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到底还是太过直白露骨了,夏栀说一半藏一半终究还是将那半句咽回了肚子里去,只是想要表达出来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
说完以后她便低垂着眼睑,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弄着刚刚被江越桃握住的腕部。
皙白的皮肤有点点泛红,却并不痛。
江越桃没有用很大的力道,她知道,只不过是她现在需要去做一些别的事情缓和自己的心情和尴尬而又凝重的气氛,所以才有了这样一个动作。
实际上却是心不在焉。
然而夏栀在意的点被藏得那样隐晦,云山雾绕的江越桃一时半会儿而无法将其清晰地剥离出来。
她还没有想到夏栀在意的会是自己和蒲纭西的关系。
江越桃能够在这句话里提出出来的重点,也只有“好朋友”三个字。
“夏栀……!”她加重语气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却没想好下一句话该要说些什么。
夏栀低垂着双目看起来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半张脸被隐没在了小部分阴影当中,叫人瞧不真切。
倏尔,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掀了掀眼皮,抬起头来:“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了吗?”
不过片刻的功夫而已夏栀已经敛好自己外溢的情绪,重归平静,一双幽深的眼眸盯着距离自己三两步的那人,眼神深邃而又平静,刚刚那一瞬间的失控和情绪失控给人好像是错觉一般。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的话。
江越桃和这双眼睛的主人对视几秒,很快别过眼去错开了视线:“如果是因为那次在电话里我对你说的那句话的话,我……”
“你怎么呢?”夏栀接过她的话,同时挪动着脚下的步子往她靠近。
“对不起”三个字在喉咙里酝酿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江越桃恍然想起,这三个字不久前自己已经说过一遍了。
她思来想去,总觉得此时此刻这样的三个字还是过于单薄。
夏栀今天显然是动气了,很生气。
或许真的是因为自己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又或许是别的,可不管原因到底是什么,夏栀就是生气了。
面对这样的夏栀江越桃有些不知所措,她想起很久以前的时候对方每一次和自己生气总是哄哄就好了。
怎么哄呢?
有时候是小卖部买的一只冰淇淋,有时候是掌心藏着的一块糖,不在于赔礼的东西是什么,只需要她撒撒娇,服个软,对方的气便全消了,然而在就是这么简单事情在时隔多年以后的今天却做起来如此的难。
江越桃觉得自己拉不下这个脸面,再回到当初一样去撒娇哄人了。
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打架,思绪流转间,江越桃丝毫没有察觉到夏栀已经挪动着步子来到了自己近前。
当她抬眸的那一瞬间,夏栀的脸放大在她眼前。
一只温热的掌心轻轻抵在她的肩头,夏栀只稍稍使力她便往后倒退了两步,几乎是自我使然。
原本距离门边的位置没多远,江越桃这样几步往后退了以后竟是又重新回到了门口的地方。
一退,一进。
当后背贴在冰凉的墙面上的时候江越桃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死角,无路可退了。
可夏栀却仿佛没有察觉到这点一样,还在继续贴近过来。
“……”江越桃用力眨着眼盯紧面前的人,长睫微颤,绷紧了脊背。
从抵达大理那一刻开始就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的主动权终于开始松动,要移交到夏栀手里了。
夏栀藏着笑意的声音再度响起,贴着她的耳朵,藏温柔而又危险:“你和她也是好朋友吗?”
一句话让江越桃如梦初醒,终于知道夏栀今天的莫名其妙是因为什么了。
“你问的是……”她翕动着双唇正准备回答夏栀的问题,谁想下一句话就接踵而来了。
“你是和谁都这样吗,江越桃?”夏栀略微湿润的唇瓣几欲贴上。
两句话下来她已经不复平静,眼底暗藏无数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楚是占有欲多一点还是偏执的不甘更多一点:“你到底有多少个所谓的好朋友,你把我当什么了?一夜情对象吗?
“还是觉得新鲜的长期床伴?”
什么关系都不是,打着朋友的旗号做着暧昧纠缠的事。
白天在大家面前表现得毫无破绽,到了晚上的时候必定敲响她的房门,四下无人的时候对她说得越界的话,做着越界的事,却从头到尾没有一句直白坦率的话。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过了夏栀的预想。
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想要通过这次项目好好试探一下江越桃对自己的态度,却不想落地的第一晚两人就已经滚到了床上去。
这是一件明明两个相爱的人水到渠成以后才应该做的事情,却不明不白就在一开始的时候发生了。
夏栀不是很喜欢这种模式,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适用这样一种相处模式,只不过因为对象是江越桃所以一再纵容,任由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有些事情的既定顺序就是那样,一旦变了,那么性质也会跟着改变。
不满的情绪堆积得久了便会溢出来,所以造成了现下这样的局面。
被这样一种情绪包裹这,夏栀的最后一句话也落了下来,却是藏着十足的失望和讽刺:“这么几年下来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简短的一句话是她对如今的江越桃的评价。
说完,她站直了身子,将自己和江越桃的距离控制在了安全范围内。
可即便如此房间的木地板上两人影子也还是重叠住,交缠在了一起。
江越桃没想到夏栀对自己的误会这么大,她在对方黑亮的瞳孔里看到了模糊不清的,自己的脸。
刚要开口解释,不想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尖锐的铃声划破寂静的空气。
两人对视一眼,夏栀兀自沉默地转身朝里屋走去没有再理会江越桃了。
几分钟以后门口传来轻轻一声房门关闭的声音,这声以后整间屋子再一次回归沉静。
透过半开的窗户,夏栀隐约听到了楼下传来吵闹的人声。
原是上午新入住的那一批客人晚上出去喝了点酒,回来的时候闹得动静有点大,不知怎么竟和一楼的前台争了起来。
蒲纭西被大晚上的叫出来打圆场,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房间被分在一二楼的其他人,除了夏栀以外大家几乎都下楼了。
江越桃到的时候两方正争执不下,眼看着场面可能随时失控。
这样事情处理起来最为麻烦,也费神,楼下的动静持续了没多久便消停了下去。
夏栀心里不踏实,想起之前自己在白栀工作室那次遇上的事情终于还是下楼来看了一下,却不想被前台的员工告知江越桃陪着老板去附近派出所进行调解了。
她只得原路返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半夜的时候,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后半夜门口再没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响起,夏栀总算睡了个安稳觉。
没了江越桃半夜胡闹,次日清晨她起得特别早。
一番洗漱梳妆以后下到一楼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第一个,她的脖子上仍然用一条薄薄的丝巾围住,那道吻痕经过一天的时间终于淡了些,但一眼望去还是明显,不得不遮挡一下。
夏栀一面取用早餐一面和前台的小哥打听着昨天晚上那件事的后续情况,被告知事情已经妥善解决,客人也已经赔礼道歉了,只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可能后续不会再住下去,大约是要做提前退房处理的。
这就不在夏栀所关心的事情范围内了。
选好早餐以后她随意找了处空座,拉开椅子坐下。
没多久,楼梯口便传来响动声,又有人下楼了。
夏栀循着动静回头望了一眼,她以为会是阿雾或者小卢其中的一个,不料看到是自己短时间内最不想看见的人。
“早啊。”江越桃见她望来,若无其事地笑笑然后跟着打了声招呼,仿若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全然抛到脑后。
夏栀没有回应这声“早”,她收回自己的眼神落回面前的餐盘上,专心地吃着早餐。
只不过吃东西速度变得快了不少,想来是想快些吃完好避开和江越桃的单独相处。
她想,如果对方是个懂看人眼色行事的应该会识趣一点不挨着自己坐,这样也免了彼此的尴尬。
只是这样的想法刚刚在脑海中转了一圈旁边的桌上就有餐盘落下的声音响起,江越桃拉开了夏栀左边的座位,好不自然地坐了下来。
夏栀捏着刀叉的手也跟着僵了僵,她的余光已经瞥见了江越桃的动作,脸却没有转过去。
紧接着便是刀叉轻微碰撞的声音了。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大家都起得特别晚。
民宿小厨房的豆浆都是每天早上用新鲜泡过的黄豆打出来的,是以香气四溢,味道醇厚。
夏栀本就比江越桃下来得早,再加上刻意加快了用餐速度所以没多久就端起玻璃杯将最后一口豆浆喝完准备起身。
这时候,手臂却被人从旁一把抓住。
是谁不用说,夏栀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握住的那截手臂,没有挣脱,眼神晦暗莫名。
公共区域不是自己的私人房间,不宜闹出什么动静。
起身的动作做到一半被打断,她又被江越桃一点点拉回了座位上。
江越桃没有看她,只是仍旧自若地往口中送了最后一块面包,然后才松开抓着夏栀的那只手从桌中央抽了一张纸巾插嘴,朝她看了过来:“你现在应该有空吧,我想和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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