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觉得头很疼,仿佛宿醉般,这对他而言,是绝不可能出现的状况。
他仔细感受身体,意识瞬间找回了主导权,锐利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不对劲。
琴酒试图撑起异常迟钝的身体,胸前传来一种陌生而累赘的重量感。
他一低头,只见雪白的肌肤,线条柔美的隆起。
琴酒瞳孔骤缩,冷漠的脸上出现了裂痕,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荒诞。
到底是怎么回事?
镜子里倒映出一个完全陌生的年轻女性。
清纯姣好的面容,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身着一袭红色长裙,尽管四肢纤细,但从小臂到肩胛的线条流畅紧实,隐约能看出些许体能训练的痕迹。
澄澈的蓝眸,却盛满了冰冷与警惕,与那副楚楚动人的姿态格格不入,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危险的矛盾感。
她是谁?经受过训练?这又是哪?
一连串的问题在琴酒脑中飞速闪过,但他很快便压下了所有情绪。
无论情况多么诡异,首要任务是收集情报。
一个普普通通的单身公寓,奇怪的是,能证明身份的个人物品少得可怜。
琴酒拈起一把水果刀轻轻拂过,一丝细微的刺痛传来。
疼痛感真实得不容置疑。不是梦,也不是幻觉。这荒谬到极点的状况,是现实。
他是真的,变成了一个女人。
该死的!
还没等他深入思考这诡异现象,门外突然传来了训练有素的脚步声,夹杂着嘈杂的人声,以及对讲设备特有的电流杂音。
“……已经确认!”
“炸弹倒计时停止了!”
“歹徒的重点果然是放在这边啊!”
警察。还有炸弹。
琴酒眼神一凛,放弃了继续在房间内搜寻线索的计划。无论是什么情况,继续留在这个是非之地,无疑是愚蠢的。
他必须立刻脱身。
琴酒打理了一下凌乱的长发,他香肩半露,能清晰感觉到背后大片裸露的皮肤接触到空气时传来的凉意。
这种被称为“裹胸裙”的服饰,到底是如何固定在身上的?
琴酒的职业生涯中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挑战。
而且……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肩膀,感觉到胸前的束缚感有些异样。里面的文胸扣带似乎是松开的?
琴酒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暴戾情绪,伸出手指,有些僵硬地摸索到背后,耐着性子一个一个扣好。
他犹豫了片刻,极其别扭地将手从领口伸进去,调整了一下那两团柔软的位置。那陌生的、温软的触感,让他额角的青筋控制不住地跳了跳。
接着,琴酒又胡乱将裙子向上提了提,确保不会在中途滑落,又扯了扯裙摆,尽可能让它不妨碍自己行动。
做完这一切,他拿起找到的手机,朝着门口走去。
计划很简单:光明正大地离开。他现在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本女性”,一个或许在紧急疏散时被遗漏的普通住户。
然而,当他打开鞋柜,准备找一双合适的鞋时,第三次挫败感袭来。
为什么一个女人的鞋柜会是空的?这不合常理。
玄关处仅剩下一双鞋,一双鞋跟细得像凶器一样、令人望而生畏的高跟鞋。
琴酒盯着它看了两秒,果断放弃了穿上它的念头。
穿着这种东西走路,无异于自残。但出于杀手的习惯,他还是弯腰将它拎在了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他迅速而专业地清理了痕迹,确认没有头发、指纹等证据遗留,然后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那真切的、冰冷的触感再一次无情地提醒他。
这一切,都是该死的真实!
听到开门声,走廊上几名穿着厚重防爆服的警察诧异地回头。
当他们看到那个红裙女性时,集体陷入了短暂的呆滞,这个已经被彻底疏散的建筑里,怎么还会有一个无辜民众。
“霞……霞小姐?”
一个年轻的男性警官最先反应过来,惊呼出声,似乎认出了她。他连忙向身边的同伴解释:“她是警校今年的新生,将来会是我们的后辈!”
“喂喂,田中,你小子想要提早下手,也提太早了吧?对警校生都这么了解?”旁边人调侃道。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赶紧送她离开这里!”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厉声呵斥道。
警察们带着一种对弱者的保护姿态,要把看起来“受惊过度”的琴酒护送出去。
背对着他们的萩原研二,对着手机那头的松田阵平,调侃道:“像这种程度的炸弹,只需要三分钟时间,就很够了,对不对?”
他轻笑着,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帅气,“我要是真死了,你可要替我报仇哦!”
对于这位爆处组的新星而言,拆除这种结构的炸弹如同家常便饭,他甚至还有闲心和挚友开玩笑。
同事们的骚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随口说了句“等下再说”,便挂断电话,准备转身看看发生了什么。
“嘀——”
炸弹显示器上,那猩红的数字重新亮起,带着嘲弄的意味,向着归零的终点狂奔。
【00:06】
萩原研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冻结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和专业,在此刻被碾得粉碎。他声嘶力竭地发出的撤离命令,本能驱使着他扑向炸弹。
但有人比死亡更快。
肋骨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那股力量野蛮而精准,将他从自我牺牲的轨道上粗暴地撞开。
他踉跄后退,视线里只剩下一抹决绝的红色。
那道身影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杀人艺术。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刀锋没入炸弹时,发出轻微的咔嚓声,暂时麻痹了死神的脚步。
【00:03】
倒计时疯狂闪烁,是死神不甘的喘息。
这拖延不了多久!
“哗啦!”
一只高跟鞋如同投掷出的武器精准地击碎了紧闭的窗户玻璃,瞬间在密闭的空间中撕开一道生机。
她撕裂裙摆的动作,带着一种暴虐的美感,将那颗滚烫的、即将夺走一切的“心脏”包裹起来,用一种近乎原始的蛮力,将它投向窗外那片自由的天空。
【00:03】
“疯子……”萩原研二喃喃自语,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恐惧,还是在……赞叹。
又是一道干净利落的抛物线!另一只高跟鞋紧随其后,在空中完成了一次精准的交接。那不是撞击,更像是一场接力,一场将毁灭远远传递出去的仪式。
这惊才绝艳的二次加速,赋予了炸弹最后的动能,带着它冲破最后的距离,彻底飞离建筑!
【00:01】
炸弹被推出了窗外。
世界先是失去了色彩,陷入一片诡异的灰白。
“轰!!!”
橘红色的火球在空中骤然膨胀,狂暴的气浪裹挟着碎石、玻璃渣,朝着所有人扑面而来!
“小心!”
萩原研二目睹这一切的瞬间,将那个“奋不顾身”的身影牢牢护在怀里,一同被气浪掀倒在地。
琴酒躲闪不及,被一个沉重的男性躯体紧紧压在身下。他试图挣脱,但被萩原研二死死环住,勒得他这具本就因瞬间爆发而酸痛不堪的身体几乎窒息。
刚才那瞬间的极限操作,几乎榨干了这具女性身体里所有的力量。两只手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尤其是用来投掷的左手,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手肘关节脱臼。
这个身体,简直是废物!
琴酒在心中冰冷地评判着,强行抵抗住因脱力和剧痛引发的阵阵眩晕。他再次用力推搡身上的警察,对方却毫无反应,只是凭借着昏迷前的本能,将他压得更死。
琴酒眼神一厉,不再犹豫,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抓住软垂的左臂,利用身体和地面形成的夹角,猛地一拉一推。
“咔吧”一声轻微的脆响,错位的骨头被硬生生掰回原位。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左手总算恢复了些许知觉和控制力。
不一会儿,杂乱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呼喊声由远及近,更多的警察和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涌了上来。
“萩原!”
一个愤怒而焦急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冲在最前。
一个卷毛男人冲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背部衣物被烧得焦黑破碎、昏迷不醒的萩原研二。
然后,他的视线,对上了被萩原护在身下,那张沾着灰尘却依旧冷静得可怕的脸。
松田阵平蹲下身,迅速查看了一下两人情况。这位女士头发凌乱、裙子破碎,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反倒是萩原必须立刻送医。
“这位女士,你没事吧?”松田阵平问道。
“我没事。”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惊慌与后怕,琴酒用一种毫无波动的口吻回答,“把他挪开。”
过于冷酷的语气,让松田阵平狠狠地皱了皱眉,心底掠过一丝强烈的怪异感。但他此刻更关心挚友的伤势,立刻配合赶来的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萩原研二抬上了担架。
琴酒评估着自身状态:严重脱力,身上有些轻微的划伤,左臂刚刚接好,除此之外并无大碍。所有的爆破伤害,都被那个多管闲事的警察用后背挡住了。
但他还是顺从医护人员的安排,坐上了救护车。混乱是最好的掩护,而医院也远比警视厅要好脱身。
霞千早。
琴酒看着手中的病人名牌。
一个警校生。
从之前警察们认出“她”的反应来看,这个身份基本可以确认。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只有他单方面变成了这个女人,还是互换……
琴酒的眼底掠过一丝阴鸷。他绝不允许任何人顶着他的身份,使用他的身体,在组织里胡作非为!
他必须立刻联系上“自己”。
按照时间推算,他的身体此刻应该在某个安全屋里。
琴酒打开手机,面无表情地拨通了自己的号码。
铃声响了很久,就在他以为无人接听时,电话接通了。
对面响起了他无比熟悉的低沉嗓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喂……是哪位呢……咦?”
“啊——!!!”
“啪。”
电话被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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