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不能失去楚倾珞!不能!

一股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骤然缠紧了容郁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他喘息着,目光死死盯住地上那封写着“一切安好”的信,眼神由最初的恐慌、愤怒,逐渐凝聚成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偏执。

“萧燚……”他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带着滔天的恨意,“北狄异动,边关军报被截,他岂会不知?!他今日还敢提请换将……他是想让她死!他是想让她和数万将士,都死在北境!”

他猛地站起,想要说什么,却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眼前阵阵发黑,剧烈的咳嗽不受控制地汹涌而来,他弯下腰,用素帕死死捂住口,咳得撕心裂肺,单薄的身躯如同风中残叶。

“公子!”韩青大惊,连忙起身欲扶,却被他抬手死死挡住。

容郁抬手阻止了他,待那阵咳喘稍平,他摊开掌心,素白的帕子上,那抹猩红刺目惊心。他漠然地看着,仿佛那并非自己的血。

他不能倒!至少……在确认她安全之前,绝对不能!

恐慌,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

这恐慌并非仅仅源于失去庇护、复仇无望的恐惧,更是一种……即将失去唯一依靠、唯一温暖的、深入骨髓的惧意。

这三年来,他活在仇恨的冰窖里,是楚倾珞强硬地闯进来,用她的权势、她的温暖,为他筑起了一个看似安全的巢穴。

他习惯了依赖她,习惯了她无条件的庇护,甚至……习惯了在她面前,卸下部分伪装,流露出真实的脆弱。

他精心算计,步步为营,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

可直到此刻,直到她音讯全无,他才惊觉,自己所谓的才智谋略,在绝对的权势和阴狠的算计面前,是何等无力!

他这只笼中雀,早已习惯了她的投喂与守护,若执笼之人不在了,他别说复仇,恐怕连活下去都成问题!

不……不仅仅是活下去的问题……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尖锐地嘶鸣:他不能失去楚倾珞!不能!

这个认知,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几乎击垮了他。

他扶着桌案,剧烈地喘息,额际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双总是带着算计或伪装的凤眼,此刻只剩下全然的、无法掩饰的慌乱与恐惧。

“珞……珞姐姐……”他无意识地喃喃,声音破碎不堪。

韩青看着他瞬间被击垮的模样,心中亦是沉重无比。

他跟随楚倾珞多年,深知将军对这位容公子的看重,若将军真的……他不敢想下去。

“公子,保重身体!将军……将军她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韩青只能如此苍白地安慰。

容郁猛地抬起头,眼中慌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与狠厉。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孤注一掷。

“吉人天相?”他低声重复,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诡异的弧度,“我容郁,从不信天命!”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间的腥甜和身体的极度不适,重新坐回案后,目光死死投在北境舆图上。

“韩青!”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直起身,眼中再无半分迷茫与脆弱,只剩下冰封的杀意与决绝。

“传令所有能动用的力量,给我盯死萧燚!查他最近所有与北狄可能的勾连!哪怕只有一丝蛛丝马迹,也要给我挖出来!动用我们在北境所有的暗桩,不惜一切代价,查!我要知道落鹰峡的确切情况,我要知道暴雪的范围和持续时间,我要知道是哪些部落异动,首领是谁!还有,查清军中断粮的具体程度,以及……萧燚那些钉子,最近所有的联络对象和内容!”

他的语速极快,条理却异常清晰,仿佛刚才那个几乎崩溃的人不是他。

“可是公子,动用所有暗桩,风险太大,很可能暴露我们多年经营……”

“暴露又如何?!”容郁厉声打断,凤眼中燃烧着幽冷的火焰,“若她没了,这些暗桩留着还有何用?!若她没了……”他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留着……还有何用?”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万钧的重量。

韩青心神剧震,终于明白了容郁的决心。他不再犹豫,抱拳沉声道:“末将领命!”

“还有,”容郁的目光转向窗外阴沉的天色,语气冰冷如铁,“给我们在江南的人传信,不必再等了,将萧铭盐政贪腐的证据,选几条最要命的,匿名递到御史台。同时,把我们掌握的、关于吏部赵赢暗中打压同僚、试图强夺‘紫金云龙砚’的把柄,送到他那位政敌手上。”

他要让萧燚后院起火!哪怕不能伤其根本,也要让他焦头烂额,无暇他顾,更要让他知道,动楚倾珞,是要付出代价的!

“同时,”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冰冷如铁,“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见裴琰。”

韩青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赞同:“公子,裴小将军他……”

裴琰对自家公子的不喜,几乎摆在明面上。

“我知道。”容郁打断他,眸色深沉,“但现在,只有他能最快调动边境兵力,也只有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她。”

此刻,个人的喜恶、那些隐秘的计较,在楚倾珞的安危面前,都已微不足道。

他必须抓住任何可能救她的机会,哪怕要与裴琰那个他并不喜欢的人联手,哪怕要掀翻这整个朝堂!

楚倾珞不能死。

他绝不允许。

“是!”韩青领命,快步离去。

镇北将军府,裴琰的书房。

炭盆里的火苗跳跃着,却驱不散裴琰心头的阴霾与焦躁。

他正站在巨大的北境地图前,手指死死按在落鹰峡一带。

北境军报异常迟缓,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坏的信号。楚倾珞……他不敢深想。

当亲兵通报容郁来访时,裴琰猛地转身,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被浓重的厌烦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迁怒所取代。

这个被倾珞像眼珠子一样护着的病秧子,自从半年前倾珞将他从寒山寺接回将军府,就没让他染过一丝风雪,吃过一点苦头,像花一样不着风雨地养在锦绣堆里。

如今那半死不活的病秧子不在那精心呵护的将军府好好待着,跑来他这军营重地做什么?

尤其是,一想到倾珞回京后,不顾及利害关系,不惜与权倾朝野的镇国公萧燚正面冲突,也要力保容郁这个容太傅府唯一的遗孤。

那楚倾珞还被这病秧子勾得昏了头,不知死活在萧燚庆功宴明目张胆地给他送钟,与萧燚那老匹贼彻底撕破脸,被明里暗里针对。

甚至极有可能,倾珞正是因此才在北境落入这等死局!

一想到这些,裴琰心头的火气就忍不住往上窜。

“容公子?”

裴琰站直身体,高大的身躯带着武将特有的压迫感,语气冷淡得能结冰,“真是稀客。不知何事,竟劳动你踏出将军府,亲临我这军营?”

他的目光刻意扫过容郁比往日更显苍白的脸色,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更添烦躁——就是这样一副被倾珞小心翼翼供养起来的脆弱模样,才总是让她不得不分神庇护,甚至因此涉险!

容郁仿佛没有感受到他几乎凝成实质的排斥,他步履比平时略显急促,呼吸也带着不易察觉的紊乱,显然是这趟出行对他而言已是负担。

但他脊背挺直,直接切入核心,声音因焦急和虚弱而沙哑:“裴将军,北境急报,珞……楚将军她在落鹰峡一带,遭萧燚暗中支持的部落联军重兵围困,已……已失联逾十日。”

裴琰瞳孔一震,心脏像是骤然停住!

他猛地扭头看向地图,落鹰峡那险恶的地形仿佛化作吞噬一切的巨口。

他拳头瞬间握紧,骨节发出咯咯声响。

“消息来源?”他声音低沉,带着风暴前的压抑。

“我的人,拼死送出的最后一道消息。”容郁语气斩钉截铁,“北境官道被萧燚势力干扰,军报难通。若等朝廷决议,一切都晚了!”

晚了!

这两个字重重地砸在裴琰心上。

他当然知道晚了意味着什么!

裴琰胸口剧烈起伏,他豁然转身,锐利的目光死死凝视在容郁脸上,那里面翻涌着焦灼、愤怒,以及一丝难以抑制的迁怒:

“你为何来告诉我?!”

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若不是因为你,倾珞何至于与萧燚如此快便势同水火!她军功赫赫,本可稳坐镇北军,何至于让他如此急切地设局除之!你好好待在将军府,便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这话语尖锐无比,直接将楚倾珞陷入险境的原因归咎于对容郁的庇护。

容郁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似乎更加苍白,但他没有退缩,反而迎上裴琰的目光,那双向来显得温顺柔和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封的湖面般的冷静与决绝:

“是,因为我。”

他直接承认,声音低沉却清晰,“所以,我更必须来。因为只有裴将军你能以最快速度,调动边防驻军,强行撕开包围圈。京城这边,萧燚所有的注意力,我会用我的方式牢牢牵制住,让他无暇他顾,无法操控北境,也无法在朝中给你设置障碍。”

他向前微不可查地踏出半步,尽管身体看似摇摇欲坠,眼神却带着孤注一掷的重量:“我知道裴将军厌我、恶我,认为我拖累了她。但此刻,救她为重!任何个人恩怨,我容郁皆可抛却!我只要她平安归来!”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耗尽了力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执念。

裴琰看着他,看着这个被倾珞密不透风地保护了半年、此刻却展现出惊人魄力和冷静的少年。

厌恶吗?

是的,他觉得容郁是倾珞的软肋,是负担。

可此刻,看着容郁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敢于利用自身作为诱饵的狠劲,裴琰心中那团怒火竟奇异地被压下了一些,转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这小子,对倾珞的执着,倒是真的……而且,并非全无用处。

半晌,裴琰猛地一拳砸在地图旁的桌案上,震得笔架乱颤,他几乎是低吼着做出决定:

“好!我即刻点兵,连夜出发!”

他看向容郁,眼神依旧锐利如刀,带着警告,“京城,交给你。若因你这边出了岔子,导致倾珞有任何不测,我裴琰第一个不放过你!”

“分内之事。”容郁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那单薄的背影依旧,脚步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

裴琰盯着他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他依旧不喜欢容郁,不喜他引得倾珞过分关注,不喜他那份藏在柔弱下的算计。

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被倾珞养在温室里的少年,为了她,竟敢主动踏入风雨,甚至不惜以身作饵。

为了救倾珞,他们这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被迫站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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