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你和樱花一起来了。”
车内开着暖风,季瑶以一种浮夸的语气读出这句话。
“这句话真妙啊,是在说谁呢?”
她一边偷笑一边啪嗒啪嗒敲起键盘:你说的是我吗?
点击发送后,她将季逾白手机放回原位,顺带问了一嘴:“哥,你喜欢梁老师吗?”
季逾白刚结束一天的工作,神色倦颓。
像是疲于应付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
“谈不上喜欢。”
他语气沉缓淡然。
季瑶以为自己问得太直白,又解释:“那心动的感觉呢,有吗?”
季逾白没有立即回答。
他敛眸,眼角划过一丝极淡的情绪。
经季瑶一问,他脑子里闪过几帧关于梁洛舟的片段——
第一次见面,两人的身份是老师和家长,他对她的印象只有得体和敬业;
第二次见面,两人互为对方的相亲对象,可惜他当时并没有结婚的打算,对她的印象只停在表面,觉得她沉静温婉,像屋檐滴落的雨珠,润物细无声;
第三次见面,两人为了应付长辈决定结婚,他想,既然是奶奶看中的人,应该不会错。
季瑶盯着他,语气有些惋惜:“就只是觉得合适吗?”
“嗯。”
好吧。
季瑶心想:合适也可以,至少不是凑合!感情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况且,是她促成了这段“拉郎配”,怎么说也要负责到底。
……
春夜静谧,月光下泛着淡淡银光的花瓣缓缓飘落,在柏油小径上铺了薄薄一层。
梁洛舟轻呼一口气,淡淡清香灌进鼻腔。
因他那条评论,她的心跳久久未能平息。
过了会儿,她鼓足勇气在微信上跟他发起对话。
梁洛舟:「你睡了吗?」
季逾白:「还没。有事?」
梁洛舟:「没。我就是想解释一下,朋友圈的文案是搬运的,没有别的意思。」
季逾白虽然不明就里,但也回了:「嗯。」
结束对话,他点进梁洛舟的朋友圈,里面一片空白。
有些奇怪,但无伤大雅。
·
翌日,T3机场。
安检通道前,一对年轻情侣难舍难分。
一旁的梁洛舟和季逾白生疏冷静,两人皆着正装,看起来仿佛上下级的关系。
“那我就送到这儿了,”梁洛舟向他道别,“起落平安。”
季逾白微微点头:“这次行程太赶,等我出差回来,我们正式见一下双方父母吧。”
“好。”
“我抽空会安排助理联系你,带你去新家安顿。”
梁洛舟一愣:“我最近就要住进去吗?”
现在就搬进去,总给人一种独守空房的感觉。
季逾白眉眼平和:“毕竟我们已经领证,各住各的不太合适。”
他说的有道理,她没理由拒绝。
当天晚上,梁洛舟收拾房间,在抽屉里看见一个相框。
指尖触上照片,尘封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那天,林渺带了个索尼的CCD来学校给大家拍照;
那时的梁洛舟有着很严重的容貌焦虑,不愿被镜头记录;
最终拍下这张照片的原因,是她远远看见季逾白倚在栏杆上,戴着耳机听音乐;
她激动地拉着林渺,自己则站在班级门口,对着镜头,笑容生涩地比了个耶;
四合院落的建造格局,让两人得以出现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里,她穿着蓝白的夏季校服,而他身穿绀色制服,在她肩膀上方就快糊成一个黑点,似乎也在看着镜头;
这张照片,她暗自珍藏了许多年。
此刻的她坐在书桌前,将照片从相框中取出来,在其背面写了一句:
「To16岁的梁洛舟:悄悄告诉你,26岁的你梦想成真啦。」
待油墨晾干,她将照片塞进一本常看的书里,装进行李箱。
·
凌晨下了场暴雨。
梁洛舟清晨拉开窗帘,远远看着一地残花,心里不禁感慨:今年的樱花季好短,还没怎么开呢,就凋得差不多了。
早餐是妈妈煎的蛋饼,和一碗骨汤小馄饨。
吃完,季逾白助理的车已经停在楼下,接她去新房。
房子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从客厅的大落地窗往外看,能瞧见杭市的地标性建筑与整片江景。
梁洛舟在助理的帮助下,成功录入了指纹与人脸。
“季先生已经将这套房产过户到您名下,”助理拿出一份文件袋,“这里面是证件与合同,请您过目。”
梁洛舟眉心微动,接过文件袋打开。
过了几分钟,助理说:“季先生出差期间,您有任何不便可以直接联系我。暂时没有其他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梁洛舟妥善地收起文件袋,朝人道谢。
房门一关,空旷、宽阔的房子里寂然无声,让人连呼吸都自觉放轻。
梁洛舟换好拖鞋,整体走了一圈,房子特别空,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她猜季逾白应该很少住这里。
可是五房两厅五卫的户型,她该睡主卧还是次卧呢?
她坐到沙发上,长长叹气:为什么要有那么多房间啊,都不说浪费了,主要是害自己犯愁。直接睡主卧又怕季逾白觉得她不够矜持,睡次卧又……不太甘心。
“好烦,”她抱着枕头,彻底倒在沙发上,大声地嚎,“好——烦!”
时间一点点过去,梁洛舟仍盯着天花板发呆。
直到手机不停震动,她才醒神。
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季逾白。
这么晚了,季逾白为什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她愣怔一瞬,很快接通。
“你搬进来了吗?”
低沉、平稳的男声入耳,梁洛舟心间漾开细细波纹。
她答:“今晚刚搬进来。”
寂静片刻,他问:“睡了吗?”
梁洛舟从他口吻中略微地察觉出一丝没话找话的嫌疑。
“还没呢。”
她趴在沙发上,勾着脚腕轻轻晃动,静静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那麻烦你现在去书房,帮我找一份合同。”
“……”梁洛舟反应过来,慌乱地穿上拖鞋,“好的,稍等啊。”
她嫌弃地拍了两下自己的额头:到底哪根筋抽了,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季逾白想和她煲电话粥?
“我在书房了。”
季逾白紧接着说:“办公桌第二层抽屉拉开,找到透黑色的文件袋,里面有一份合同,拍照发给我。”
梁洛舟按照他说的,顺利找到:“好的。”
“打扰你了。”
“我这边没有其他事了,你挂断吧。”
“等等,”梁洛舟紧握着手机,“我…还有点事想问。”
“嗯?”
她细眉微挑,试探性地开口:“你有分房睡的打算吗?”
对面沉默一秒:“你有吗?”
“我……”梁洛舟藏着私心,不想回答,于是又将问题反抛给他,“应该有吗?”
季逾白笑:“你决定吧。”
挂了电话,梁洛舟心绪依旧复杂。
·
两周后。
零点四十五,季逾白落地杭市。
凌晨两点,他打开家门,整个房子安安静静,就像从未有人住进来。
季逾白不清楚梁洛舟最终决定睡在主卧还是次卧。
他也没心情去在乎。
跨境并购的案子劳心费神,短短半个月,上了四、五次谈判桌,日平均睡眠时间缩短到三个小时。
此刻的他,迫切的需要休息。
推开主卧室门,季逾白隐约嗅到一缕禅香,冗着极轻极淡的木质纤维味道。
他解开领带,丢进角落的脏衣篓里,又取下腕表,放在置物台的托盘中,一路走去浴室。
房间只开了一盏暗灯,床上的人裹着蚕丝被,悄悄翻了个身,将自己蜷成蚕蛹。
浴室的水声淅淅沥沥,像下了阵细雨。
不久,水声止住。
梁洛舟听到男人平稳的脚步声,随即,床垫深深下陷,属于他的淡淡杉木香在密闭的空间里不停扩散,仿佛一个无形的怀抱,从身后将人整个拢住。
这种莫名的错觉,让她身体微微泛软,像浸了水的棉,冗沉而潮。
“季逾白?”
她轻声叫他名字,却没得到回应。
没有开灯的房间中,梁洛舟只能借一丝月光,瞧见季逾白平静的侧脸。
他累极了,一沾床便沉沉睡下。
“晚安。”
香炉里缓缓升起一缕雾白的长线,她悄声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渐泛沉。
……
清早,季逾白被持续不断的闹铃吵醒。
他睁开眼,察觉自己被人牢牢黏住——熟睡中的梁洛舟一只手搭在他胸口,一条腿挂在他腰上,丝毫不受闹钟的影响。
季逾白倒是能承受她的重量。
但是闹钟实在太吵,太阳穴不停刺痛。
他忍不住开口:“梁老师,闹钟响了。”
梁洛舟被吵得半醒,眉头忽皱,直接将头埋进他颈窝,喃喃低呓:“妈妈,帮我关下闹钟,我要再睡十分钟。”
她的嘴唇贴着季逾白耳根。
薄软的、微微濡湿的触觉,热度缓缓攀升。
季逾白耳后的神经一紧,牵着全身的感官,仿佛过电一般。
他喉结上下一滚,瞄了眼浴室的位置。
“梁洛舟,”他沉声叫她名字,“醒醒。”
见人没反应,反而继续往自己怀里钻,季逾白不太绅士地从床头拿起遥控器,拉开窗帘。
日光乍泄,梁洛舟虚虚睁开眼,看见一个精致、饱满、微微滚动的喉结。
她瞬间苏醒,与他隔开距离。
却又突然看到了……不该看的。
丰沛的血色瞬间涌到脸上,梁洛舟难为情地将头缩进被子里。
过了几秒,季逾白平静地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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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檐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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