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筠——
听她细细说完桑青筠的事,童宝林默默把这个名字记了下来,转头让人去自己的库房里拿些好东西。
她初入宫,银钱物件大多都是娘娘们赏赐的,其实家底并不丰厚,但银钱在哪儿都是敲门砖,若不掏出十足十的诚意,怎会有人肯给她办事。
在她看来,若能攀上戴铮固然是好,可她自己也知道,戴铮是首领太监,更是自幼就跟着陛下在跟前伺候的人,她区区一个民女出身的宝林,手里头这点东西根本不够看。
再说了,戴铮是贵妃的人,这些日子以来她心里也大概有点数,总不好贵妃沉寂的时候她还偷偷私下联系戴铮,若让贵妃知道了更没好果子吃,她才不干这么蠢的事。
思来想去还是这位桑姑姑有指望,宫女出身,又无背景,且还是个性情温和很好说话之人。只要多多送过去银钱,再找个由头请人过来以礼相待,想来套出点话估计没什么问题。
这般拿定主意后,童宝林顿时觉得心情好多了,等春燕将库房里的东西取出来后,立刻就安排她去请人。
争宠这种事宜早不宜晚,贵妃指望不上,她自己总要为自己操心。
春燕得了命令后急匆匆带着东西从昭纯宫的小门走了,走的时候途径重华宫,正好被徐贵人的宫女婉贞看了个全。
她进屋内和徐贵人通传:“小主,奴婢瞧见童宝林的宫女似乎揣着什么走了,倒不像是去太医署的方向。”
徐贵人抬头瞥了她一眼:“她那个蠢性子,这会儿丢了人不躲在宫里,派人跑出去做什么,难不成是去找贵妃告状了?”
她原本派人守在那是为了看童宝林的笑话,也好时时知道她的动向,免得她丢脸后想法子来坑害自己,谁知童宝林如此出其不意。
婉贞笑了声,上前替徐贵人换了杯热茶,是陛下才赏的:“贵妃自己都失宠着呢,哪儿有心思管她,晾她也没那个胆子和贵妃说。”
“再说了,就算贵妃知道了又如何?您是新贵得宠,又有皇后娘娘庇护,她能把您怎么样?几位新人中,可只有您最得陛下喜欢了。”
贵妃得宠多年,不过是恰好在此时有些小小失意罢了,并不是她们这些刚入宫的嫔妃可以撼动的。但此话虽是奉承,徐贵人倒也受用。
所谓得宠,说到底不过是陛下的心意,这份心意能给贵妃,那便也能给她,终究看的是长久的本事。
她虽和陛下没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可自己出身也不差,父亲又是陛下器重的臣子,假以时日,谁说她不能取而代之?
即使只看眼前,八位新人里,也只有她封了顶格的贵人,现在又侍奉圣驾最多,区区童宝林也配和她争。
就凭一张比她娇艳的脸蛋吗?宫里可从不缺貌美之人。
徐贵人嗤笑了声,眼底有些轻蔑的残忍:“你派人跟着过去,别让裕妃的人瞧见了,同住一宫到底得防着些,我倒要看看童宝林想做什么。”
“还有,她住的昭纯宫只有她一人,你找人盯紧了,别让她蹦跶起来。”
"是,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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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正午,日光照得外头明晃晃的白。
从勤政殿下值出来后,桑青筠疲倦地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自从上次随陛下从贵妃处回来,赵瑜烟就再也没回来过勤政殿。御前少了一个奉茶女官,一时又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能她自己先顶上。
这般日夜侍奉在陛下身侧,虽说活并不多,可总是绷着心弦,难免劳心劳神。
据戴铮说,似乎是因为赵瑜烟身子不适,陛下允准她辞去御前女官的职务回家养病,这也是赵太妃的请求。
赵瑜烟身体一向好,在御前这些时间连头疼脑热都很少有,怎么会说病就病了?定然是别的原因。
那日的事她后来也打听了,但当时殿内只有陛下和翊王,再近些就是赵瑜烟,具体里头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唯有戴铮在送翊王殿下出宫的时候听说了几句,说是陛下似乎有意将赵瑜烟许配给他,但翊王殿下不肯,没多久赵瑜烟就哭着跑出来了。
翊王风流甚至不肯娶妻,赵瑜烟又有意陛下,这二者之间从无关联,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乱点鸳鸯谱?
桑青筠想不明白,但陛下一直都让她想不明白,深究陛下并无意义。至于赵瑜烟,她离开御前也好,免得日日试探自己。
如今只盼着能再调任来一个好相与的女官,那她就轻松了。
回到下房更衣后,桑青筠好不容易喘了口气,还没坐一会儿,伺候她这间屋子的宫女蔓姬便快步走了过来:“姑姑,您可算回来了,我正有急事找您呢!”
她进房内低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表情十分为难:“我知道姑姑一向不喜欢私相授受,我也替姑姑一而再的婉拒了,可姑姑不知道那宫女执拗的很,一直缠着我再三请求,后来甚至童宝林亲自来了,说一定要请姑姑去教教针线活儿。”
"童宝林到底是新主,奴婢不敢把话说的太绝了,只好过来跟您先说一声。"
一听这话,桑青筠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她一直尽量避免和后宫的嫔妃们接触,一来不愿意自己陷入纷争难以脱身,二来也不愿被人拿捏住一个与嫔妃私下来往出卖御前消息的罪名,不曾想明哲保身到今日,还是会被人惦记上。
童宝林的性子她听熙熙说起过,并非是个好糊弄的,眼下就一再来请,甚至不稀自身落得一个太过冒进的名声也要将她请去,摆明了不达目的不罢休。
若再拒绝,不光会得罪一位小主,将来也会惊动旁人牵连自己,倒不如大方应对。
反复思衬后,桑青筠温声说:“蔓姬,辛苦你了。既然躲不过,我就去和她走一趟。”
“只是若有人问起来,你不必藏着掖着,就说是童宝林坚持来请,我不得已才去一趟。”
蔓姬点点头应下,桑青筠整理仪容后按着蔓姬方才所说的位置走了过去,童宝林果真还在树荫下等。
她微笑着上前给童宝林请安,模样客客气气,一丝规矩也不错:“奴婢给童小主请安,小主万安。”
童宝林原本焦急地在树下等,生怕桑青筠不来,这会儿猛地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先是一喜,可看清桑青筠的模样后却怔怔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御前女官桑青筠的名号如雷贯耳,她盼着能和这位传说中的桑姑姑见一面,听她传授几句在陛下身边言谈的教导。
可她想象过她许多种样子,或是相貌平平眼含智慧,或精明睿智年过半百。
但不管什么样子,能让陛下如此信赖的女官,都不该是这样一副连她见了都要自惭形秽的模样。
她看起来似乎比她大几岁,可岁月在她脸上只脱去了稚嫩,并未掩盖她半分的美貌,反而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如此清冷出尘、容色极妍,以她的周身气质,说她是宫中宠妃都只会令人深信不疑。
可她竟然——在陛下身边三年只是个女官?
童宝林向来自负美貌,入宫后哪怕是见了大名鼎鼎的元贵妃也不认为自己不如人,可今日一见桑青筠才知自己狂妄。
见到她以后,她先是震撼,紧接着涌上心头的便是深深的不自信。
这般姿容陛下都不动心,她最为骄傲的美貌又算得了什么?难怪陛下在她初次侍寝后并无任何特殊相待。
仅仅这么一想,童宝林便十分灰心,看着桑青筠的样子反而从焦灼自信愈发谦虚起来了:“姑姑千万不要多礼,我不过是才入宫的宝林,心里十分的敬重您,万万担不起您这般行礼。”
“今日冒昧请您来,实在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粗笨,恐怕无法侍奉好陛下,这才请您来教我规矩,您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住的昭纯宫离此处不算很远,还请姑姑不嫌弃的话入宫坐坐,我好招待姑姑茶水。”
看着童宝林的言谈举止,桑青筠十分意外。
从熙熙的嘴里,她只知道这位童宝林张扬跋扈,事事不肯输于人又言语刻薄,未曾想还有这样知理谦逊的一面,可见人并非只有一面,总得亲眼见了才知道。
不过她这样坚持求请,无非是为了能够得宠,倒的确是个野心不小又豁得出去的姑娘。
只是这些都属后话,她既然已经来了,不解决完是无法善终的,于是温和地点点头:“我虽是女官却也是奴婢,向小主请安乃是理所当然。还请小主把奴婢当成寻常宫人看待,否则奴婢万万消受不起。”
听她这么说,童宝林欣喜万分,立刻引着桑青筠往自己的昭纯宫去。
她因为焦急又不想被人看见,特意选了远一些的小路,这会儿正逢午膳时间,路上没什么人,应该不至于太显眼。
可童宝林万万想不到的是,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的监视之下,还没走到昭纯宫就被人截了下来。
“这位就是陛下身边的桑姑姑吗?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昭纯宫门前宫道上,徐贵人穿着一身淡蓝色织锦宫裙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清丽姣好的面上带着无害温和的笑容:“听闻童宝林请您到宫里教教规矩,不如让我也听听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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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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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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