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铮是到了教室才发现校服拿错的。

这一场篮球赛给大家搞得热血沸腾，13班后排男生没几个有心思听课。

杨帆也在偷摸玩手机，抬眼抓到宋铮出神，简直比自己中奖一样兴奋，他撞了一下对方胳膊，打着口型：

“咋了少爷？”

手里的校服面料很软，像是加了什么特殊的软化剂，仅仅是打开，一股茉莉香气闯入鼻腔。

宋铮掀开眼皮，没什么表情：

“好像拿错校服了，小了很多，应该是一个女孩子的。”

“啧啧啧，”

杨帆皱着眉头，就差把‘用脚趾都能想到对方是何居心’几个字写脸上。

他这会儿声音倒不收敛了，“我看你就是烂桃花太多，看吧，连这种低级手法都用上了。”

话音刚落，从讲台准确投掷过了来一截粉笔头，不偏不倚刚好砸在杨帆脑袋上。

“诶哟！”

“杨帆，又蛐蛐啥？滚出去罚站！”

新来的英语老师是刚毕业大学生，估摸还没受过社会打击，对于工作严谨程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眼看大事发生，宋铮懒洋洋勾起唇角，杨帆看着好友这么没良心，又啧了声。

“老师我冤枉……”

“怎么，现在我说的话也不管用了？”

这是上压力了，杨帆憋屈，不情不愿站了起来：

“哪儿能啊，我马上就出去站着。”

结束小插曲，核对英语试卷的进度流畅。女老师早掐准了时间，结束了作文板块刚好下课。

班级没有镇守，重新热闹起来。

杨帆骂骂咧咧拿着试卷走进来：

“这英语老师长得漂亮，为人恶毒，硬生生让我在外面站了一节课，腿都给麻了。”

“知足吧帆，你就该庆幸下节课她没连上，要知道上次她给隔壁班一个男孩子罚站两节，腿都充血了。”

说话的是最后排老油条陈鸣。

众所周知，坐13班倒数两排的，除了宋铮，其余都是些班级害虫。

“还不是怪宋铮，净给他分析了。”

说着倒是发现人不见了，杨帆歪头乱瞟，问陈鸣。

“阿铮呢？”

“不知道。”

陈鸣诶了一声，一下子就瞟到杨帆藏在桌箱里头的可乐。

“好啊你小子，有饮料没想着分享？”

陈鸣打完篮球渴大半节课了，眼下期盼的就是这一口，没等杨帆说行，直接擅作主张拿到了自己手里。

杨帆让他低调点，一会儿监控被班主任看到又得发给他妈。

“我看你就怂。”

陈鸣总结出一句，下一秒拧开，不过拿的时候晃荡太厉害，大半部分汽水喷了出去。

汽水洋洋洒洒，两个人乱跳出去。

“我靠！你有病啊，喷我一身！”

“这可乐的问题，你怪我干嘛！”

杨帆一边骂人一边拿纸巾整理校服，余光不经意扫过宋铮的位置，这一看不得了了，出大事儿了。

放在桌面上的校服就差被可乐泡上了，全都是水渍。

“你们在干什么？”

宋铮刚好从教务处领完物理资料，回来看到两个人堵着自己桌子。

“阿铮，那校服，好像不能穿了。”

明允是故意等到下午课程结束才来13班的，她来一中的时间虽然不久，但上厕所就在这一层，走动时好多男同学都能看到人。

少女长得出挑，又话少神秘，讨论度还挺高。

13班第一排的女孩子看到她明显愣了一下，问明允找谁，她抱着校服，说了宋铮的名字。

“完了完了，”

“我真没想到那校服是明允同学的。”

想着之前在生日聚会上好不容易积攒的印象功亏一篑，杨帆拉着宋铮的手肘：

“铮哥，求你了，千万别给我供出来。”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要面子，特别是面对漂亮的女同学。

宋铮没说话，弯腰从杨帆自以为藏得完美的零食袋子找了两块巧克力，塞到手里这件脏掉的校服口袋里。

13班人走得差不多了，宋铮还没出来。

明允靠着13班的教室墙等他，仰头就看到粘贴在对面墙壁的班级排名。

好几张连着一起，一些是明允没转来的时候就有的成绩，人名密密麻麻，但第一名一直都是宋铮。

她暗呼了一口气，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明允转过身，是宋铮。

“我没想到这种乌龙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少年剑眉星目，眉毛挑了一下，因为身高差的原因，微微低着头。

“不过抱歉，你的校服被我不小心弄脏了。”

明允接过来看，确实发现后背那块蓝色面料全脏了。

见她一直不说话，宋铮愈发过意不去，第一次用篮球砸到她脸，这次又是校服。

“要不我……”

“没关系，也是我不小心拿错了。”

少女声音轻轻软软，落在宋铮心里却愈发不得劲儿起来，明允把两人校服交换，抬脚都准备走的时候，手腕忽然被扯住了。

粗糙触感磨砺肌肤，两个人均是不约而同僵了一秒。

宋铮没想到一个女孩子的手腕能这么细，对比之下，更觉得是自己欺负她。

“要是不着急穿，可以先给我，我可以去找干洗店。”

“不用，这个肥皂水泡一晚上就好了。”

明允以前要给小姨儿子洗衣服，那时候陈闽乐很小，老喜欢趴在地上玩泥巴，衣服比这脏一百倍，她也处理得轻轻松松。

“是吗？”

宋铮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盯着明允，唇角小幅度弯了起来。

“但其实，我确实有点事情想找你帮忙。”

“嗯？”

灯光柔焦在少年突出的五官上，明允仅仅只犹豫了一秒：

“你可以帮我补习一下物理吗？宋铮？”

少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撞击明允瞳孔，她动了动唇，安静等待他的回复。

说到底，自己表面装得再怎么冷静，心里头还是有点心虚。

说出这句话大概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明允不知道宋铮会不会拒绝，毕竟她这么聪明。

下一秒，轻快男音压着头顶传来。

“好啊，你可以看什么时间方便。”

大概没想到他这么爽快，明允抬头，目光和宋铮撞上。

少年目光炙热，瞳孔清透，看不到一点试探。

明允唇半张:

“那明天开始可以吗？”

“行。”

“你可以叫上陆禾阳，他不是也和你一个班吗？”

明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久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徐嘉颜同桌，低声嗯了一声。

“那明天见。”

她像是怕被看穿，丢下这句就抱着校服离开。

明允走得快，上台阶的时候，怀里忽然掉了什么东西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发现是一块巧克力，还有一块在校服口袋里，半掉不掉的。

就是这一点善意，烧得明允自尊心更加难受。

晚上的时候，女寝聊天，明允躺在床铺上听她们说之前发生的趣事，自己盯着天花板发呆。

“小允，小允……”

她飘走的思绪被对面床的女同学拉回来。

明允侧着身看她，问她怎么了。

“你有早恋过吗？”

明允都没有犹豫，老老实实摇头。

“啊，那你有没有喜欢过别人呢？”

或许是女同学问出来大家心里都想问的，寝室一下安静了。

明允还是摇头，“没有。”

“暴殄天物！”

陈思远掀开被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小允，这可是我们最美好的青春啊。”

明允抿嘴笑了笑，但是没说话，又转过身躺正。

她不觉得青春美好，起码对自己来说不是。

女寝还准备进行下一个话题，门板被宿舍阿姨敲了两下，大家瞬间安静。

没过几分钟，对面传来均匀呼吸声，大家看有人睡着了，也都规规矩矩搞自己的。

明允脑子也有些混沌了，就在快要闭上眼的一秒，枕头旁的诺基亚忽然闪了一下。

明允点开手机，发现是一条好友申请。

她呼吸渐渐绵长，视线放在好友申请的‘宋铮’两个字上，停顿好久。

鬼使神差点了同意，宋铮消息来得很快：

【宋铮】：明允。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打自己的名字，明允摁着键盘。

【明允】：宋铮。

电话那头消息马上弹来，明允不明白为什么能拥有这么快的手速，一条一条跟着往下看。

【宋铮】：我刚刚是在给你备注，不小心发给你了，不用回复的。

【宋铮】：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陆禾阳说你和别人不一样。

【宋铮】：明天下午课程结束后补习可以吗，我和陆禾阳商量了一下，关于场地问题，可以来我的公寓，就在学校旁边。

他这都把所有事情安排好了，明允不知道回复什么，高道德感一次一次抨击着自己，她手指悬在键盘犹豫了一会儿。

【明允】：可以的，谢谢你。

【宋铮】：那就没问题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剩下的明允没回复了，她睁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内心鼓点敲击着耳膜。

她闭上眼睛呼吸。

就算现在退缩有什么用呢，明允，你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剩下的路，无论如何也得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