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泰是个人精,多铎这般说他就明白多铎是什么意思,心中只觉得小贝勒小小年纪如此聪慧。
他敢断定这封信皇太极一定看过,而小贝勒这般做,就是为了避人耳目。
到时候若有人说三道四的,起码有个挡箭牌。
苏和泰应了一声忙下去了。
等着多铎傍晚回去宫里,这封信又原封不动送了回来——大汗说了自然是相信小贝勒的为人,定不会做出有损金国的事情来,以后这信儿啊,就不必送到大汗那里了。
多铎只觉得自己光明磊落,可就怕旁人不是这样觉得。
等着他把信拆开一看,果然又是和之前两封信的内容差不多,无非就是问多铎最近身体怎么样,近来可好……说来说去,其实都是些废话。
多铎很快就回信了,说来说去,也是那些废话。
原本他对袁崇焕印象不错的,可如今袁崇焕这般,其实他也能理解,毕竟各为其主,他为明廷,自己为金国。
回信写完了,他还是照旧要那满送过去给皇太极看了看。
皇太极依旧不愿意看。
多铎表示理解,毕竟半道上可以截下来看,到时候信送到袁崇焕手上,他哪里能知道这封信有没有被人动过?
皇太极这段时间也忙得很,与几个大贝勒已经定下日子,决定十二月动身,攻打朝鲜,随行的几位贝勒有莽古尔泰,有阿敏,有多尔衮,还有济尔哈朗,甚至连岳托都去了,却没有多铎。
岳托是代善的长子,因如今金国根基未稳,所以皇太极需安排一个自己的亲信镇守后方,如今朝堂上下,他最相信的就是代善。
多铎一听闻这消息,忙赶去了皇太极的书房。
年关将近,皇太极忙得很,又是忙着明年改国号的事情,又是忙着与明廷和谈的事情,还得忙着出征的事情,听闻多铎来的消息,他还是抽空见了见,要人带着多铎来了书房。
这书房从前是努尔哈赤处理公务的地方,多铎不知道来了多少次,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便要那随从下去,自己过去了。
多铎行至书房门口时,只听闻皇太极盛怒的声音,“……我已经写信去了蒙古,达哲就留在盛京,她的亲事由我来做主,我看莽古斯死后,布和胆子越来越大了!”
多铎听到达哲的名字,忍不住停下,想听听皇太极说了些什么。
说起来,达哲对他有恩。
里头有人劝了几句什么。
皇太极愈发恼火,“说的好听,达哲是蒙古的格格,可蒙古如今不是靠着我们?蒙古的格格嫁给我们金国的大贝勒,是他们高攀了,大福晋也是的,为何不愿意?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
多铎眉头一皱,意识到这件事并不简单。
达哲比他小上一两岁,差不多十岁左右,可放眼这三位大贝勒,年纪最小的也都有四十,皇太极居然还觉得这是一门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
可他听皇太极这意思,这门亲事他是势在必得。
通过这段时间和皇太极的相处,多铎也琢磨出门道来,皇太极这人极为自负,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事情。
这件事,得从长计议。
多铎刚走到书房门口,皇太极便止住了话头,话锋一转道:“多铎来呢?”
多铎喊了一声“大汗”,满脸笑容,“大汗您在忙吗?”
“不忙。”皇太极满脸倦态,诸多琐事压得他气都喘不过来,挤出几分笑来,“你过来找我可是有事儿?”
多铎正色道:“大汗,我也想去朝鲜。”
他的神色十分严肃。
皇太极见他煞有其事的模样,笑了笑道:“多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多铎点点头,“我知道。”
皇太极的印象里,多铎一直就是个纨绔子弟,曾拿着父汗的折子折飞机,曾拔过代善的胡子……纵然如今多铎懂事了不少,可谁知道他是不是觉得好玩呢?
他沉声道:“刀剑无眼,此次征战朝鲜是我们第一次出兵,只能胜不能败,其中凶险可想而知,不是闹着玩的。”
在他看来,十二三岁的少年郎闹着要打仗,不是闹着玩是什么?
攻打朝鲜是努尔哈赤临终之前制定的作战方针,毕竟明廷树大根深,便是腐朽了,暂时也动不得,而朝鲜与明廷关系一向很好,每次明廷打仗,朝鲜就要来搀和两脚,不先打你打谁?
之前有一次努尔哈赤与明廷打仗,抓了朝鲜数千人的俘虏,他不想与朝鲜结怨,便放了这些俘虏,朝鲜国王还亲自写信道谢,却不想下一次开战,朝鲜又搀和进来。
这下真的是忍不了。
多铎神色不改,道:“我知道,我听闻过几个哥哥都是十来岁的时候就跟着父汗出征,凡事皆有第一次的,大汗,您就让我去吧!”
“我保证不会给您添麻烦,也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绝不会出任何纰漏,我不想永远躲在你们身后,像个逃兵似的,金国也不允许有这样的人在的。”
这一番他是有感而出,在这里,不管你是平民小卒,还是达官显贵,若一味靠祖上,靠父亲,不管什么时候,旁人都瞧不起你。
只有你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旁人才会高看你一眼,把你当成个男人。
皇太极想着自己差不多也是多铎这个年纪就跟着父汗出征,更何况如今明廷自身难保,想必也顾不上朝鲜,此战并不算凶险,就点点头,“那到时候你可不要肆意妄为,不可坏了我们的大事。”
多铎高兴的连连称是。
皇太极想着将他带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好事,在外打仗与盛京的日子完全不一样。
饶是皇太极日理万机,也多问了几句镶白旗的情况。
既是旗主,那就要对将士负责,他不愿意见到镶白旗到时候惨不忍睹。
多铎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道了出来。
皇太极觉得甚是满意,觉得长久这般下去,多铎一定是个栋梁之才,如此便在出战朝鲜的名单中加上了多铎。
以莽古尔泰为首的大贝勒又是不高兴了,他与多铎之间的嫌隙已深,如今只嚷嚷着——大汗可别听一个毛娃娃的话,他以为出兵打仗是好玩的,到时候若真有个什么闪失,到底算谁的?
阿敏与代善也出言反对,话虽没说这么直接,却也是差不多这么个意思,都担心多铎出了什么事儿。
皇太极却是一锤定音,这件事就次拍板。
出征在即,要准备的事情有很多,粮草、兵马、将士……缺一不可,因多铎要出征,镶白旗将士士气高涨,从前出征,他们的旗主都躺在家里享清福了。
多铎想着自己没有外出打仗的经验,打算与多尔衮取取经,不过在此之前,他先去了清宁宫,拜见了大福晋之后,他径直去找了达哲。
清宁宫是后宫之主位,宫殿却并不大,多铎猜着皇太极与大福晋争执的事情,达哲是知道的,。
所以当他见到正坐在炕上、一脸疲态的达哲,寒暄几句便授意她将众人都遣了下去。
达哲是个聪明人,按照他的意思做了。
待无人,多铎这才低声道:“今日我去大汗书房,听到大汗说想要将你嫁给大贝勒,可我那几个哥哥,年纪最小的也都四十了,你嫁给谁都不合适……你这么聪明,只怕已经知道这件事,你有什么打算吗?”
他有些明白那日为何达哲会倒在大福晋怀里哭的那么伤心了。
他想过这件事了,皇太极极为自负,哪怕大福晋拼了这个正妻之位不要,只怕也难得换回皇太极回心转意。
达哲心里什么都懂,偏偏什么都不能说,如此心里是更难受,好不容易来了个能说话的人,她只觉得说什么都无用,“我……我也不知道,大汗想将我嫁给莽古尔泰,我不愿意,可我也不愿姐姐因我的事情与大汗生分。”
她知道姐姐的难处。
当初皇太极娶大福晋的时候是有正妻的,这人还替皇太极生下了个儿子,这个孩子叫做豪格,也是青格的生母。
奈何当时蒙古势力逐渐强大,努尔哈赤便找了个借口,说豪格生母对自己不敬,降为侍妾,这个时候,豪格的生母也一直在的,而且流言蜚语不绝于耳,不知道多少人都替豪格母子打抱不平。
可想而知大福晋这些年吃了多少苦,而后青格生母去世后,更是将她接在身边照料,知道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
众人不仅是盯着她,还盯着她的肚子,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一举却生了个女儿……
多铎也知道大福晋的不易,从前额娘阿巴亥在世时,对下头的媳妇并不算是和善,如今大福晋身居高位,一样也是很不容易,“据我对大汗的了解,想要大汗改变心意,实在是不容易,若想这门亲事不成,只怕从莽古尔泰那边下手。”
“只是,这门亲事推得了一次,你能笃定能再推第二次吗?”
他太了解皇太极,知道皇太极为了拉拢大贝勒是无奇不用,最好的办法便是结亲,他的亲眷也是贝勒们的亲眷,思来想去,还不是只能从媳妇妹妹侄女下手了。
这种事,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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