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青橙后来没有删这个微信号。

她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她每天在这个号里记录日常，时间久了，把它当成了备忘录一样的东西。

手指往下翻。

付青橙通讯里人不多，两年前的微信群聊天记录还保存的好好的。

最后的一条，来自班干部微信群。

8月24号。

盛放的生日。

那天其实距离高考结束挺久了，离开学校，群里很多人也不再活动，忽然有人发消息，是因为一直对盛放很有好感的七班女班长在群里祝他生日快乐，并艾特其他人。

付青橙手机没带在身上，她陪付行山在医院体检。

等她回家拿到手机，发现整个群里就剩她一个没发祝福信息。

心里忽然就开始紧张，她坐在卧室的桌前，斟酌了一会，在群里打出生日快乐几个字。

盛放似乎关闭了群消息，接近两百人祝他生日快乐，他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个表示都没有。

看着自己发的生日快乐孤零零地躺在群信息后面，付青橙觉得自己有点傻。

盛放的头像是辆印着字母SHENG的超跑特写，付青橙按着屏幕，往前翻了半天，也没看到他出来回复。

果然没礼貌。

正觉得无聊，群里忽然叮一声。

付青橙原本已经起身，听到动静，重新走回桌边捡起手机。

盛放出现在群里，回了两条消息。

一条是谢谢。

一条是你.们也快乐。

*

转眼就到了周五。

第二天是付行山到医院复查的日子，付青橙下午上完课，收拾东西回城北。

陆玉兰在一家公司做对账，下午下班早，付青橙因为前几天和舅妈吵架的事，酝酿了一肚子的话，她坐在车上打了好几个草稿，准备回家以后好好和妈妈说一说。

半个小时的车程，今天幸运地没有堵车，付青橙拿出门禁卡刷卡进小区。

拿钥匙打开门，进门却没看到陆玉兰。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问在电脑桌前工作的爸爸，妈妈去哪了。

付行山正在跟客户对接订单，他坐在桌前，看到女儿回家，起身走到厨房给她倒水。

“去菜市场了，你喜欢的那家卤水鹅老板前几天出去旅游，今天回来开工，你妈知道了，一定要去买。”

“哦。”

“青儿。”

“嗯？”

付行山将杯子递给她，付青橙身上还背着包，她一只手拿水杯，另一只手卸下书包。

换了鞋子走到客厅，回头看到付行山还站在厨房门口，眼睛眨了眨，她问，“怎么啦，爸爸？”

付行山这几天赶工做旗袍，身上缠了些线头，他把那些线头一个一个摘掉，看着女儿，忽地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怕妈妈骂你？”

付青橙正在喝水，听到爸爸的话猛地抬头，她噎了一下，“妈妈说什么了吗？”

“你妈没说什么。”

付行山走到沙发坐下，付青橙看着爸爸，放下水杯。

“你这孩子...你妈妈怎么说都是你妈，再说你上次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你妈没怪你，她也在反思自己和娘家那些亲戚相处是不是有不妥的地方，所以...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爸爸和妈妈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

付青橙明白了，陆玉兰之所以挑这个时间去菜市场买卤水鹅，就是为了腾出空间，要爸爸告诉自己这番话。

手抠着水杯，付青橙默了一会，茶几上放着好几个蛋糕盒子，付青橙瞥到上面的商标，全是她喜欢的牌子。

是妈妈买的。

咔哒一声，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一定是你妈回来了。”

付行山喜滋滋地说，他穿着拖鞋要去开门，付青橙反应过来，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拦在付行山前头。

“爸爸，我来开。”

*

付行山的检查安排在周六上午，负责接诊的医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心脑血管专家林和园。

其实付行山一开始住院的时候接诊的医生并不是他，他是医学界的泰山北斗，平时根本不坐诊，当时负责付行山的是市医院一名普普通通的专科医生。

是后来检查做了一半，医院单方面通知，以后由林和园负责付行山的病情。

刚开始听到换医生，陆玉兰的状态是懵然，等到病房里有人告诉她这是心脑血管科最好的医生，陆玉兰由茫然转为了庆幸。

“林医生，真的吗，谢谢...实在太感谢了！”

“这不是应该的嘛...其实，咳，其实呢，说起来这些都是医院的安排，我就是正常工作，别给我当菩萨供上了。”

林和园摘下眼镜，无奈地对他们一家三口摆手。

提前一天在网上挂了号，第二天一到医院，付青橙就拿着就诊卡到签到机那里刷卡签到。

号数排在第三。

付青橙和爸爸妈妈在休息区等候，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对夫妻和一个老人家。

“请付行山到308室就诊。”

等了半个小时，广播报出名字，付青橙和陆玉兰陪付行山走进接待室。

林和园问诊很详细，付行山一直遵医嘱吃药，平时也注意饮食和休息，所以目前状态保持良好，没有什么发病的可能。

林和园穿着白大褂，他坐在桌前，写完病例后，把本子交给付青橙。

接诊室有专门的家属区，付青橙坐在长凳上，林和园叮嘱完付行山注意事项，目光一转，眼神落到付青橙身上。

“小橙子脸色不太好，贫血了吧，我给你开点中药，你调理一下？”

贫血？

付青橙摸了摸自己脸颊，付行山和陆玉兰听到医生这样说，也走过来，低头打量自己女儿。

“林医生，有吗，我看青儿气色还好。”

三年都在林和园的接诊室看病，平时陆玉兰也会顺嘴问一问她和女儿的气色怎么样，身体健不健康，林和园很客气，平时她们问什么答什么，不问的话，偶尔发现她们有不适，也会出言提醒。

“是内藏于心，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小橙子你啊，心思重，平时要少思少虑，没事别想那么多。”

在医院待了一个下午，除了付行山平时吃的药，林和园另外给付青橙开了十二副内调用的中药。

今天晚上她有一个帮帮吃的订单，出了医院，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她在路边用打车软件叫了个出租车。

“爸爸妈妈，我要去做兼职了。”

车来了，付青橙弯腰把父母送进车里。

来医院之前，付青橙没跟爸妈说自己晚上有工作，陆玉兰奇怪地问，“什么兼职要晚上做呀，青青，会不会是骗子？”

“不会的妈，帮帮吃对会员有审查，而且是去餐馆吃饭，人多，再说我只吃自己点的东西。”

付青橙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陆玉兰听她这样说，便不再怀疑，拎着东西坐上车。

“那你晚上回来有车吗，如果没车，叫爸爸接你。”

关上车门前，陆玉兰还不放心，将车窗打开，她又交代了一遍。

付青橙嗯嗯两声，“知道了妈妈，太晚的话我就去找同学。”

她今天要去做饭搭子的地方在明一广场，裴青蓝家就在附近，想起上次她说苏斐老是霸占她，今天她就去找她，好好陪她说说话。

今天约单的客人是位女白领，她在财富广场工作，是一家知名律所的合伙人。

“付小姐，你做这行多久了？”

女白领叫向咏心，她点了全套刺身拼盘，用筷子蘸芥末，她将三文鱼递给付青橙。

付青橙说了声谢谢，拿着三文鱼，她说，“两个月。”

向咏心，“在读大学？”

“嗯，大二。”

向咏心穿了条黑色无袖连衣裙，她翘着一双长腿，刷的浓密的睫毛下面，一双眼睛漆黑。

“我妹妹跟你一样大的年纪。”

“是吗，那她应该也读大二。”

“不，没有，她八岁就死了。”

“是急性白血病，从发病到去世，三个月。”

付青橙一怔，向咏心笑笑，摸到桌上放着的烟盒，她推出一根，“死之前她已经不能吃任何东西，她每天都要做化疗，吃很多药，她告诉我说，姐姐，我好想跟你一起吃刺身啊，这样爸爸妈妈就会回来了......”

付青橙：......

“我爸和我妈在妹妹三岁的时候就离婚了，后来他们各自成家，一年来看我们一次，每次都带妹妹去家门口的日料店吃刺身...”

向咏心将手里的烟掰成两截，她低眼看着刺身冒出来的冰雾，“我们姐妹从小相依为命，那个时候我刚工作，每天都很拼命，就是想给她最好的，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有了，妹妹她却再也活不过来了...”

这顿饭付青橙和她吃了三个小时，超过了约定的陪饭时间，向咏心看着手机上的订单，主动在APP上选了个红包发给她。

“不好意思，付小姐，让你听我说一晚上话。”

电梯门在两人面前打开，付青橙走进去，向咏心抬手按下负一层的数字键。

付青橙看到，侧过身，在按键面板上按下1。

“你回家吗？我送你吧，我的车停在负一楼。”

“不用了，我待会要去我同学家，她家就在对面。”

付青橙说，“你工作忙，不用绕远路送我。”

刚才在日料店，她看到她拒接了好几个电话。

每个电话都有备注，甚至有一个是华久集团的CEO。

“我以后还可以跟你约单吗？”

一楼很快到了，梯门打开，向咏心转过脸，问付青橙。

她明显很喜欢她。

付青橙也喜欢这个和妹妹感情要好的姐姐，背着包，她重重点头，“当然可以了。”

*

明一广场现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程洁儿今天没和盛一碗的那群人在一起，她开着车在街上闲逛，想拍点什么当做这周活动的素材。

车停在路边。

她举着单反调整焦距，后视镜里一对情侣手牵着手走过，她抬头看了一眼，觉得没意思。

调开视线，倚着车门，程洁儿正要把镜头对准马路另一头，在那对情侣的身后，一个身影出现。

付青橙穿了条冰蓝色连衣裙，她用同色系发带扎了个低马尾，低着头在路上走。

程洁儿今天开了辆红色拉法，几千万的跑车，停在繁华的闹市区，许多人围在远处对着车子指指点点。

只有付青橙例外。

她似乎在想事情，抱着手臂，编织包挂在肩头，沿着马路走得很慢。

见她没有看见自己，程洁儿将单反放回驾驶座，拿出手机，她对着走过来的付青橙，拍了张照片。

【路上看见个美女，如果周末能邀请她来参加活动，不知道行不行呢？疑惑...】

编辑好这段文字，程洁儿将付青橙的照片发到盛一碗的工作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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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