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推开,柯愈快步走进来,没等祁忻云说话,就伸手把他紧紧抱进怀里。
他的手掌轻轻揉着祁忻云的后脑勺,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小猫,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安慰的话,只是用下巴抵着他的发顶。
祁忻云埋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地说着今天的事。
每听一句,柯愈的手臂就收得紧一点,“为什么要打你?”
“爷爷他,不喜欢我的工作。”祁忻云避重就轻,没有提及自己爸妈的事情,他想分享开心的事情给柯愈,而不是让他担心自己。
等祁忻云把话说完,柯愈才慢慢掀开了他的衣服,好在后背上深浅不一的红痕不算多,破皮的地方也已经结了小小的痂。
柯愈的眼睛里先是心疼,接着闪过一丝怒意,最后都化作了深深的自责,连眼底的光都暗了下去。
通过柯愈的表情,祁忻云大概可以猜到柯愈心里会想些什么了。
其实,他倒是希望柯愈能责怪他,这样他就能找到机会哄上几句,可柯愈偏偏一句话不说。
他身边的人都是这样,大学时期的路西哲遇到事情也只会把自己蒙进被子,现在好一点,放过了被子,直接把自己关进房间,可以几天不出来。
哪怕是其他组员,麦隽算大大咧咧了吧,但认错速度太快,让人都不好意思多说什么,瑶姐和年文艺也是内敛的个性,什么事都有商有量,汪璇倒是最爱吐槽,不过最多也就发个朋友圈什么的。
祁忻云自己就更别说了。
如果沉默真是金,祁忻云就是天天生活在金矿里的大金砖。
“你…想不想吃点什么…”柯愈似乎是自己把自己哄好了,没再继续纠结刚刚的事情,“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不用。”祁忻云抓住柯愈,把他抓回自己身边。
柯愈几乎要贴到了祁忻云的身上,这种不简单的社交距离,一下子就让他失控了,“我应该时时刻刻在你身边的,我应该一知道你没去上班的时候就来找你的,但是我怕你生气,我想你肯定希望我好好待在诊所…”
“我不会生气的,永远不会生你的气。”祁忻云像是终于找到了机会,他咽下感动,哄着这个紧挨在他身边的人。
祁忻云靠着柯愈,慢慢开口道,“我生活的圈子一直很小,要不是跟路西哲是室友,我想我永远会是个没有朋友的人。”
“我不知道怎么去和人交心,也从来没想过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你的每次出现,都让我印象深刻”。祁忻云一边回忆,一边组织着语言,慢慢尝试讲自己的真心表达清楚,“我知道你的出现不是巧合,我也想过要不然就离你远点吧,可你的每次出现,都会让我控制不住想靠近…”
祁忻云抬头,望着他柯愈的眼睛,“我喜欢你,你不要离开我。”
柯愈的身体僵了僵,颤声反问,“那你意思是不是,你会一直让我留在你身边?”
祁忻云看着柯愈说话时剧烈颤动的睫毛,“嗯。”
柯愈把脸埋在祁忻云颈窝,“你说出来,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我想让柯愈一直在我身边,永远…”祁忻云陷在柯愈的怀里。
这怀抱太暖,暖得让他想把所有带刺的过往都藏起来,只对面前的人露出腹部的柔软。
一个吻落得小心翼翼,柯愈的唇瓣擦过祁忻云下颌时,祁忻云扣在他后颈的手突然收紧,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人按向自己。
呼吸交缠间,所有未说出口的疼惜与贪恋都化在辗转的吻里。
柯愈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鼓,震得耳膜生疼。
祁忻云侧头摘下眼镜,镜架放在床头柜上时发出了细微声响的同时他伸手按下墙上的按钮,电动窗帘如两翼黑蝶缓缓合拢,将最后一缕暮色隔绝在外。
“我想你了。”祁忻云的气息喷在他耳垂,滚烫的字句裹着雪松般的沉稳,“你躺着就好,我可以自己动…”
柯愈受宠若惊,觉得从云上城二楼摔到一楼的事情即使丢了大脸,也值了,至于骑车把自己累到输液,也瞬间变得更有意义了。
如果小伤小痛能换来祁忻云这样的主动亲近,那么有舍有得这个词对他来说简直可以成为人生永远的座右铭。
之前在亲近的事情上,柯愈一直都是俯视的视角,但即使是再注意分寸的,每每失控之际,他也是喜欢看祁忻云皱眉,也喜欢听他求饶的。
祁忻云一般不会拒绝他,哪怕已经很累了,只要带点哭腔,柯愈便会心疼地立马消停下来。
像这样的仰视,可望而不可及,面前的人就像尊玉雕的像,背着光即使看不清模样,剪影就已经美得不像话了。
柯愈甚至可以清楚地捕捉到祁忻云的敏感点,每一次汲取都让他兴奋、享受、疯狂…
不知过了多久,撑在柯愈腹部的双手扯了力道,祁忻云喘息着倒到柯愈身侧,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
柯愈把祁忻云环抱进怀里,伸手替他拂开碎发,指尖擦过汗湿的眉骨。
眼前的人,分明是内心强大的可怕的孤独者,却在此时,用着笨拙的方式,将温柔揉进每一次触碰里。
柯愈指尖停在祁忻云汗湿的眉骨上,用指腹轻轻描摹他的眉形,像在修复一件易碎的瓷器。
祁忻云睫毛颤动时,有汗珠落在柯愈手背上,被他用拇指轻轻抹开,化作一道温热的水痕。
“你睫毛上有星星。”柯愈的声音低得像怕惊飞了什么,亲吻祁忻云的眼角。
他望进祁忻云的眼底,那里映着自己的影子,被暮色揉得很软,他又捉过祁忻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指节。
同时,从窗帘缝隙漏进一丝路灯的光,恰好落在祁忻云微微泛红的眼角。
这一晚,所有未言的伤疤都在暮色里悄然愈合,而怀中的温度,比任何救赎都更真实。
***
这个休息日,柯愈和祁忻云眼里都只有彼此。
他们一起来到了平安里,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搬家。
祁忻云刚用指纹打开门,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呼噜声。
照道理这个时间路西哲该上班了。
两人循着声音走到卧室门口,才发现是谷音趴在路西哲的床上,睡得正沉,连被子都没盖,外套皱巴巴地堆在脚边。
祁忻云和柯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没准备把人吵醒,轻手轻脚地挪到祁忻云的房间。
祁忻云的东西不多,靠墙的书架上摆着几本原版书,是他为数不多的“大件”,好在现在习惯看电子资料,不然光搬书就得费半天劲。
衣柜里的衣服更简单,维护局的各式制服占了半壁江山,剩下的几件便服也都洗得有些软了。
祁忻云随手翻出几件旧衬衫,想着扔了算了,柯愈却一把抱在怀里不肯放,要全部带去天地半岛。
除此之外就是些零散物件,最打眼的是相册里屈指可数的旧照片,有祁忻云高中时的寸照,还有几张和路西哲的毕业合影。
柯愈蹲在地上,把照片攒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一会儿对着照片里青涩的祁忻云痴笑,一会儿又皱着眉小声放狠话,“这个人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祁忻云靠在门边看着,眉眼笑得弯弯,想着他们两个看着年岁相仿,可柯愈这副模样,倒显得他这年长四岁的人稳重了不止一星半点了。
两人收拾到差不多中午,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谷音迷迷糊糊地嘟囔,“谁啊?”
没等他们应声,卧室门就被猛地推开,谷音顶着一头乱发站在门口,看见祁忻云时愣了愣,连声道着“抱歉”,飞快地退了出去,活像个闯了祸的小孩。
柯愈在厨房忙活,听见动静探出头,看见冒失的谷音样子,差点想用手里的锅铲把他铲平。
食材有限,柯愈快手快脚地炒了三个菜,一盘金黄的炒蛋,一碗酸酸甜甜的麻腐,还有从天地半岛带来的小炒肉,配着三色甜椒。
油香一飘出来,整个套间都暖融融的。
谷音凑过来探头探脑,看见甜椒皱了眉,“我不喜欢吃甜椒。”
“我也不喜欢看到你。”柯愈把菜端上桌,头都没抬。
谷音啧了一声,“怎么,你是业主啊?”
“我是业主的家属。”柯愈理直气壮。
谷音翻了个白眼,拉开椅子坐下,“行吧,小当家。”
吃饭时,属谷音吃得最香,扒饭的速度快得像在屏蔽一切,嘴里塞满了菜,连话都顾不上说。
柯愈看他这模样,没忍住问,“你怎么睡到了中午?昨天熬夜了?”
谷音端着碗的手顿了顿,咽下嘴里的饭,坦白道,“昨天在楼道里蹲了一晚上,早上路西哲上班看见我,大概觉得我可怜,才让我进来补觉的。”
祁忻云闻言愣了愣,才想起路西哲之前确实提过,要和谷音保持距离。
谷音扒了口饭,突然抬头看向祁忻云,“祁组长,你觉得……西哲他现在还喜欢柯愈的姐姐吗?”
祁忻云被问得一愣,想了想才说,“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但我记得他说过,幸好腿瘸了,不然肯定会去死缠烂打求复合,现在这样,倒也算死心了。”
谷音没说话,只是低头扒着饭,筷子在碗里戳了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柯愈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只是往祁忻云碗里夹了块肉,示意他多吃点。
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口,“鹿鹿都这么大了,而且我姐和姐夫的关系一直挺好的。”
谷音扒饭的动作一滞,嘴里含着饭,“是啊,不然路西哲也不会不回家住,天天窝在平安里了。”
确实,路家和甘家住在同一个高档小区,两家不仅是世交,就连家里的保姆和保镖都熟络得像朋友。
路西哲住家里时,每天都能听见些关于甘饴的消息,或是哪家保姆闲聊时提一句“甘小姐今天带鹿鹿去公园了”,对他来说都是戳心窝的事,也难怪他宁愿挤在平安里的小套间,也不肯回去住。
柯愈刚提到“鹿鹿”,祁忻云才想起海洋奇遇城那次,那对被困在互动区通道里的母女中,那个小女孩不就叫鹿鹿么,而当时陪在鹿鹿身边的那个素面朝天、气质温婉的女人,可不就是没化妆的甘饴。
他暗叹自己这记不住人的毛病,怎么当时就没把这层关系串起来。
“鹿鹿…所以海洋奇遇城那次…”祁忻云看向柯愈。
“我姐的身份比较敏感,所以当时救援没问,我也就没提。”柯愈解释。
“不是。”祁忻云把手搭在柯愈肩上,安抚着,“我一直以为那次是你故意…”
柯愈心想自己哪有这胆子,说道,“那天我姐叫我一起陪鹿鹿去看海豚表演,我没想到会遇上你,不然…”
“嗯?”祁忻云目光没离开柯愈,“不然怎样?”
“我不得打扮一下嘛。”柯愈嘴角一扬,还露出了几粒牙齿。
两人正说着,谷音突然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他看向祁忻云,又问,“祁组长,那西哲有没有跟你说过……他讨厌我之类的话?”
祁忻云愣了愣,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柯愈在一旁嗤笑一声,“你有话就不能直接跟路西哲说吗?”
谷音没理柯愈,反而话锋一转,盯着祁忻云挑眉,“祁组长,不然你把平安里卖给我吧?”
祁忻云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啊?”了一声。
谷音撇了撇嘴,故意拉长了声音,“你不会是担心,以后柯愈会把你赶出天地半岛,然后你无家可归吧。”
祁忻云闻言,低头笑了笑,“不会啊。”
柯愈原本正低头吃饭,听见祁忻云如此信任自己,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得意到离忘形不远了。
只听祁忻云说,“我可以住酒店啊。”
柯愈脸一抽,谷音一下子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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