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脸来!
纵然宁初莞知晓自己过来会不受欢迎,但也没料到,甫一进到虑清居,就被里头冲出来顾清彤推了一把。
被用力推了一把,宁初莞身子往后倾倒。
凉栖连忙扶住她。
可腿上的伤,这时候却似乎被这剧烈的推搡拉扯到,宁初莞痛苦地蹙起了眉,身子也微微弯曲。
顾清彤却似乎压根没有见到宁初莞痛苦的模样,手指指着她,就冰冷地道:
“滚!”
“宁初莞,你滚!”
“定安侯府不欢迎你!”
院门口这时候传来了脚步声。
正在气头上的顾清彤闻声望了过去,便见到一身青袍的徐谨兮从门外奔进来。
神色冷凝,脚步飞快,没有片刻的停留。
他昨日并不在府中,今日一大早,接到舅舅有事的消息,他便匆忙回来了。
甚至连宁初莞都未看一眼,便往里头的主屋大步奔进去,不过一会儿,绣着青竹的袍角,就消失在门边。
入了屋,浓重的药味普通黑雾笼罩一般,席卷过来。
徐谨兮眉头紧蹙,脚步更快
床上,舅舅依旧直挺挺在哪里。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却更加羸弱。
本来结实的肉,因为躺了几年,变得蓬松苍白。
眼眸,也紧闭着。
带着几分俊逸的面庞,因为每日有人打理,看起来苍青干净。
而旁边,母亲正安抚着舅母,声音也蕴含悲伤。
望了一眼舅舅的情况后,徐谨兮看向太医院院长,问道:“舅舅如何。”
太医院院长如实禀报。
听闻舅舅的情况越来越差,徐谨兮眉头凝结起来。沉黑着脸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便转头往门外而去。
因为徐谨兮过来了,顾清彤也不好为难宁初莞,立在院中,冷冷地盯着宁初莞。
明明今日出了太阳,暖融融的阳光落在顾清彤紫色的襦裙上,照得她纤盈无比。
可顾清彤脸色却白得跟鬼一样,望着宁初莞的眼神也是渗人得很。
刚想再跟宁初莞发作,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屋里传出来。一转头,果然徐谨兮走了出来。
他朝宁初莞走过去。
在她面前站定,低头凝着粉黛未施的苍白面颊,声音冷冷的。
“这定安侯府,你日后不许再来。”
他说的是不许。
脚痛的让宁初莞痉挛,而他口中吐出来的话,哪怕宁初莞抱着与他不再可能的想法,也觉得难受。
心脏像是被掐住一般。
宁初莞苦笑了一下,道:“是我不识抬举了。”
女子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感。
徐谨兮垂头凝着,恍惚地有些陌生的感觉。
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已经隔了一层雾,再也回不去了。
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宁初莞,徐谨兮转头再度后回了房。
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而宁初莞。
定安侯府无人欢迎她,她便也不再久留,转头离去。
脚步一瘸一拐,每又一步,都如同有刀子在割着她的血肉。
走到定安侯门口的时候,宁初莞的脚已经痛到麻木。
不用想,她都知道,那里边,有多么的鲜血淋漓。
二人出门口之时,碰到了锐王。
二人连忙行礼:“见过王爷。”
锐王摇着折扇,风流倜傥,珊瑚色长袍上,金色的流云纹在光下闪烁。
见到宁初莞一瘸一拐地往外走,锐王微微挑眉,神色有些诧异,低头瞧了一眼她的腿,道。
“世子夫人这腿,怎么还伤的那么严重?”
宁初莞扯了下唇,有些讽刺地道:“伤好的慢。”
锐王语气带着关心:“伤筋动骨一百天,夫人这腿上的伤虽然没有这么严重,但也见了不少血。若不好好养着,不仅会留疤,日后天气一变,说不定也会疼。”
锐王的话,如清泉一般,潺潺入心。即使之前对他印象不好,如今宁初莞心底还是有些暖。
暖完之后,便是苦涩。
之前她都是被人前拥后簇的,何曾受过冷落。
可这段时日,除了凉栖,都没人注意过她好不好。
甚至镇国公府那大夫,为她检查时,态度也是冷淡的。
什么叫世态炎凉,宁初莞这段时日感受深刻。
至于徐谨兮。
宁初莞唇翘了翘。
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但是,他们两,现在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宁初莞走神的功夫,又听到锐王如突然反应过来一把,道:“夫人这伤势迟迟未好,恐怕府上的医术也不太好,若是夫人需要的话,本王可以把本王平日里信赖的大夫忍痛一借,包管夫人的腿早日好起来。”
镇国公府上的大夫哪里可能医术不好。
锐王的话,一下子把本来心情不大好宁初莞给逗笑了,唇微微一翘,本来没什么生气的苍白面容,一下子如冬日凋零的花突然绽开一般,充满了生机。
“多谢锐王好意,但目前并不需要。”
绕是锐王平日里见惯美人,也不免被宁初莞的模样惊艳住了。不过宁初莞本来颜色就姝丽,吸引人眼目也不惊奇。
他望着宁初莞的面颊,低喃道:“红颜薄命。”
这声说得极低,宁初莞听得不太真切,微微有些疑惑。
“王爷说什么了?”
察觉自己走神了,锐王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这才不太自在地解释道:“本王是说,既然不需要便算了。若是夫人需要,再让人上本王府上请便可。”
发觉自己跟宁初莞谈话谈的有些久了,锐王连忙跟宁初莞辞别:“听闻定安侯今日身子似乎有碍,本王还得进去看看,好回宫跟父皇禀告。”
略略抱拳,他带着人大步往里走去。
上了马车后,凉栖想到顾清彤方才推搡宁初莞。生怕她伤的厉害,连忙想要察看。
宁初莞却摁住了她的手,摇头:“回府再看吧。”
秀眉蹙着,一副难受之状。
却有执意不让凉栖看。
只因一碰就痛。
凉栖见她不好受,只能作罢。
见宁初莞眉头蹙得紧紧的,凉栖心里也着急,可她马车里也无伤药,她也做不了,凉栖抬手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见离镇国公府有一段距离,生怕宁初莞难受得厉害,她只能说话转移宁初莞的注意力。
想了一下,她想起刚才见过的锐王。瞧了一眼宁初莞的面颊,咽了咽口水,道。
“奴婢以前觉得锐王爷此人不好相处,如今看来,倒是平易近人得很。”
宁初莞正低头看着再度传来阵阵刺痛的腿,闻言抬眸,略斟酌了一下,道。
“锐王之所以平易近人,不过是他想让你觉得他平易近人而已。”
“那还是比……”凉栖说了一半,又不敢说下去了,生怕自家郡主觉得自己多嘴,
宁初莞听到了,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反而冷静地给她解释:“锐王跟太子是政敌,他帮我,来看定安侯,你觉得,是别有居心还是真的那么良善呢。”
“可是郡主如今有什么好图?”凉栖撇了撇嘴。
凉栖甚至还巴望,自家郡主能够离了世子跟锐王好呢。
这样,郡主也不必那么为难,
“可徐谨兮是太子的人。”那日他送自己回府,宁初莞后来仔细想了想,不太信他刚好那么顺路。
虽然徐谨兮对自己没了感情,可也断然不乐意自己的妻子跟别人走太近。
若锐王当真是故意的,估计是想干扰徐谨兮吧,让他乱上加乱。
然而这样的想法不过一瞬间,毕竟宁初莞可没觉得自己有那么重要。
二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到了镇国公府。
回到房中之后,凉栖连忙让人去请大夫,而后去给宁初莞脱绣鞋。
裙摆上撩,把里头的白色绸裤往上撩,把里头的白色绸布打开,可见里头的本来已经差不多好的伤口已经开裂,还出了不少血。
鲜血淋漓的样子,看得凉栖倒吸一口凉气。有些生气地道。
“表小姐真的是……”
“无碍,她气也是正常的。”倒不是体谅她的感受,而是自己非要过去看看。人家本就对她母妃恨得咬牙切齿,那样子对她,也是正常的。
凉栖却觉得宁初莞不应该受这样的屈辱:“就算是错,也不应该是郡主的错。”
“享了那么多年的荣华,被牵连也是正常的。”
凉栖还是不甘,可看宁初莞这恹恹无神的表情,心底再多不甘,也咽了上去。
抬着宁初莞的伤腿,让她好受点,等着大夫过来。
大夫很快就来了,是个老大夫,跟之前来给她看伤的大夫并不是同一人。
见到宁初莞腿上的伤浓黑的眉毛拧得能够夹死苍蝇一般,语气也有些不快,道:“夫人这般不注意,日后若是留下病根,夫人可别哭鼻子。”
这句哭鼻子拿她跟小孩子一样对待,倒是有些引人发笑。
宁初莞低着头,连忙认错。
“日后会小心一些的。”
老大夫抬眸看她一眼,拿出一个瓶子给她上药。
药性激烈,不过一会儿,宁初莞就疼的额头都冒冷汗。
“忍一会儿。”老大夫叹了一声气,将白瓷瓶收了回去。
放好之后,望着宁初莞苍白的侧脸,又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在叹着什么。
宁初莞想了一下,觉得大概是在同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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