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难得出了一回暖阳，天空中飘洒着星点般小雪，梅花枝头鸟雀鸣啾不停。

庄繁星兴高采烈准备吃食，今日是他与玩伴们出去踏雪的日子，马车已在庄府门前等候。

正当准备齐全要出发时，温婉的女声唤住了庄繁星。

“兄长。”

庄雪青丝垂落，眉黛含雾，尾梢挑起三分妩媚，眸中蓄着春水，眼尾斜飞一抹胭脂点就燕翎，未点胭脂的唇透出海棠凝露的色泽。手拿鹅黄色云锦斗篷披在庄繁星身上，腕间翡翠镯滑落羊脂膏般肌肤。

“虽出了暖阳，但还是要小心风寒。”

庄繁星心中一暖，抚摸小妹发顶：“哥哥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庄雪轻笑点点头：“莫让三皇子等急了，快去吧。”

庄繁星大大咧咧上马车对老板子道：“阿三哥，可以启程了。”随后一屁股坐在段观棋身旁。

“久等了段兄。”

段观棋轻摇折扇，眼里含笑：“无碍。”

庄繁星满怀期待从袖袋拿出天蓝色宝珠捧在手心里给他：“这是我在粟特人那采买的，赠送给你，可能比不上皇宫里的东西。”

段观棋眼里闪过惊喜，接过珠宝摩挲，勾唇浅笑珍藏起来，盯着他眼眸无声告白：“挺好的，我很钟爱。”

马车抵达竹庐，庄繁星先下马车发现温昀楷和侥颜辞先一步到来，欢喜招手奔向他们。

“颜辞，昀楷！”

正围炉扶琴作画的他们闻声瞥眼，庄繁星给了温昀楷大大拥抱，挂在背后。

“庄繁星，你重死了，快下来！”温昀楷承受不住重量往后仰，呛声摇晃，试图把他甩下来。

“不要不要！”庄繁星更加抱紧他耍无赖。

段观棋拎着食盒走来，看见这场景和侥颜辞对视“哼哼”轻笑。

赏梅期间下起了鹅毛大雪，竹庐里吃着花糕的庄繁星看着窗棂外，红梅已让新雪压得半垂，随口一提：“我最近新学会舞剑。”

温昀楷挑眉：“舞一曲？”

庄繁星眼里闪过欢喜：“好啊。”

他跑出去折下三尺枝梅道：“没带剑前来，暂用梅枝代替了。”

庄小宝腕骨翻转间，侥颜辞扶琴，段观棋紧跟其后吹响玉笛，歌舞相伴，还有温昀楷在一旁作画。

空气发出剑锋破空的嗡鸣，冻僵的梅枝忽如淬火青锋，横扫时搅落半树积雪，回刺处惊飞寒雀。

那些绽放的梅朵成了最锋利剑穗，在雪里拖曳出残影，纷纷扬扬的雪被剑气卷成漩涡，恍若祥云绕着庄繁星鹅黄色云锦斗篷游走。

远处观赏梅花皇亭，身穿月白行服，品茶公子盯着庄繁星面容。

“公公。”

“老奴在。”李公公躬身将茶汤注入青釉茶杯。

公子轻吹茶汤，浅尝一口：“前方舞剑少年可有耳闻？”

李公公抬眼，思索一会后轻声：“回陛下，是尚书府大少爷，庄繁星。”

“尚书府？”公子迟疑片刻“是否还有一位二小姐？”

李公公躬身点头：“是的，陛下，据民间传闻，尚书府二小姐与大少爷极其相似，只是眉眼不同。”

公子勾唇：“招进宫。”

李公公：“嗻。”

庄繁星足尖点过青砖，梅枝斜挑，三寸冰棱映出他眉间英气，收势时梅枝仍在轻颤。

温昀楷刚好停笔，将画展现给他们看。

侥颜辞点头认可：“昀楷画功有所增长。”

温昀楷仰起脸自豪：“那可不。”

欢乐永远过得很快，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大家告别后都各自回去。

庄繁星在回府路上买了许多新奇玩意与发簪给庄雪。

庄繁星心中蜜饯还未散去，第二日庄府迎来圣旨。

“圣旨到——”李公公踏进庄府高声。

李公公目光扫过跪着尚书府人员，黄绫圣旨在他掌中沉甸甸地坠着：“尚书府二小姐何在？”

庄雪起身跪在家父身旁：“臣女在。”

李公公展开卷轴，声调陡然拔高：“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高声刺破晨雾，惊起檐角几只寒雀。庄雪绷紧脊背，指节攥紧白绢帕渗出冷汗。

“……品行端方，易容雅正，代兄入宫侍君，令尊教导有方，赐白银百两、黄金十两、锦缎十匹、以示皇家体恤。”

“钦此——！”

尾音落下刹那，庄雪愣在原地，不解代兄入宫侍君为何意。

“公公，臣女不解……”

庄雪还未说完就被李公公“嗯？”一声打断，和蔼面容变得威严，“二小姐可是在质疑陛下意思？”

家父连忙暗中扯庄雪衣袖，眼里示意不要抗拒。

庄雪眼里无光，脑中轰鸣，机械般磕头：“臣女不敢。”

李公公恢复和蔼笑容：“二小姐，接旨吧。”

庄雪颤手接过圣旨，目送他们离开，一时接受不了往后仰，晕了过去。

庄繁星慌忙接住庄雪：“妹妹，妹妹！”

庄雪是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在马车里，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

马车外的人听见动静掀开帘子，淡淡道：“有何不舒服的地方吗，马上就到温府了。”

庄雪面色诧异摇头，见是兄长的同窗安心下来：“我不是…”

侥颜辞知道她想说什么，出声打断：“令兄决定把令妹送到温府暂避，过些日子在送出长安。”

庄雪惊声：“这不是违抗圣旨吗？不行，我得回去！”

说罢就要跳下马车，侥颜辞连忙拦住她：“这也是令尊意思，现天子昏庸无能，榻上之事残暴。”

他把庄雪按回马车里安抚，“令妹且安心，令尊好歹是天子同窗，已前去求情，令堂已在温府等候。”

马车已达温府后院门，庄雪忧心忡忡下马车。

“雪儿。”庄母抱紧庄雪，哭着抚过她面庞：“是爹娘无能。”

庄雪轻蹭庄母手心，勉强扯唇：“爹娘已经给我很多了，是雪儿不争气。”

见天下起了小雪，侥颜辞搬下行囊道：“下雪了，回屋里说吧。”

他们就在温府躲避了三日，庄繁星出门探地时不幸被认出抓住，长安现在满大街都贴满告示与画像：

“尚书府庄书俐令女违抗圣旨，天子大怒，按律九族当剐，春后问斩，如有见画像之人，告发者有赏！”

围观的百姓仰着头，七嘴八舌探讨着，晨雪沾湿了他们的粗布头巾。

“尚书府不是忠臣吗？怎会抗旨？”

“你有所不知，天子看中家女，求情未果。”

“说来也真是可怜，尚书府体恤百姓，会在多处灾民区亲自发放粮食，衣布。”

“我听闻是家兄惹的祸端，天子其实看上的是他，但碍于是男子身份。”

“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庄雪戴着粗布头巾，面容沾着灰碳，站在人群中间看着告示，攥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刺痛从手心里传来。

她咬紧牙关，愤恨心想：狗皇帝是在拿九族的命逼她亲自出来。

“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如退潮般让出通道。

囚车轱辘碾过青石砖，单薄的囚衣经不住寒冷，里面的人肌肤冻得通红。

庄书俐和庄繁星戴着十几斤重的枷锁，囚衣下摆沾着诏狱的稻草。

庄雪看着前些天还意气风发的哥哥与父亲，此时青丝如鸡窝，面色苍白，眼里黯淡无光，唇色发白起皮，嘴角还残留未干的血迹，手脚上都是伤。

庄繁星在前方人群中看见庄雪，眼含泪看着自己，收回目光直视前方，慌忙轻轻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无声道：“躲好，别出来。”

庄雪看懂了他口型，泪水终是忍不住落下，落荒逃回温府，将自己清洗干净，打扮成大家闺秀模样偷跑进宫。

宫门前侍卫看见是庄雪，放任她进去。

庄雪来到养心殿前跪下磕头，一直重复着：“求皇上开恩，民女知错，不该抗旨逃避，民女自愿侍寝。”

李公公看着是时候了，进养心殿告知，没一会便出来，手拿圣旨展开卷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天子心胸开阔，念令尊同窗旧情，愿网开一面，令尊恢复官职，赐白银千两、锦缎十匹。”

庄雪忍住颤抖得身躯，艰难开口：“臣女庄雪，接旨。”

话落，李公公把圣旨给一旁的太监，示意发落下去。

他用尘佛抬起庄雪的脸，面带假笑：“小主要是早些服从，尚书府也不必落得这下场。”

庄雪想起庄繁星憔悴的面容，眼里含泪，尾音微颤：“臣女知错……”

从那天起，庄雪身上背九族命运，被迫日日夜夜欢歌，缠在天子身边讨得欢心。

不久便升为贵妃，尚书府与九族连带着升职升官。

后宫其他妃子都嫉妒得很，碍于天子宠爱下不了手，偷偷在暗地里搞小动作。

由于天子日日夜夜与贵妃缠绵，沉迷享乐，不顾朝堂天下，漠视民生，引起了大臣不满。

“皇上，皇上，”一位老臣跪出来，不顾颜面，哭天喊地般道：“贵妃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祸害皇上不顾朝堂，不顾天下，臣在此以命相抵赐死妖妃。”

庄书俐想为家女博取清白，正要开口，天子抢先一步。

“爱卿先抵给朕瞧瞧？”天子听的头痛揉眉。

话刚落，满朝文武跪下求情。

老臣也算忠心为民找想，举动大家都看在眼里，庄书俐也跪下求情。

“陛下三思啊——”

“够了！”天子怒喝，“无本退朝，让朕考虑几日。”

说罢便下朝，大臣们同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后，天子与庄雪缠绵几日，碍于大臣每日一句“妖妃，祸国殃民”，失宠禁足，后宫佳丽早已看不惯，对她动用竹板抽打腿部、背部刑法。

侥颜辞进宫偶遇这场景救下。

安稳度过几日后，皇贵妃以她与陌生男子勾搭为由，告发皇后动用拶刑。

晨光洒在长乐宫的金瓦上，庄雪被按着跪在汉白玉阶前，众高阶妃嫔聚在长乐宫看戏。

“传皇后懿旨——”掌事嬷嬷声音拔高，“庄氏与男人私通，不知廉耻，废庄氏为庶人，打入冷宫，着内务行拶刑。”

错金拶具当啷坠地，两侧宫娥拽紧麻绳，庄雪瞳孔猛地收缩，那拶子内侧密布着细小金刺，是内务府特地为庄雪们制的。

“一！”

麻绳猝然收紧，十根修长的指节在金拶具间发出脆响，血珠顺着顺着手臂滚落在地，绽开点点红梅。

庄雪喉间溢出幼兽般呜咽，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

皇贵妃拿起莲纹茶盏，朱釉色映得她眼尾愈发妖艳：“姐姐这双手，前些日子才为陛下剥过枇杷呢。”

二道麻绳绞紧时，断裂的指甲混着血水溅在华妃裙裾。庄雪忍不住惨叫出声，牙齿将下唇咬出血，阶下跪着地低位嫔妃们抖若筛糠，无人敢抬眼。

“五！”

最后一道刑毕，那双曾灵巧的双手已不成形状，掌刑嬷嬷掰开她痉挛的指节，庄雪倒在血泊中，脑海里闪过曾经美好的回忆，心茫然起来，起了一丝怨念。

庄雪心中低喃：……我恨你……

皇后轻抿一口茶，淡然道：“拖回冷宫。”

卡了好久，终于写出来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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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回忆珠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