处理,估计这几天都晚归。
各部门主管正在依次汇报工作进度,高坐上首的孟岑筠靠着椅背,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没过多久,手机便响起提示音。略等了两分钟,他才查看信息,只见对话框里发来一张照片。
飞机上,天际的粉色日出,一颗棒棒糖正好挡在太阳的位置。
他点开看了,随手按下保存。
抬头继续听财务部门工作汇报。
不到片刻,提示音又响。
这次是人像照,是在他熟睡时拍的,飞机沙发床上,他正戴着眼罩入眠,一只手伸进屏幕内,大胆地在他头上伸出两指,作V字状,像是某种动物的角。
孟岑筠面无表情地放大看了,默默点了保存。
兰嘉紧盯着对话框,却大半天没等到回复,她暗自窃喜,估计他又是视而不见了,类似这样小小的冒犯,以后还得再频繁一些,她就是要烦着他,让他对她主动避而远之。
衣帽间里的阮静薇已经换好裙子,但她还不急着出去,而是好奇地打量着兰嘉的衣橱。
整个衣帽间的开间与进深非常宽阔,两侧柜子到顶,分门别类地悬挂着四季衣物,少数是顶级奢牌的当季新款,更多的看不出品牌标签,但款式简约,剪裁得体,估计是私人订制。包包和饰品尤其多,她认出好几个已经绝版的古董款,被专人打理得很好,不染尘埃地陈列在玻璃展柜中。
她几乎没有见兰嘉穿戴过这些,在学校时,兰嘉的生活可以算是低调简朴,穿着自己裁的朴素衣物,背着自己做的帆布包跑来跑去。现在让她窥见这水下冰山,不免滋味难辨,认识这么久,她好像一点也不了解易兰嘉。而她,是不是也从未想过要对她坦诚?
她到底,有没有将她当作好朋友看待?
黑裙曳地,阮静薇心事重重,缓步走出去。
兰嘉正瘫坐在床尾凳上,半边身子黏着床,百无聊赖地在几个软件中反复横跳。随意抬起眼皮,见到面前身影,怔愣半晌,才直立起身子,呆呆了夸了句:“你好美……”
阮静薇无所适从地提着裙摆,抿唇笑笑:“起先还怕撑坏,没想到穿上后倒有些松。”
“欧美女演员骨架大,静薇,你太瘦。”兰嘉笑盈盈地站起身,“我看看。”
她绕到她身后,用手比了比腰围,还有盈余。这裙子大片露背设计,后背几根细细的绑带交错,缀着几枚小小的黑色蝴蝶结装饰,性感中多了几分纯稚。
左看右看,职业病发,忍不住上手将纠缠在一起的绑带整理好。
阮静薇定在原地,感受到两只柔软的手在她背后动作,温热的指尖时不时擦过她背部皮肤,引起一阵阵涟漪般的痒意。
她身体越紧绷,那触感就越敏锐,深刻地印在她脑海中。好像很少有人这样妥帖地对待她,也很少有人满心满眼地注视她。
阮静薇渐渐感触起来,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低声道:“兰嘉,未来你一定会成为伟大的戏服设计师。”
兰嘉开怀笑道:“那静薇,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她沉默半晌,言语中苦涩:“梦想不是人人都配有的。”
兰嘉诧异:“那你将来怎么过?”
“大概结了婚,成为搁在家中的一尊花瓶,可以什么都不做,却什么用处也没有。”她眼睛酸涩,缓了缓又道:“最近几年,家里的生意一直不太好,我爸他们动了让我嫁人的心思,最近已经在给我物色联姻对象。”
“就这样和你不喜欢的,甚至是陌生人过一生,你真的甘愿?”
“兰嘉,你不明白,我没有别的选择。”
“因为责任?因为他们养育了你,你就要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去回报他们?”
阮静薇手指紧攥,其实这个家庭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温暖,但她身边大多数人都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也一如即往地维持了从前优渥的生活,她又凭什么能成为例外呢?
“联姻对象,说不定是个适合我的人呢?日子久了,两个人总会生出一点真感情来。”她没什么大志向,从来只想要偏安一隅,在自己的小家中过好安逸悠闲的生活。
“人海茫茫,这概率也太小了吧,把人生交给赌运,风险未免太大。静薇,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最安心。”兰嘉在她身后不赞同地摇摇头。
她这番话,虽是推心置腹,可听在阮静薇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滋味。阮静薇当即就起了轻微反感,心想:她当然有理想主义的自由,不缺钱不缺爱,从出生起便不谙世事到大的温室花,怎么会懂得她的难处?
但虽然这样想了,却不能表露出来,她对她实在好得没话说,只要不是兰嘉单方面,她是极不愿意让这段关系产生裂痕的。
或许也有点怕,怕她认为她是那样心胸狭隘,敏感多思的人。
兰嘉见她避而不谈,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她人命运,她无力干涉,只提点两句,盼着她能早日想清楚,自由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恰好有敲门声,彻底剪断这一茬谈话,
是明姨,端着一叠切好的果盘过来。
见两人靠得近,一同站在镜子前,身高相差无几,同样的体型纤细,同样的乌发雪肤。
兰嘉转过身来,笑得甜:“明姨,晚上我要留静薇吃饭,你让厨房多做几道小甜点。”
“不是总嚷嚷着怕胖,现在怎么主动犯了禁?”兰嘉嗜甜,之前吃得牙疼病犯,心惊胆战地看了好几次牙医,所幸没大碍。孟岑筠知道后,严格管控家里做甜品的频率,弄得她整日怨声载道。
“今天高兴嘛,放肆一回。”兰嘉嘿嘿一笑。
明姨没戳穿她小心思,关切地问静薇,问她有无忌口。
阮静薇对她笑笑,道谢,表示自己不挑。
明姨见她脸孔,又不免多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两个人像,眉毛、鼻子、脸庞轮廓,简直双胞胎似的。
当然,这只是静态。若是动起来,则会发现两人有显著不同。兰嘉心思松快,好与不好都写在脸上,若高兴时,讲起话来更是神采飞扬,而这位阮小姐,眉眼中却蕴藏着几分沉郁,心事很重的样子。
可刚才,光看背影,着实令她迷惑。若不是衣着差异,乍看之间,实在难以分辨二人。
明姨想了想,还是不准备多嘴提这一句,毕竟没有哪个女孩子希望自己被人提醒,自己与另一个同性相似。
晚上十点,孟岑筠应酬完回家,见玄关处整齐摆放着一双女士平底鞋,黑色,类似芭蕾舞鞋款式。听兰嘉提过,貌似是当下深受年轻女孩子喜欢的品牌,但应该是上一季的了,几个月前见兰嘉穿过一次。
“家里有客人?”他问明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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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芭蕾舞鞋(含入v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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