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俩最近……处得还挺热乎?”

自从上次“酒吧事件”后,宋嘉鱼着实老实了好一阵子,每天准时回家,偶尔和俞淼淼她们聚会也是浅尝辄止,并且必定提前向霍染“报备行程”,乖得不像话。

这周末,两人又惯例回老宅看望奶奶。秋意渐浓,小楼外的桂花开了,香气丝丝缕缕地飘进来,混着茶香,让人心旷神怡。

老夫人精神矍铄,看着并肩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孙女,越看越是觉得不对劲。霍染依旧沉静,但那份生人勿近的气场早就没了,眼神时不时就往旁边那丫头身上飘。而宋嘉鱼,更是黏黏糊糊的,挨着霍染坐得那叫一个近,眼角眉梢都带着藏不住的甜腻。

老夫人眯着眼打量了半天,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俩丫头,早就不是普通的姐妹情了。

她故意清了清嗓子,放下茶杯,慢悠悠地开口:“你俩最近……处得还挺热乎?”

这话问得意味深长,眼神更是直接落在两人几乎挨在一起的肩膀上。

“啊?”宋嘉鱼正美滋滋地吃着霍染给她剥的柚子,被这直白的问话呛了一下,脸瞬间红透,慌乱地看向霍染,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霍染倒是镇定,面不改色地给奶奶续上茶,语气平淡:“奶奶,我们一直很好。”

“是挺好,好得都快穿一条裤子了。”老夫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扫,终于忍不住摆了摆手,“行啦行啦,在我面前就别演了,你俩那点小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收敛点,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们这么天天撒狗粮。”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宋嘉鱼耳朵嗡嗡响,她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整张脸都埋在了霍染身后。

霍染闻言,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宋嘉鱼的手背,算是安抚,然后对奶奶坦然道:“让您见笑了。”

“哼,知道笑人就行。”老夫人嘴上嫌弃,眼里却没什么怒意,反而带着点“女大不中留”的无奈和纵容,“只要你们是认真的,好好的,别的我也懒得管。”她说着,把果盘往宋嘉鱼那边推了推,“别躲了,出来吃东西,看你那点出息。”

宋嘉鱼这才红着脸抬起头,飞快地瞄了奶奶一眼,见她确实没有反对的意思,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顿时又喜笑颜开。

“谢谢奶奶!”她声音甜甜的,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

霍染拿起一块柚子,再次递到她嘴边,这次动作更加自然。宋嘉鱼也顾不上害羞了,张嘴就咬住,吃得两腮鼓鼓,还不忘冲奶奶傻笑。

老夫人看着这腻歪的场面,无奈地摇头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们高兴就好。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抵不上眼前这份实实在在的温情。

临走时,老夫人照例叮嘱再三,塞给宋嘉鱼一小罐自己腌的糖桂花时,特意压低声音说:“拿着,降降火,也甜甜嘴,别整天腻腻乎乎的。”

回程的车上,宋嘉鱼抱着那罐糖桂花,心情雀跃。她凑近开车的霍染,兴奋地说:“姐姐!奶奶果然早就知道了!她还不反对!”

霍染目视前方,唇角微扬:“嗯,她只是嫌我们肉麻。”

“那以后我们收敛点?”宋嘉鱼眨眨眼,故意问道。

霍染侧头看她一眼,眼神温柔:“在自己家,不用。”

宋嘉鱼安心地靠回座椅,摸着脖子上的平安扣,心里比蜜还甜。奶奶的默许和调侃,像一道温暖的阳光,彻底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姐姐,我们晚上就用奶奶给的糖桂花做酒酿圆子吧?”

“好。”

车窗外的秋景飞速后退,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和一种名为“家”的安稳气息。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秋意浓郁的路上,宋嘉鱼还沉浸在奶奶默许的甜蜜里,抱着那罐糖桂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罐身。

霍染目视前方,沉默了片刻,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柔和了些,开口道:“嘉鱼,时间还早。我们……去墓园看看妈妈吧?”

宋嘉鱼闻言,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变得郑重起来。她侧头看向霍染,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追忆和淡淡的哀思,没有任何犹豫,轻轻点头:“好。”

车子调转方向,驶向市郊的墓园。秋日的墓园显得格外宁静肃穆,落叶铺满了小径,踩上去沙沙作响。空气清冷,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两人并肩走在熟悉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儿时的点点滴滴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里。在那个偌大的霍家老宅里,霍染作为养女,从小就被教育要懂事、谦让、感恩。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努力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对养母(宋嘉鱼的母亲)恭敬有加,对那个小她几岁、名义上的妹妹宋嘉鱼更是极尽包容。

而小小的宋嘉鱼,是名副其实的霍家千金,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难免有些娇纵任性。她喜欢这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又安静的姐姐,但又时常不满姐姐似乎分走了妈妈的一部分关注。那种复杂的孩子心理,让她时而黏着霍染,时而又忍不住想惹她生气,以此来证明自己才是更重要的那一个。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某个被尘封的夜晚便清晰地涌现出来。

那大概是霍染刚到霍家一年左右的时候。一天晚上,小霍染实在想念逝去的亲生母亲,偷偷从箱底拿出了母亲病逝前送给她的最后一个礼物——一个非常精致、穿着洋装、头发卷卷的布娃娃。娃娃的笑容很像记忆里妈妈温柔的样子。她抱着娃娃,躲在被子里小声啜泣着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小霍染醒来,却发现娃娃躺在床边,原本漂亮的裙子被剪得破破烂烂,头发也被剪得参差不齐,脸上甚至被画花了。她瞬间如坠冰窟,心脏揪痛得无法呼吸。

这时,小嘉鱼揉着眼睛走进她的房间,看到那个破烂的娃娃,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被一种蛮横的表情取代。

小霍染拿起娃娃,手指都在颤抖,强忍着泪水,盯着嘉鱼问:“是你弄坏的吗?”她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和受伤。

小嘉鱼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害怕,但倔强地扬起小下巴:“是又怎么样?一个破娃娃而已!”

“你真是……”小霍染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声音哽咽,“你知道它对我有多重要吗?”

小嘉鱼看到姐姐哭了,心里更慌,却嘴硬地用了平时大人安抚她时最常说的话:“……有什么好哭的!多少钱?我让妈妈给你买个新的就好了!买个更漂亮的!”

这句话彻底刺痛了小霍染。她紧紧攥着那个残破的娃娃,泪水模糊了视线,看着眼前这个被宠坏、根本不懂失去为何物的小女孩,一字一句地说:“这不一样!这是妈妈去世前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你懂吗?是再也买不到的!”

那是小霍染第一次在霍家表现出如此激烈的情绪。小嘉鱼被姐姐眼中的悲痛和绝望吓住了,愣在原地,看着姐姐抱着娃娃跑开,心里第一次涌起了巨大的恐慌和后悔,却因为骄傲和害怕,始终没有说出一句道歉。

思绪收回,两人已经站在了母亲的墓前。墓碑上照片里的女子笑容温婉,目光慈爱地看着她们。

霍染将带来的鲜花轻轻放下,抬手仔细拂去墓碑上的落叶。宋嘉鱼看着姐姐沉静的侧脸,又看了看墓碑上妈妈的照片,儿时那段不懂事的往事让她心中充满了愧疚。她悄悄伸出手,握住了霍染微凉的手指。

霍染感受到她的动作,回握住她,力道轻柔却坚定。她侧过头,对上宋嘉鱼泛着水光的、充满歉意的眼神,微微摇了摇头,仿佛在说“都过去了”。

宋嘉鱼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几分怯意问霍染:“姐姐……那你的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是怎么去世的?还有……她葬在哪里了?”

霍染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墓碑照片上,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碑石,仿佛透过时光触摸着另一位母亲的容颜。宋嘉鱼的问题让她沉默了片刻,秋日的风穿过墓园的松柏,带来一阵萧瑟的凉意。

“她……”霍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遥远而柔软的怀念,“她是个很温柔,但也很坚韧的人。”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试图向宋嘉鱼描绘那个在她生命中短暂却留下深刻烙印的身影。

“印象里,她总是很忙。一个人带着我,要做工,要照顾家,很辛苦。但她从不会把疲惫挂在脸上对我发脾气。”霍染的唇角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她手很巧,会给我做衣服,虽然布料普通,但针脚细密,款式也好看。那个娃娃,就是她生病后,体力不支,实在没法再做衣服了,用最后一点精力,偷偷攒钱买给我的。她说,希望有个漂亮的娃娃陪着我,就像她一直在一样。”

宋嘉鱼的心揪紧了,握着霍染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她无法想象,当年那个小小的霍染,是如何面对这一切的。

“她是生病去世的。”霍染的语气平静,但这份平静之下,是岁月也无法完全磨平的沉重,“病了很久,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她走的时候,很瘦,但很安详。她拉着我的手说,不要怕,以后会有更好的人来爱我。”

这句话轻飘飘地落在空气里,却让宋嘉鱼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任性,想起那个被毁掉的娃娃,想起霍染当时那句“这是妈妈去世前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巨大的愧疚感几乎将她淹没。

“那……她葬在哪里?”宋嘉鱼的声音有些哽咽。

霍染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远处层林尽染的山峦:“没有墓。根据她的意愿,骨灰撒进海里了。她说她一辈子被束缚在土地上,辛苦奔波,希望最后能自由一点,广阔一点。”

海。宋嘉鱼恍然,难怪姐姐偶尔会一个人去海边,一坐就是很久,只是安静地看着潮起潮落。

“所以,”霍染收回目光,看向宋嘉鱼,眼神温柔而澄澈,“这里,就是我能来祭奠的妈妈的地方。”她指的是眼前霍母的墓,“她接纳了我,给了我一个家,也让我遇到了你。”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冲散了宋嘉鱼心中的酸涩和愧疚。她明白了,霍染早已将过往的伤痛沉淀,将两份母爱都珍藏在心底。她带自己来这里,不仅是祭奠霍母,也是在用一种最含蓄的方式,向自己完全敞开心扉,分享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

宋嘉鱼将头轻轻靠在霍染的肩膀上,泪水无声地滑落,但心里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温暖。

“姐姐,”她轻声说,“以后,我陪你去看海。”

霍染没有回答,只是侧过头,脸颊轻轻贴了贴宋嘉鱼的头发,用一个无声的动作,许下了一个关于未来的承诺。秋阳将两人的身影融在一起,投射在墓碑前,仿佛得到了母亲最深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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