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莎愣了好一会儿，按照以往的从业经验，排除了各种意外情况。

最后，没听懂她的问题，捡起地上的电子产品，反问。

“这平板有问题吗？”

她不会正好拿一个装有商业机密的东西吧。

顿时有些头疼，明驰即将签约的影视作品，最后一向是黎暄拍板操刀。

什么时机官宣，得看他的心情。

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她的职业生涯要不保。

“没，没什么，手没力气，拿不住，我想着。

要给平板的主人赔点钱吧，物主一定很生气吧。

屏幕碎了。

新款的，国内还没上市。

我挺穷的，担心赔不起……”

叶庭沅藏起眼底的情绪，苦笑。

柳莎松了一口气，笑得轻松很多。

“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这样吧，我跟你说。

平板不是我的。

是在黎暄办公室取的。

黎老师，他百忙之中探望你，查看你的受伤情况。

之后去处理剧组的事，离开前叫我去一趟办公室。

他随口提起，让我拿点东西，给你解解闷。”

叶庭沅故作为难，勉强开口。

“是他啊。

黎暄不缺这点钱…

我也不是喜欢逃避的人。

他的办公室在哪？”

“电影临时剧组楼里，最高层。

就在他休息室旁边，牌子上挂着他的名字。

最近这段时间。

每天晚上六点到八点，黎暄会组织编剧组和导演组，在办公室进行剧本围读。

至于是谁的，真的不清楚，去他办公室的人多。

办公室又那么大，桌上摆的电子产品数不清。

不用去想，不赔没事的。”

柳莎想，这孩子还是太实诚。

平板密码连密码都没设置，极有可能是剧组公用的。

叶庭沅拍了一场戏，受伤的赔偿费还没协商，一条命都快拍掉了。

摔坏一台平板，剧组不会怪她的。

黎暄要是故意用这个平板刁难小群演。

……

也太不是人了吧。

看她还在发呆，柳莎安慰。

“实在要赔，我去帮你找黎暄，让他承担损失。

你拍戏受这么重的伤，他欠你的。”

剧组爆破戏意外事故发生了没多久。

黎暄为了舆论和剧组后续的人心凝聚，做了一出善待群演的好戏。

又是送医院，又是安排房车医护，冷脸训人的。

不差这仨瓜俩枣的小钱。

“资本呢，就是表面一套，背后另一张嘴脸。”

这是艾迪娜不久前在电话里对叶庭沅说的。

叶庭沅以前还对她的话有所怀疑。

当天晚上八点，叶庭沅拄着两只拐杖，鬼鬼祟祟地徘徊在剧组大楼的大门口前。

“你找谁！”

保安大叔伸出一只手，气势非凡地拦住了她。

“黎暄。”

“有预约吗？”

“没有。”

“没有就走！”

保安鄙视地看了她好几眼，嘴里小声骂了几句。

叶庭沅拿着拐杖往前挪了好几步，态度比保安还要横。

“你什么态度，不能好好说话？”

“像你们这样的男男女女我见多了。

找黎总能有什么事？

知道全剧组看他脸色。

让他给你们加戏。

不好好琢磨演技，一个劲儿往前贴，琢磨歪门邪道。”

冷风里夹杂着点小雪花，拍到她的脸上。

路灯闪出狭长的光线，最高楼层的一扇窗户亮着。

很刺眼。

“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吧。

最看不得你们这种人。

我要拍照上报。”

保安拿起手里的手机。

闪光灯明晃晃地刺了她好几眼。

叶庭沅将左手的拐杖放到角落。

她倚在墙边，揉了揉眼睛。

“冬天的灰尘还是还是有点多的，吹到我的眼睛里。

很不舒服。

揉一揉，好很多。”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赶人了！”

叶庭沅攥紧手里的拐杖，慢慢向前走。

她盯着保安。

“首先，你的态度不对。

我没有预约，我会走。”

保安抄起手里的警棍，慌慌张张地往后退了几步。

“其次，我的确找黎暄有事。

不是来加戏的。

我会按照流程走，找他预约后再来。

现在，请你给我道歉。”

“什么？装什么呢你。”

保安食指指着她。

他在这工作，也算有点小权力。

进门的人对他态度都不错，点烟上茶的。

没人敢不客气。

“别以为你说话大声，就有理。

我拍照已经叫人了！

你等着。”

“等着就等着，看你们拿我怎么办。”

叶庭沅搬了把小椅子，理直气壮地坐下。

站了很久，她有点累。

在娱乐组写了一个黎暄黑帖。

上次群里的消息她没来得及看。

有id说，要发帖，给她解码黎暄的黑点。

叶庭沅点开帖子，转码后。

【您要看的帖子走失了~】

……

行吧，黎暄手握的顶级团队发力了，黑帖消失得一干二净。

顺便带定位发了个朋友圈。

【生活不易，圆圆叹气】

“你给我过来。”

保安气势汹汹地带了一群人来。

“马上打黎总的电话，问清楚。

证明给我们看，就放你进去。

要是你说谎，就从剧组滚蛋吧。”

“行啊。”

叶庭沅干脆利落地打开手机通讯录。

保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明驰相关工作人员。

“她答应得这么快，难道真的是？”

工作人员摇头。

《尹夏》开机的时候我在现场。

主演里没这号人。”

嘟嘟声响起，几声呼吸后消失。

叶庭沅无声微笑。

她没有黎暄的电话，也不打算证明什么。

今天进不去大门，她可以过几天预约后再去。

通讯录里的联系方式，是当时明驰对接的电话。

打电话是为了吓吓他们，出一口气。

这几个保安和工作人员好像真被她唬住了。

正当她准备事了拂衣去，转身掐断电话，留下一个清晰的背影时。

“叶庭沅。”

手机上录音的小喇叭微微起了一点幅度。

“我最近为难你了吗？”

“这个…没有啊。”

她的声音小了几度，仍有坚定的态度。

叶庭沅没有黎暄的联系方式，发出的朋友圈，黎暄看不见的。

“下次记得屏蔽柳莎。”

黎暄言简意赅。

“那我先挂了……”

“找我什么事？”

“没事没事，打扰您拍电影了。真对不起。

黎老师的时间价值千金，我怎么好意思浪费呢。”

“别客气，有事当面说。”

黎暄还怪客气的。

“不打扰不打扰，我先挂…”

“看见你了，跟我去办公室。”

叶庭沅纳闷，往前看了一圈。

“回头看。”

路灯将黑色的影子拉得很长。

黎暄手里握着一卷剧本，食指上沾了一点红色墨水。

他走得挺快，眼神穿过冷风，慢慢地将人群看了一遍。

后方窃窃私语的保安和工作人员，戛然停止了谈论声。

“手机给我。”

黎暄径直朝她走来。

“不给！”

她缩起手，将手机藏到身后。

开什么玩笑，她刚在手机里发完黎暄的黑帖，还没退出APP。

“你有资格跟我说不吗。”

黎暄低头看她。

叶庭沅想了想，

“等一下。”

她背过身，删除了手机里娱乐组APP后，点击重启按钮。

将手机递给黎暄。

“去办公室等我。”

黎暄把墙角的拐杖给她拿了。

“行。”

叶庭沅一瘸一拐地迈过台阶，走到电梯口。

她崩溃了……黎暄的临时办公室在最高层。

电梯坏了。

按了几十下没反应。

叶庭沅咬咬牙，拄着拐杖往安全楼梯走。

她叶庭沅，当年能扛起男人扛着也觉得累的摄像机，跟拍走几十公里。

短短几十层，不算什么。

黎暄是在考验她的意志力和体力吗？

到门口时，叶庭沅累得说不出话。

敲响第一下，门开了。

叶庭沅瘫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怒视眼前的人。

“黎老师，你…

很擅长爬楼梯吗？”

几分钟前，他还在处理工作人员和保安的事。

黎暄衣着整洁，表情淡然。

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似乎听不出叶庭沅的愤怒。

“师傅修得很快。

我坐电梯上来的。”

“好，好，好……”

叶庭沅心里吐出一口鲜血。

“黎暄，你虐待合作伙伴。”

黎暄把手机放到她的口袋里。

叶庭沅检查了一遍。

他没做什么手脚。

微信多了个好友，通讯录多了个电话。

“联系方式。”

黎暄朝她看。

“我的。”

缓了一会儿，叶庭沅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在门口看见的那些人，不会再出现。”

叶庭沅走进黎暄的办公区域。

“我不是来找你要联系方式的。

也不是来给你换员工的。

对黎老师的工作没什么兴趣。”

桌面很整洁，整整齐齐放着两叠文件。

左边放着《尹夏》的剧本，右边的文件上盖了黑色的防尘布。

“哦？”

黎暄紧紧盯着她。

“那叶导，你有什么事？”

叶庭沅从包里取出平板。

“黎老师，平板是谁的？”

“我的。”

黎暄回答得太快了。

她愣了一会儿，想起要问的问题。

“那……

我看了里面的一些视频，你了解吗？”

平板上出现影片的画面。

黎暄看着眼前的人。

演技很好。

极力掩盖着刻意和慌张，故作无意地询问。

他敛起眼底的笑意。

“你了解吗？”

叶庭沅又问了一遍。

黎暄没有回答她，翻开遮着的防尘布，取出文件纸慢慢翻阅。

叶庭沅等着，等得心慢慢沉下去。

煎熬，每分每秒，如蚂蚁噬心。

她愿意等着，直到她站得双腿发软，黎暄抬了眼。

“这些视频，怎么了？”

怎么了？她笑笑。

叶庭沅听到前奏响起的第一个音符，就认出来。

平板里的视频，是她丢失的作品原样片。

是她拍摄的第一部电影短片作品。

未被人修改调换之前的。

原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